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路》论文写不完

70、杀机暗伏

　　凤煌发现，从陈国探望舒淳回来的温子远非常的不安，这种不安是凤煌从没有感受到过的。他们的丞相温子桓，永远都算好一切，不安这两个字应该与他毫无关系。所以，当这种不安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凤煌终于忍不住遣退了所有人，放下手中的公文，对仍然埋头的温子远道：“弘微，你在担心什么？”
　　温子远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似乎有些懊恼的放下笔道：“我表现的如此明显吗？”
　　“至少在我看来是的。”凤煌托着下巴：“公主有孕了，这是好事。而且四公子说的有理，你不该再频繁的去探望她了。公主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太过依赖你了。特别是……当她失去了五公子之后。你的任何举动都会引起她的极大反应，这是非常危险的。英敛之在那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还只是个孩子。”温子远干脆站起身：“就算他是英蠡的儿子也一样。”
　　“你不相信他，也要相信你的哥哥。四公子也在陈国。而且按照暗卫传回来的报告，姜寰也非常安静。”凤煌拿出一沓密封的文件：“这些不都是你看过的吗？我还没销毁，你要再看一遍吗？公主每天掉几根头发你都知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就是因为姜寰和淑妃都太安静了，所以才令人不放心。”温子远皱着眉头：“我卜过多次卦，但是卦象非常模糊。它的指向让人不安。它要我自己选择未来的方向。”
　　“每个人都是自己选择未来的方向。就算有既定的命运，也一样。”凤煌笑了笑：“你未来的方向，你不是早已选择了吗？和公主生死与共，荣辱同命。”
　　温子远目光深沉的看了凤煌一会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不说这个了，范谦在你那住的怎么样？”
　　凤煌耸耸肩：“还好，而且意外的很喜欢和苏羽拌嘴，以把苏羽气的吐血为乐。在这点上，我还是很佩服范大人的。另外，他很喜欢翊儿，翊儿也很喜欢他。以往翊儿都是奶妈带的比较多，毕竟我和苏羽都很忙。现在完全是范大人再带他。”
　　温子远略微挑了一下眉：“范谦能照顾孩子吗？”
　　“在奶娘的帮助下，已经至少比苏羽熟练了。”凤煌抿着唇笑了一下：“每次看到苏羽靠近翊儿，我都很担心我大魏未来的储君会有什么危险。你已经好久没有去看翊儿了，今天和我回家吃饭吧。翊儿也很想你。”
　　温子远终于淡淡泛起了一个微笑：“好。”
　　丞相大人的驾临永远是御史府的大事，虽然他吃的最简单，但是夫人永远亲自监督给丞相大人食物的过程，务必要每一根青菜都保持它的翠绿和美丽。温子远进到屋中，看到的便是凤翊扯着范谦的白胡子，而范谦抱着他正在念“白日依山尽”，温子远忍不住笑了一下，范谦回过头，凤翊也回过头。
　　小小的凤翊似乎认出了温子远，然后口中含混的叫着：“叔……叔……”
　　温子远开心的伸出手，范谦也将凤翊递了出去，温子远抱着凤翊，逗弄着他，口中却是在对范谦说话：“范大人第一次见到翊儿，是不是在想我的胆子有天那么大？”
　　“老夫在想的是，公主的胆识，果然适合成为千古一帝。”范谦苍老的声音显得平静，比起刚被逐出时，很显然已经清晰了许多。
　　“这是我五哥的儿子。”温子远轻轻的吻了一下凤翊的额头：“我和公主都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登上帝位，成为这个天下的主人。任何阻碍这件事的人，我都会不惜一切的铲除他。”
