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难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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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远到底是未来的一代贤相，虽然关心则乱，但是他还是清楚，自己稍微一点不当的举动，都会给舒淳加大危险。现在才四月份，舒淳怀孕不满十个月，应该还不到生产的时候。他必须冷静下来，这么大月份的胎儿，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让舒淳引产也是极危险的。
更何况这牵扯到对韩国的指控，他必须小心再小心。所以，到达陈国的温子远先到了温子孝府上。梳洗整理完毕之后，他有点庆幸的接到了凤煌派来跟在他后面的暗卫送来的丞相服。他走的太匆忙，连正式觐见的衣服都没有带。
温子孝听了他的说法，安慰他道：“我收到了三哥的信，他这两日就到。你不用担心。等三哥来了，你们一起进宫，现在着急，也……”
温子孝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焦急的报告声：“大人，陛下宣您入宫，皇后娘娘刚刚突然早产，御医说是难产，陛下叫您进宫商议个法子，娘娘若是有万一，如何向大魏交代……”
门嘭的打开了，传令的宫人面色苍白的看着已经阴沉的要杀人的温子远道：“如何交代都不如让我亲自看着。”
夏侯洛纵然吃惊温子远和温子孝是一起进宫的，但是他此时已经没有太多心思关心这种事情了。宫殿里安静的只有从内室传来的产婆的声音：“娘娘，您倒是叫出来啊……”
温子远这才觉出不对来，舒淳难产却没有任何声音。之前那次生翊儿的时候，没有难产，舒淳痛苦的声音他都不能忘记，这次却听不到一点声音。英敛之在一旁急的早已经眼圈泛红了。温子远的手却在颤抖，他甚至祈求上苍，凤煌的猜测是错的。
就在这时，有一个宫人进来匆匆报告道：“陛下，温家三公子持温家手令骑马闯宫……”
“不准阻拦！你们这些废物！”夏侯洛几乎急的眼睛都泛红了：“他是来看淳儿的！”
宫人叩着头下去了，温子孝和温子远都略微松了一口气，温子安赶来了。他确实是赶来的，一匹枣红色的马是到了宫殿门口才勒住的。这样骑马直奔陈国后宫的先例恐怕就连帝王都是没有的。
温子安进了殿，看了一眼满殿对他到来投以热切目光的人，也没有对夏侯洛行礼，而是匆匆径直的进了内室。虽然夏侯洛在那一瞬表情变得有点怪，但是他想到舒淳在生死一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温子安是医生，他会治好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的。
舒淳痛的几乎已经失去感觉的时候，听到了产婆惊讶的呼声，和一双手抚上自己额头的清凉。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容，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但是头发却整齐的诡异。她虚弱的开口：“三哥……”
这句三哥叫的温子安眸子一怔，他知道，舒淳这是在以温子桓的妻子的身份叫他。舒淳已经对自己的状况绝望了吗？她觉得自己已经要死了吗？
“你不会死的，娘娘。”温子安蹲下身子：“弘微他来了，就在外面。他等着你，勇敢的战胜一切。”
温子远的到来似乎让舒淳燃起了希望，她看着温子安，疼痛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断断续续道：“真的吗？”
“真的，他就在外面。你只要生下孩子，就可以见到他。”温子安从怀中掏出一颗药，塞进舒淳口中：“你要叫出声来，娘娘。你会平安无事的。”
舒淳吃了药，虽然感觉是比刚才好了一些，疼痛也没有那么厉害了，身子也开始能用力了，只是还是不肯出声。这让温子安有些着急，他劝说道：“娘娘，生孩子本身就痛苦，为何您不叫呢？不叫怎么能释放痛苦，有力气呢？”
