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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家事 ...

  •   舒淳没有动作,只是瞧着温子远,那张单薄的纸在手中握的越来越紧。要不是为了帝王的体面,舒淳真是恨不得将那张纸吃下去。
      温子远对于舒淳的反应微微挑了一下眉,然后突然笑了。舒淳早就见识过温子远的这种笑容,不是讽刺的冷笑,也不是程式化的客气。这种他发自内心魅惑人心的笑容,就算是过去了十一年,也没有一丝变化。那总是淡漠自持的容颜舒展开来,让舒淳的手微微松动了,温子远的声音格外温柔,一步一步朝舒淳走来:“淳儿,我是你的丈夫,有什么是我不可以看的吗?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啊……”
      舒淳就站在那里,呆呆的任温子远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伸手,将那张纸毫不费力的从自己手中抽出来,然后快速扫了一眼。很显然,纸上的文字让他的表情怔了一下,然后又看向舒淳。
      舒淳这才手忙脚乱的将纸抢过来,塞回信封里道:“没事,没事。这一定是六哥跟我开玩笑的。”
      “不要让我担心。”温子远伸出手,抚着舒淳的面颊:“到底发生了什么,淳儿?我今天一进未央宫,就感到了你强烈的不安。你到底在害怕什么?”说着,他将舒淳揽入怀中,然后亲吻了她的额头:“到底是什么会让你依凭天下,仍然恐惧。你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你所有担忧的根源。”
      舒淳在那熟悉温暖的怀抱中,本来坚定的心理防线一下就垮塌了。她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了温子远,力道大的让温子远感到吃惊。他尊贵的妻子就这么抱着他,突然在他怀中开始哭泣,一边哭一边道:“弘微,我真的好害怕!”
      搂着自己妻子颤抖的身子,温子远十分心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谁还敢给你一点委屈?”
      “我怕弘微你不再喜欢我了,但是我又怕你不喜欢我了还是要和我因为责任呆在一起。六哥……六哥他……他说……让我相信你。可是,可是……素问说过,男人都会这样的。”舒淳感到温子远将自己抱的更紧了,她哭的也就更凶了,好像一天的委屈,一天为了帝王尊严的矜持都爆发出来了:“夏侯洛他有那么多妃嫔,我一点也不在乎。可是,我只要想到弘微会喜欢上别人,我就难过的喘不过气来。但我又不想弘微难过,为了责任勉强和我在一起。六哥不让我说,可是我还是要说。”
      舒淳说着,从温子远的怀中抬起头,含着泪道:“要是有一日,你不喜欢我了,就跟我说。我会放你走的。”
      温子远抬手抹去舒淳的泪水,但是舒淳还是在不断地流泪。温子远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舒淳哭的如此厉害,变得如此无助,好像是他们初见时那个文弱的落难公主,而不是在朝堂上为了翊儿和满朝臣子辩论的女帝。
      他俯下身,吻去了她满脸的泪水后,才开口道:“淳儿,我不是喜欢你,我是爱你。无论素素说过什么,六哥也一定告诉过你,素素的理论没有一项可信的。我所闻所见的一切,无论是我的父母还是素素的父母,亦或者是大哥大嫂,他们都长久的相伴相守。你不必担心那些未知的未来,我爱你之心,十一年来从未变过,以后也不会改变。在遇到淳儿之前,我从未想过娶妻,在遇到淳儿之后,我从未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别人。”
      舒淳似乎被这样温柔的语气安抚了,温子远这才松了一口气,为了缓和气氛,对着沉默的舒淳又道:“而且,应该担心的人是我才对。朝堂上下有御史大夫这样的佞臣在,说不定哪天陛下就多了几个男宠,从此再也不要我了。”
      舒淳被他哀怨的语气逗的破涕为笑,她一边自己背过身去抹着眼泪,一边道:“王夫,你算是后宫干政,在跟我打御史大夫的小报告吗?难不成他今日又惹你了。”
      “他自然是惹我了。”温子远走到舒淳的身后,伸手抱住了她,然后气息在舒淳的耳侧轻轻道:“陛下可会为我做主?”