　　“我本以为，公主虽然仁德，但是过于懦弱，不适合做一个帝王。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范谦摇着头，慨然笑道：“现在想想那句‘贵不可言’，到还真是有几分道理。我辅佐陈国三代帝王，公主这样对天下仁德，却对自己残忍的君主，还第一次见到。想来，她当初嫁给陛下时，也是万般不情愿。”
　　“你后悔当初将我引荐陈皇了吗？”温子远瞧着这位已经被命运打倒的老臣：“如果不是那个开始，便没有后来的一切。”
　　“从你选择舒淳，一切就都开始了。历史就和曾经极其的相似，温家是帝师，只有降服了温家的人，才能获得天下。曾经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现在却不得不信服。”范谦看着凤翊在温子远的怀中四处张望，然后伸手向自己道：“爷……爷……”
　　他抱过扑向自己怀中的凤翊道：“如果是公主所建立的天下，我很期待看看，那将是一个怎样的天下。裴邵可用，桑结可用。功成之后，裴邵将是公主最忠心的臣子，桑结则必须杀掉，免留后患。”
　　他最后的话音略微有些阴沉，凤翊害怕的抱住他。这让范谦又好声的哄了一会，然后才对温子远道：“陛下是我曾经的君上，我不能对他的后来有所安排，但是相信你会有正确的选择。至于夏侯赫，他死的越早越好，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夏侯赫没有那么容易消失的。”温子远眯起眸子：“除非有人能混进他那守卫森严的王府。他可是国之栋梁，一旦被害，必然引起血雨腥风。”
　　“所以才要好好筹谋。”范谦看着温子远，然后目光又移向桌子上的一只红木箱子，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毕生苦心经营，全在其中。想来七公子能将它善用，也希望它能够给天下人带来最终的仁君。”
　　温子远终于展开了这些天来最畅快的笑：“范大人，你的选择，一定没有错。”他顿了一下，临出门前又多加了一句道：“另外，范大人，容我提醒你。翊儿应该叫你太公才对。”言毕，他没等范谦说话，便兀自笑着离开了。
　　平静而悠闲的时光过得总是很快。从陈国回来没多久，叶漪澜终于也有了喜讯，这让温子远心中的有一个计划落定了。到了年末的时候，苏羽也赶潮流似的怀上了孩子，着实又让宫中热闹了一番。淳于光对素问的欺压似乎也早已习以为常。就连将士们，也早就习惯了那永远和太尉大人影子一样相伴的太尉夫人。
　　年后，温子远看到舒淳时，舒淳的肚子已经鼓起了，而且人也瘦了一圈。面对她看起来憔悴的面容，温子远不得要领。他在温子孝的宅子中焦急的走来走去，纵然舒淳已经强打起精神来接见他了。可是在夏侯洛面前的时候，他不能有任何超出臣子的关心。
　　温子孝看着自己几乎要冒出火的弟弟，低声劝道：“御医说，公主第一次怀孕，难免辛苦。而且老御医怀疑公主怀的是双胞胎，所以……”
　　“你明知道这不是她第一次怀孕！”温子远猛然走进温子孝，低声吼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为什么还会这样？而且公主的身体一向都很好，第一次怀孕在军中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发现，这一次反应却如此强烈。那些庸医，就不能提出些有建树性的治疗方法吗？公主那么痛苦……”
　　“可是，除了妊娠呕吐的反应，公主没有其他……”温子孝还没说完，温子远就再次打断了他：“公主很痛苦！我看得出来，她只是不说。她每次难过的时候，都是那样的表情。她不肯说，那些医生也看不出毛病，难道这些庸医都是吃干饭的吗？下次我要自己带医生来……”
　　“那样会惹怒夏侯洛的。”温子孝抓住温子远：“从大魏自己带御医就是对陈国的不信任。”
　　“如果公主有个三长两短，我还要他的信任做什么？”温子远甩开自己哥哥的手，温子孝却没有迟疑的再次抓住了他：“你必须安静下来，弘微！”
　　这一声呵斥，让温子远稍微愣了一下，然后修长的指按住太阳穴，半晌才道：“对不起，四哥。是我失态了。”