舒淳噙着泪水摇头，温子安一时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看着产婆仍在努力帮着生产，干脆转身出去，对焦急的众人道：“娘娘是好些了，可是她不肯叫出声，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还是会憋出危险来。如果陛下没有异议，我就下针，迫使娘娘释放压力了。”
“淳儿不知道在坚持什么？”夏侯洛也是着急：“请三公子自行判断，朕相信你。这生产哪里还矜持着不叫的？”
温子安点头，又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着的小弟，在转身进去之前，温子安顿了一下道：“还有，陛下。娘娘早产和难产时因为有人下毒。”他言毕进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夏侯洛，和拳握的爆起青筋的温子远。温子远的牙几乎磨的作响，他在内心发誓，此事之后，他若不踏平韩国，为公主报仇，他就不配姓温。
温子安拿出一根银针，对着舒淳的穴道扎下去，他看着舒淳的泪水越来越多，最后那唇都被咬出血来，他下狠心将银针拔出，然后别过脸去。接着他听到了那带着哽咽和撕心裂肺的喊声，只是喊的内容让他顿时怔住了。舒淳喊的是“弘微！”
这一声也几乎震住了所有在外等待的人，温子远就那么愣在那里，听着舒淳又一次喊了他“弘微！”
他刚要动，却被温子孝死死的拉住，他突然想到了当初占的那个卦。但是他没有任何迟疑，甚至不在乎夏侯洛就在旁边看着，他甩开了温子孝的手，然后在夏侯洛还没来得及叫人阻止的时候，快步进入了产房。
产婆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先是进来了一个陌生男人，但看来是医生就算了，现在这温丞相进来，算怎么个回事？温子安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走进来的弟弟，手指颤抖了两下，随即起身站到了一边。
温子远在床边跪下，握着舒淳的手，眼中的泪几乎要流下来，但是却仍旧坚持着让它留在眼中，带着一贯平稳的声音道：“殿下，臣在这里。就像臣曾经所说，臣绝不会留您一个人。”
“弘微……”舒淳的眼泪流着，她看不到夏侯洛已经进来也站在了一边，她只知道，温子远来了，他来了，一切就都安全了。她不想叫他的，她害怕夏侯洛听到，温子远会有危险，可是她坚持不住了，所以她叫了，但是却也因此哭了起来：“弘微……我快要死了……”
“三哥来了，您不会死的，您会长命百岁的。”温子远握着她的手：“您在臣的心中是最坚强和英明的，您不会被任何打败。臣发誓，无论是谁带给您今天这样的痛苦，臣都要让她尝到百倍千倍的痛苦。”
“你不会离开我的……”舒淳的手抓紧了温子远：“不会的……”
“臣永远在您身边。”温子远说着，干脆另一只手也抓住了舒淳：“直到您再也不需要我。”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产婆松了一口气道：“恭喜陛下，是位小皇子。”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啼哭，另一个产婆也高兴道：“陛下，是龙凤胎，还有一位小公主。”
夏侯洛此时的表情有些僵硬，他看着已然晕过去的舒淳和仍然握着自己妻子的手的温子远，半天才道：“好，先交给奶娘。皇后身子不好，严令她不许出坤宫。至于温丞相，朕希望你能在麒麟阁先住着，等朕想好怎么处置你冒犯皇后的罪。”
温子孝虽然在外面，但他听的到夏侯洛刻意提高的声音，脸色变得微微有些难看，他看着自己的弟弟从容的走出来，被侍卫带走。他知道，夏侯洛已经发现了舒淳和温子远之间明显的异常，等这位帝王缓过神来，发现自己被骗的时候，一定会有更疯狂的报复行为。他一直以来没有下定的决心，就是在这一刻起，变得无法动摇。
他看着温子安跟着夏侯洛出来，夏侯洛还是保持了一点理智的，但他很显然不像是刚刚得到一对子女的父亲，脸上没有一点开心的神色，他声音阴沉的问：“三公子刚刚所言下毒，是怎么回事？”
“我遍览天下奇毒。公主所中乃噬母草。是韩国特有的毒物，极其珍贵。非皇室不能所有。产妇吃下噬母草的叶子后并不会有特殊的效果。只是会加重妊娠。此时如果将噬母草的花研磨进墨汁或者香料之中，产妇经常闻到，便会引发胎儿不稳。孕妇体内噬母草花的吸入量达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早产，母子双亡。其实这药很好治，只不过难以发现而已。”温子安一口气说完，看到夏侯洛的脸色更加难看，便道：“我无意暗指谁是凶手。只是告诉陛下皇后所中的毒，剩下的全由陛下自己判断，我温家人不便插手。娘娘现在是产后虚弱，御医细心调理就够了。在下就此告辞。”