      舒淳的脸又开始变红,她不自在的将温子懿的信放入袖口中道:“他怎么惹你了?”
      “他说就算陛下把他扔进沸水里,也要给陛下进献男宠。”温子远的声音带着三分懊恼,七分撒娇的成分:“陛下还不快点满足他,为民除害。”
      舒淳抬手握住温子远环着自己腰身的手,侧过头,与他对视,气息相交之间,她吻了自己的丈夫,然后道:“你不是说过,一个英明的君主,应该察纳雅言,不能随意迁怒吗?”
      “他这哪里算是雅言?”温子远假装有些赌气道:“这明明是妖言。”
      “那要是我真的纳了男宠,弘微会怎么样?”舒淳突然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
      温子远便突然笑眯眯的弯了眼睛道:“当然是谁进献的,我就废了谁的官职。殿下碰了哪一个,我就杀了哪一个,绝不手软!”
      舒淳翻身从他怀中挣出来,娇嗔的推了他一下道:“你怎么这样,一个贤相不是应该以劝诫为务的吗?”
      “我的妻子都要被别的男人碰了,我还有心情劝诫吗?”温子远抬手再次揽过舒淳:“我的贤德礼让只对别人都用,对舒淳的事,从来不会。”
      “啊,那这么说,我们天人之姿的七公子,这算是在吃醋吗?”舒淳抬手,揽住了温子远的脖子,与他对视道:“修道之人,怎么能有这种痴嗔怨怼之心呢?”
      温子远瞧着被安慰好的小妻子开始捉弄自己,便微微笑了一下,抬手捧住了她的脸道:“我就是在吃醋。我本来都要飞升成仙了,可惜却遇到你,所以你要为我负责。现在你成为了女帝,让我无比后悔,当初就该带你回抱犊山,然后让你给我生一堆孩子。我们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度过一生。”
      “那当初,你为什么不那么做?不带走我?”舒淳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温子远抿出一个笑容:“因为你是天下期待已久的仁王,我不能因为自己害怕失去你,而罔顾天下对仁王的期盼。命运是不能够改变的,上天选中了你。你该是女帝,而不仅仅只是我的妻子。”
      “才不是。”舒淳搂着他的脖子,和他拉近距离:“要我说,当初的你才没有想那么多,你就想着你们温家的功名大业……”
      “陛下这么说,对我的一片真心可太不公平了。”温子远的手刚刚抚上舒淳的背,才要低下头去吻他的妻子,却听门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他的动作僵住,然后声音冷冷的问道:“什么事?”
      “回大人的话。”公公的声音有些颤抖:“廷尉大人求见陛下。”
      “都已经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温子远听到是英敛之,脸色更是难看了三分。舒淳小声道:“敛之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若不是急事,不会皇宫下了门禁还递牌子求见的,还是见见吧。”
      这时,门外的公公也是如此道:“大人,廷尉大人说有急事。”
      温子远皱了眉头,然后才放开舒淳道:“那宣他进来吧。”
      英敛之在舒淳面前跪下,叩拜了之后抬起头。看到面色不豫的温子远,他虽然年龄小,心里也知道,这个点了,温子远还在未央宫逗留,自己估计是坏了丞相大人什么好事。
      十四岁的英敛之已经有了英蠡的轮廓,只是在那英挺的轮廓中还有三分母亲的柔美。大魏的帝王服饰为黑,众卿服色为白。一身白色广袖的英敛之显得格外玉树临风。这样正当年的少年,总是最耀眼的明珠。
      英敛之将自己手中的卷宗呈上道:“臣刚刚收到这个案子,不敢擅自断决。若是有律法可循,无论什么身份,臣都自当禀公处置。只是,这件事,还请陛下裁夺。”
      舒淳感到有些奇怪的接过宫女捧来的卷宗。按理说,朝堂上的事,都交给温子远定夺就好,为什么这件事非要她来不可。难道还有温子远不能决定的事吗?