　　“我一会儿就让人送信回去，让大哥帮忙找到三哥，并让三哥无论在哪里，都来一趟陈国，为公主把脉。我怀疑公主被下毒了。”温子孝的话让温子远面色一白，然后摇着头道：“不应该。从公主有孕开始，不要说陈皇小心翼翼，暗卫更是增添了人手。公主喝的每一口水，吃的没一口饭，甚至所处的空间里的每一丝气息都要三番五次的过滤。来看公主的妃嫔不准用任何香粉，根本没有下毒的可能。”
　　“所以我才只是怀疑。”温子孝凝着眉：“若是毒，那么应该孩子早就受到了损伤，可是目前御医的诊断，孩子和母体都没有问题，那么如果只是为了折磨公主，就下这么大的力气，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所以我才想请三哥来看看。三哥来看，也有理由，只当是为我而来。夏侯洛想来也不会拒绝。这些日子，他的心情也十分糟糕，御医也受着呢。这个时候，你必须保持安静和清醒，弘微。”
　　“我明白，那就请大哥务必要快些找到三哥。”温子远的拳握紧了：“我下次来就是明年三月了，如果这期间，三哥有来，务必要将详细的情况写信通知我。”
　　“好。”温子孝答应了他：“另外，我还有一种想法。”温子孝顿了一下才道：“公主唯一解除的不用被人检查的东西就是你给她的书信。会不会是那个上面出问题了。”
　　温子远愣了一下，然后才道：“我都是在御书房写好的，亲自加封，遣暗卫送回的。路上从来没有交过第二道手，怎么会有差错？”
　　温子孝抚着下巴道：“也是。御书房的笔墨都是公用的，下毒也太过危险了。或许还有其他的疏漏，我会继续观察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连书信都不要给公主了。”
　　温子远看着温子孝，半天似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的说道：“好。”
　　温子孝瞧着他力求平静的面色，然后开口了：“你这么爱她吗，弘微？你所应该全新在乎的是我温家才对，不是吗？如果她死了，就立翊儿为太子，继续为我温家的崛起努力，哪怕我们做不完，要宗儿，礼儿，清儿他们继续，也无所谓。为什么要执着？执着于舒淳。”
　　“她是仁王。”温子远看着自己的哥哥，漆黑色眸子带着某种不确定的感情。温子孝摇头：“就算她是，凭我们温家，再造一个仁王又有何难？”
　　“她是仁王，是天命的帝王。所以，我爱她。”温子远说完最后三个字，目光反而坚定了，他继续说道：“我爱她，爱到必须看着她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爱到不允许世人对她的帝业有任何执意，她洁白的名声不能有任何瑕疵。我爱她，所以我愿意为她做一切，甚至为她和五哥的孩子筹谋未来。因为，我知道，那是她最爱的儿子。她从公主府中跑出来的那一刻，我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就无比庆幸大魏的陷落。大魏崩塌了，我才有机会得到这个仁王。四哥，如果她死了，我就不会再为家族做任何事情了。我答应过她，绝不留下她独生，但也不会让她独死。你……懂我的意思吗？”
　　温子孝看着温子远突然如此坚定的对着他说出这一切，他愣了许久，然后突然笑了，温子远看着他笑，没有表情，也不说话。当温子孝终于将自己所有的好笑释放完毕之后才道：“你第一次下山，就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君上。你本来是最讨厌爱情的，更讨厌一个谋臣爱上自己的君主。但是这些你都做了。弘微，你能承认这一切，真让我吃惊，我以为，按照你的性子，就算这都是真的，你也会永远不说出来。我们温家的道路是你选择的，那么你就好好的走到底，不要辜负了家族对你的重托和期待。”
　　温子远非常敏感的察觉到了温子孝话中的意味深长：“为什么是我走到底？你不和我一起吗？”
　　温子孝有些无奈的敲敲头道：“你就是过度精明了，我不过随口说的话，就被你抓住把柄。”
　　温子远没再纠缠，只是喃喃道：“你从来不会随口说什么。”但是他也只是这么说了，随后他望向自己的哥哥：“我走了，公主殿下就托付给你了，四哥。”