温子安说完便离开了，从来到走，没有行一个礼，留下的背影，身后的那个凤凰也显得格外嚣张。
室内顿时只剩下温子孝和夏侯洛两个人，夏侯洛沉默了许久，才对温子孝道：“我想，弘德你应该有很多话想跟我解释一下吧。”
温子孝下定了那个主意，到显得有些坦然，他拱手道：“可以，但是在下请陛下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在下一定给陛下一个完美的答复。”
舒淳被下毒难产的事因为温子安的到来，根本捂不住。温家三公子骑马纵入陈国后宫的事，很快传遍了朝野内外。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陛下公布毒害皇后娘娘的毒物，寻找真凶。可是他们却发现，他们的陛下隐而不发，甚至连本来准备好的皇太子的册封礼都没有开始。皇后被困在坤宫，只身前来探望的温子远据说被囚禁在麒麟阁。
姜寰也十分害怕，她根本没有想到温子安居然来了，她不知道温子安有没有识破她所下的毒物，毕竟这是只有韩国才拥有的。她只是听到了些许风声，说是皇后在生产时叫了温子远的字，惹得夏侯洛不快。或许也是有更严重的事，才让夏侯洛将舒淳困在坤宫，将温子远囚在麒麟阁。
可是姜寰也知道，这种事不会持续太久。她虽然身在内宫，但是也隐约听说淳于光的大军已经陈兵陈魏边界，要求夏侯洛要么交出护国公主，让大魏自己为公主报仇，要么就公布皇后所中之毒，命大理寺追查真凶。
只是夏侯洛依旧在沉默而已。姜寰不知道夏侯洛在等什么，她每一日都过的十分煎熬，总觉得夏侯洛似乎在审视自己。甚至鲜少的来临幸了她，似乎就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
温子远坐在麒麟阁里，他看着日升月沉，知道自己在此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他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但是他并不着急。当他意识到舒淳可能会死，正在叫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卦象的意思。
当时，不进去是正确的选择，是最正确的一步棋，可是有的时候，人不一定会选择最正确的那步走法。就像他，算无遗策的温七公子，沦落到这个地步，居然没有一点后悔。他本以为，为了家国天下，他能忍受一切。后来，他发现，他还是错了。他忍不了舒淳受一点点苦。
所以，当温子远看到温子孝居然来了的时候，他有点惊讶，他本以为温子孝会絮絮叨叨的怪他，却没想到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会有人带你和公主离开。夏侯洛之前调桑结和淳于光对峙，防止淳于光异动。所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你和公主回到大魏。然后，等皇贵妃生产后，杀了她。”
温子远的眸色暗了暗：“是她，她在御书房的墨里下了噬母草的花。”
温子孝很显然有点惊讶温子远居然没有听温子安说，便知道了舒淳所中的是噬母草。但他没有多问，只道：“待回去，公布舒淳中毒的原因，然后要夏侯洛交出姜寰。如果夏侯洛不肯，就发兵攻打韩国，如果夏侯洛肯，那么就坐山观虎斗。”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温子远冷静的看着自己的哥哥：“现在夏侯洛根本不能把我和殿下如何，我们走了，虽然没有危险，也可以把逃走的原因都归罪姜寰。但是你私纵我们离开，这是重罪。”
“我有我自己的计划，这个你就不用管。你要帮我的，就是赶快走，给我一个机会，完成我的计划。”温子孝盯着自己的弟弟，一字一句道。
温子远第一次猜不透自己的哥哥在想什么，可是他们兄弟之间早已习惯了互不相问的默契，他最后道：“那殿下的孩子怎么办？”
“夏侯洛已经滴血认亲，确定是他的儿子。他不会怎么样的，这是他的长子。你们走了，发布公主被下毒的消息，自然会有裴邵等人逼迫夏侯洛立他为太子的。所以，明晚，你们带着英敛之，快点离开。”温子孝说的毫无破绽，温子远便也就放下心来道：“好，四哥。无论如何，我都会让公主重新回到陈国。我发誓，那个时候，我要夏侯洛亲自低头，向殿下道歉，迎她回国。”