      舒淳这边打开卷宗,便愣住了。她想要笑又想要摇头。她转手将卷宗递给温子远,然后望着英敛之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朕看这个案子,敛之你还是驳回了吧。”
      “臣已经驳回过一次了,可是上告人已经来了多次,这一次在廷尉府门口不走了。说是要看看,这天下到底是陛下的,还是王夫的?”英敛之丝毫不在意温子远就在座。温子远看着那手中的卷宗,然后又看看英敛之,最后看向自己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的妻子,淡淡开口道:“素素她和淳于大人的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英敛之一本正经道:“如丞相大人所见,淳于家的老仆来廷尉府告状,状告少府大人以下犯上,尊卑不分,欺压夫婿,颠倒纲常。他例举的事例都在卷宗之中,包括太尉大人需要向少府大人汇报一日的行程,所见的人,所问的问题。太尉大人在少府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不可以笑,在少府大人心情好的时候不可以不笑,少府大人……”
      “停。”温子远抬手制止道:“这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仆人认为,廷尉府不受理此案,是因为少府大人的叔叔丞相大人对她包庇纵容。因而,廷尉府多次拒绝后,他在今天傍晚时来到廷尉府门口闹事,臣已经将他以妨害公务罪压入牢中。但是许多人都看到了,恐对陛下和丞相大人的声誉有所影响,故而连夜来见,请陛下裁夺。”英敛之说的有理,舒淳还是觉得可笑道:“可是,这是小光的家事,廷尉能怎么判?判他们和离吗?”
      “我看他的仆人就是此意。”温子远翻到卷宗最后一页:“他要廷尉判淳于大人和素素和离。”
      “太荒谬了!”舒淳摇头道:“素问又不是把小光打残废了,不过是夫妻间的琐事,廷尉府怎么能管呢?”
      温子远合上卷宗,递给宫女,让她交还英敛之,然后道:“那个仆人是淳于家的老仆,明日让淳于大人自己领回去,好好看着,劝解就行了。这种事情,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不会持续太久的。若是重罚,反而引起人们的注意,显得我们心虚似的。不过要告诫,再有下次,便是重刑。廷尉府不是他来闹着玩的,诽谤陛下和我,是重罪。”
      “是。”英敛之刚接过卷宗要告辞,公公又在外面道:“陛下,淳于将军求见。”
      舒淳看了温子远一眼,然后叹了口气道:“宣。”
      于是这晚上闹腾了整整半宿,淳于光来了之后,素问也紧跟着来了,在加上英敛之。整个晚上就没有消停。直到子夜才算完全解决了太尉大人和少府大人的家事。舒淳想着淳于光刚刚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发誓赌咒,要是让他离开了素问,他一刻也不活了。就觉得有些豁然了。下午的时候,他说,妻子是他的责任,或许这种责任对于小光来说,就是爱最大的体现了吧。无论素问变成了什么样,他都爱着她。
      好不容易在床上躺下了,舒淳在温子远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刚准备睡,就觉得温子远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怒气。她睡眼朦胧的在自己丈夫的怀中道:“明日还要早朝呢,快点睡吧,弘微。”
      “今天不能算。”温子远的声音中充满了怨念。
      舒淳呆了一下,愣愣道:“不能算什么?”