　　“我会的，她是我弟弟逾越生命的存在，是我们家族所有的希望，我不会懈怠的。”温子孝这么说着，送走了自己的弟弟。他独自坐在屋中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和这个聪明过人的弟弟交手，确实太累了。除了舒淳，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影响他的判断。
　　次年三月，温子远看到的舒淳仍然不容乐观，而当初温子孝送信回抱犊山的时候，温子安刚刚离开，虽然温子绍立刻派人去追了，可是整整两个月都没有找到自己弟弟的踪迹。看着几乎瘦的脱形的舒淳，温子远的担忧则更加深重，温子孝也似乎意识到了，这并非单纯的由怀孕引起的情况。然而，包括夏侯洛在内，他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不能让舒淳好起来。
　　夏侯洛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受到了一个更重的打击。一向支持他的弟弟夏侯赫在府中暴毙。和他一起死的，还有他最宠爱的小妾。御医给出的结果是精尽而亡，而夏侯洛绝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如此。可是，除了这个结果，派去的御医们无法给出任何其他的答案。
　　夏侯洛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自从范谦不见了之后，或者说死了之后，他的影子就像是笼罩在陈国之上的雾霾，久久不肯散去。夏侯洛满腔的愤怒憋在心中无处发泄，他面色阴沉的，只有在见到舒淳的时候，才稍微带出些笑意。从朝堂到后宫，除了害喜严重的皇后，无人不战战兢兢，以免触到逆鳞。
　　而自陈国回到大魏的温子远难得和夏侯洛有了同样的反应，大魏上下也是只有凤煌大人才敢和丞相说上两句话。陛下和怀孕的皇贵妃早就躲的严严实实的，以免被丞相大人迁怒。这样的低气压，几乎让两国的朝堂都处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
　　在某个清晨，凤煌起床后，看着挺着肚子还在活蹦乱跳的小妻子，心中暗暗担心公主时，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一丝灵光。这一丝光虽然闪现的快，但是似乎十分重要。他突然之间，甚至冠都没有束好，便急急忙忙出门了。苏羽虽然奇怪，但也没在意。
　　这一日是休沐，温子远刚刚洗完了头发，发梢还滴着水，便看到了不顾士兵阻拦要闯进丞相府的凤煌。他挥退士兵后，凤煌抓住他，不顾他头发的水弄湿了自己的衣袖道：“公主她……是不是颧骨发红？”
　　“是。”温子远看着凤煌，面色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只说了公主变瘦了。”
　　“大哥的母亲就是那么死的，要打掉孩子。不然会在生产的时候死的。”凤煌歇斯底里道：“是姜寰做的，一定是她。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大哥的母亲在大哥十五岁的时候，意外怀上了孩子。那时候，我八岁。我记得她也是这样，呕吐，消瘦，颧骨发红。御医们都说，这是妊娠反应。结果……夫人她难产死了。有一次大哥喝醉的时候无意中提过，说那是王族的秘药致死的。我们的父亲明明知道，却选择了看着自己的妻子死去。”
　　温子远宛若晴天霹雳一般，怔怔的站在那里，想到自己二哥曾对他说过的话：“天下最毒妇人心啊。我听老三讲，他后来看过那个卫澜母亲的尸体。一看便是被姜宸或者王族下手害死的。他们的皇太女已经有了一个卫澜了，不允许再有第二个。明珠只能有一颗，这样算是什么道理？那个卫澜也真是可怜啊。”
　　温子远推开凤煌，带着还湿漉漉的头发，二话没说，便策马离开。凤煌喘着气缓过神来的时候，才急匆匆的向太尉府去，这样的意外让淳于光必须开始准备调动士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