温子孝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看了温子远一眼，然后起身离去。后来温子远无数次的回想起温子孝起身时的决绝。他了解自己的哥哥，知道他如此是要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没料到，这件大事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结局。
夜晚，月上柳梢之时，一辆马车匆匆驶离陈国的皇宫。舒淳消瘦的面颊和尚未恢复的气色都使得她显得异常憔悴。为了让马夫专心驾车，英敛之也做在马车外警惕周围的动静。舒淳就那么看着温子远，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她从陈国皇宫出来，温子远来接她时候的场景。
她唇抖了半天，才道：“弘微，你……没事吧。”
她叫的不是丞相，是弘微。温子远当初以为，舒淳是因为生产太过痛苦才叫他弘微的，却没想到她不再赌气叫他丞相了，而是在此叫他弘微。
温子远突然泛起了一个微笑道：“我很好，舒淳。我会被你报仇，我会捧上整个天下，来弥补你今日所受之苦。”
“我快要死的时候，所想的不是整个天下。”舒淳说着，眼泪流了出来：“我所想的，只是不能叫出你的名字，害你被抓。可是我还是失败了，三公子的那一针，真的好痛，我没有忍住。”
“舒淳。”温子远突然伸出手，抚住了舒淳的面容，然后微微探身，吻了她面颊上的泪水：“我爱你。”
舒淳就那么愣在那里，仿佛是自己听到了某种幻觉似的，她努力眨了眨眼，看着又坐回原位，淡然处之的温子远，他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舒淳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来。她低下头，不再说话。却没想到温子远又开口了：“你没听错，舒淳。我说，我爱你。而且，从一开始，我就爱你。从在公主府的门口见到，从淳于昭还没有死的时候，从我发现你是仁王之前，我就爱你。如果那日我没有发现你是仁王，我一定会带你回抱犊山。可是，我发现你属于天下人，那么，我就用我的生命辅佐你。一个贤臣不该爱上自己的君主。我本是这样努力的做，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失败。”
温子远伸手，握住舒淳的手，看着她望向自己，眼中的感情错综复杂：“所以，我只好坦然面对这一切。我想一心一意做个贤臣，但是发现，我不行。我爱你，爱到无法平静的面对你的一切。我不会再让夏侯洛动你一根汗毛，舒淳。你会成为这天下至尊，成为我的妻子，我要将你捧在手心里，不再受一点伤害。”
舒淳看着他许久，才发出声音道：“我的丈夫是弘毅。”
“我知道。”温子远握紧她的手：“我从不会要求你忘记他，正如我也不会忘记他。他的儿子也将成为未来天下的主人。而我，你答应过我，给我一个天下的仁王。我要的是你，仁王舒淳。”
舒淳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本来含着泪水的面容，忍不住笑了：“我们落魄到这个地步，需要被四公子偷偷救出来。后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
“要不是四哥求我，我才不会出来。”温子远有些别扭的话，让舒淳忍不住又一笑：“四公子求你离开，对他有什么好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过去盘查，毕竟在陈国，可能帮着我们的只有他。”
“四哥说他有个计划，需要我们离开才能实施。我本来想留在陈国皇宫，等待淳于将军大军的压力让夏侯洛不得不推出姜寰，但是很显然，四哥有其他的计划。”温子远在车中望向离开的方向：“他一向是立定主意，绝不更改的人。我也暂时只能听从他的意思了。很快，我们就能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第71章 难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