      “不能算侍寝!我什么都没做!”温子远气鼓鼓的抱怨让舒淳忍不住笑了,然后拍拍他道:“好,今天不算。要是有人敢提意见,我就说,因为丞相大人今天什么也没干。”
      温子远听她这么说,总算是心满意足的抱着自己的妻子进入睡眠了。或许很多人都羡慕执掌天下权柄的他,但是他却羡慕那些普通的男子,可以每日都与自己的妻子共眠。
      人人都知道,在女帝任何公开场合的出现,丞相大人都与她形影不离。女帝也始终允许自己的丈夫站在自己的身后,和她一同接受万民的朝拜。即使科举殿试,也是如此。大魏帝国建立后,由于军国多务,所以那一年的秋试暂停了。而这第二年的春试则是第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大型征选,所以殿试的人,也比往常多少几分。
      裴邵在宣布了试题之后,举子们在殿下答题。舒淳在丹陛之上瞧着下面的举子们,突然被一个少年吸引了,她侧过头来,对坐在身边的温子远小声道:“弘微,你看,左起第三排第五个,那个举子像不像你大哥,就是比你大哥漂亮,神情又像四哥。”
      “自然像。”温子远抿唇笑了一下回答道:“他叫温玄礼,字贞文。今年二十岁了,是我大哥的次子。”
      “你的侄儿?”舒淳有些惊讶:“我早就下过旨意,温家的公子是可以直接选录,进入郡县历练,而后根据政绩调回京中的。你大哥的长子贞祀,因为没有秋试,就是以这条被征往晋阳郡治理地方的。怎么次子来科考了?”
      “大哥的意思是,温家已经荣宠之极。当初建国,因为急需用人,所以让贞祀应了征召,前去晋阳。但是,现在一切平静,科考恢复。若是我温家不能以才德让天下世子折服,纵然做的好,也始终会让人诟病。”温子远平心静气的答道:“而且大哥只有三个儿子,也都跟他们有定,二十岁之后,方能下山,为国效力。现在三哥在山上看着最小的贞白,贞文今年正好满二十了,就下山来考试了。”
      “看来,这第一届的状元要被你们温家夺走了呢。”舒淳叹了口气道:“果然是荣耀的让人羡慕的家族啊。”
      女帝和自己王夫的互动,虽然众人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着女帝的表情,他们就知道,这位丞相大人,绝对是在大魏帝国说一不二的人物。殿试完毕,裴邵宣布了状元。毫无疑问的是温玄礼,而他当廷对答,被自己叔叔刻意刁难的“何为至善”,也从容不迫,字字珠玑。虽说他是宗正的儿子,又有陛下特令,可以不参加科举而直接到郡县历练。但是他还是来参加科举这件事,让天下的士子们都不得不叹服。要知道,执掌科举的并非他的叔叔,而是曾经的陈国丞相裴邵。温氏的不断做大早已经影响了裴氏的利益,他最多是获得公平的对待,而不可能有什么优待在里面。可是他仍然脱颖而出,在殿试上,令天下折服。再一次让人看到了温氏之名,并非浪得虚名。
      想来那个当初被紧急征召,早已在晋阳执掌一方的温家少长公子温玄宗必然也是如此出色的人物。要不怎么会仅仅大半年,晋阳郡就顺利完成了从国都到大魏帝国粮仓的转变。耕地面积扩大了一倍。晋阳的稻谷可以一年三熟。刚刚完成的那一次收割,单亩的产量已经是往年的一倍。他很快就会为他们的女帝堆满那因为伐齐而空虚的粮仓。
      而且他根据天下征伐之后,人口下降,民力不为,齐国故地尚待开垦复兴为由,向朝廷递交了“租庸调制”和“均田制”相结合的赋税制度,获得了通过,在天下实行。这位在二十二岁的少公子显示出了他在经济方面卓越的天才。很多人都猜测,用不了多久,女帝就会将他从晋阳调回中央,代替已经告老多次的范谦,出任治栗内吏。这样一来,三公九卿,温家占其四,如此耀眼的辉煌世所未见,但仅仅是温家在舒淳开创的帝国世代簪缨的开始。也怪不得千年之后,史学家们在为温家修传时赞叹道:“自开辟以来,未有爵位蝉联、文才相继如温氏之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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