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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琼林宴 ...

  •   温子远虽然远在陈国,但是凤煌发达的情报网让他很快得到了素问到达大魏,强逼淳于光娶她的消息。对这个理论上叫他小叔叔的少女,他可是敬谢不敏。她是大嫂最疼爱也是最没有办法的侄女,而且一个坐拥天下财富长大的女人,你根本想象不到她会干些什么。这是温家从老大到老七意见最统一的时候。
      温子远坐在长廊里默默的叹气时,温子孝刚好在他身边经过。他很惊讶的看到自己的弟弟出现这种表情。即便他们的兄弟友爱平时比较淡薄,但是温子远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他停下脚步,让跟随他的侍从退的远一些,自己则坐到了弟弟的身边。
      “殿试的时候,公主表现得很好。刚才觐见也很顺利,陈皇不但请你留下来参加今天的琼林宴和不久之后的秋狩,还允许皇后同去,你为什么叹气?”温子孝即便是关心一个人,声音依旧严肃的让人觉得是在讨论国家大事。
      温子远倒是没在意,只是懒懒道:“没什么,只是素问到大魏了。天机老人十年前留下的话,要她嫁给淳于光,但是淳于光很显然十分勇敢的拒绝了她。真希望我回去的时候,素问已经得偿所愿的离开了。”
      听到素问的名字,温子孝的面目很显然也略微失控的抽搐了一下。温子远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在想素问对他们兄弟做过的那些事。素问刚出生没多久,大嫂便嫁入了抱犊山。大嫂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温家下一任族长,温家的少长公子温玄宗出生了。因为鲜少有玩伴,两家的孩子被送到一起教养,每三个月一轮回,在抱犊山和迷砀山之间辗转。
      对于温家所有的人来说,每年春秋,在抱犊山迎来素问的时候,他们兄弟能下山的都借口下山,不喜欢下山的也早早的在山中藏起来,以免被小魔王找到。在躲避素问这件事上,众多的叔叔们对自己的侄儿从来都是能推入火坑就推入火坑,宁可死道友,不可死贫道。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素问十五岁结束在抱犊山的学习之后。温子远其实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当初愿意跟二哥下山就是因为实在不敢想象即将到来的秋天,会再见到素问的样子。
      三岁那年,素问就成功的把大哥最心爱的前朝墨锭弄断;四岁那年,她差点把二哥骗进一堆在抱犊山下等待的如狼似虎的女人中,想要换的不过是几颗没尝过的齐国腌杏脯;五岁那年,她误食了三哥五百年的灵芝,三哥整整哭了一个月;六岁那年,她用偷三哥的药放倒四哥,在他脸上展示了她卓越的绘画天分;七岁那年,她有所收敛,却趁五哥睡觉的时候将他的银发解开,沾在一桶墨水里。五哥醒来,她还信誓旦旦的表示,是为了给五哥染发;八岁那年,谁也没想到她居然敢向六哥出手,连赌带骗的弄走了六哥珍藏的鱼子龙尾砚。他现在还记得,六哥叫嚣着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样子。还是最后大嫂又带来了一方更好的龙尾砚陪给六哥,此事才作罢。
      最后,温子远闭了一下眸子,想到素问九岁那年乖巧的弄坏了他所有制作的机关模型时的样子。那个扬起的微笑真是无懈可击,让温子远微微将手握紧。他有的时候觉得,上天生来素问,就是为了让他们本来顺遂的生活增加磨难的。
      温子远瞧了一眼身边似乎也回忆完素问事迹要略的温子孝,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不过这样也好,如果淳于光能够让素问真的爱上她,那么汉皇帝国所有的财富,便尽在公主手中。”
      “或者说,天机老人当初留下这个命令,或许就已经看到殿下的未来。”温子孝似乎镇定了一下气息,因为毕竟回去可能见到素问的人并不是他。温子孝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素问去了,也是好事。你与凤煌都是公务缠身,素问可以帮助淳于光尽快的提高他身为一个元帅和将军应有的智谋。毕竟实战演习,远远比纸上谈兵来得重要。”
      温子远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勾唇笑了一下道:“那也要淳于将军他先能活下来,才好。”
      陈国的殿试集中在上午进行,宣布名次后,陈皇便会在陈国皇宫外围的琼林苑赐宴给及第的进士。每年除了一甲的三名外,二甲和三甲的人数并不固定,但都保持在合计三十人左右。除非新皇上任,有许多人事的调动,会开恩多录之外,其余的均以此为例,以免官员机构过于冗杂。
      往日的琼林宴,按陈国的规矩,后妃是绝对不能参加的。可是,今日夏侯洛看到舒淳望向自己期待的眼神时,让她先回后宫的话便硬生生的改口了。认为这些进士迟早是要成为朝廷的重臣的。皇后母仪天下,又是主持的考官,参加琼林宴,与进士们同乐,听听他们的诗赋也没什么。
      纵然范谦十分不赞成这种破例,温子孝也并没有同意的表现,可是右相杨仪却大为赞成。这让夏侯洛十分开心,并不顾范谦的坚持,便要舒淳去参加琼林宴。
      舒淳虽然不懂这其中的曲折,但是她是个死心眼。她只牢牢的记着,温子远说过,要她事事都向着范谦。故而她当时战战兢兢的跪下,向夏侯洛请罪,认为自己冒犯了陈国的传统。对于舒淳的“懂事”,范谦虽然欣慰,但是夏侯洛却十分不开心。
      当他说出:“朕才是陈国的规矩,而非左相”的时候,温子孝看着杨仪的笑脸,轻轻抿起了唇,然后目光望向自己眼观鼻,鼻观口的弟弟。舒淳是好手段,这手段好到不需做作,手到擒来。而他的弟弟也真是了解这位公主,只要一句话,便教的她无往不胜。
      最后虽然以温子孝打了圆场,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意见。只允许一甲前三名觐见皇后,其余的都要隔着花廊而坐。面对温子孝的提议,夏侯洛和范谦都各退了一步,暂时好像硝烟散去,但是温子孝和温子远都知道,这对君臣分崩离析的时候,并不远了。
      但是琼林宴表面的和谐还是极为妥帖的。进士们都十分兴奋,除了因为中举之外,还在于闻名天下的“温氏七凤”有两位都会出现在琼林宴上。这和科考时作为考官并不相同,这代表着他们有机会和温家的公子说上话。莫说寒门世子,就算是士族公子也莫不以此为荣幸。
      开宴时,夏侯洛与舒淳坐在上位,身边都是近臣陪同。再向下,才是一甲的三位,裴邵作为状元,自然身披红袍坐在第一。而后则是隔着长长的花廊,为二甲与三甲的进士。
      裴邵被点位状元后,为委以翰林院修撰,赐内阁中书大学士。这样的恩典并非每一个状元都会有的。除了裴家的家族显赫之外,想来舒淳的赞誉也是不可缺少的。因而,裴邵内心对于能够赏识自己自我作古典故之事,十分感激。更觉得这位皇后不同,比之许多墨守成规的俗人要清雅高洁许多。
      至于那位言辞锋利的温家七公子,他见他也在座。自然心中也是敛着几分锋芒的,他这个状元得来的极为凶险也是因为这位七公子。他的小聪明,从小到大都无人看破过。只是第一次看破就是在殿试之上,而且对方以死相赌。想来是因为讨厌他敷衍舒淳,若是纯为迂腐,也不会能看出他典故之后的蹊跷。
      裴邵都如此收敛,其他的人更是不敢造次。虽然琼林宴又有温家两位公子,是极好的出头机会,但温七公子的厉害,所有人都看见了。那能言善辩的裴邵都不做声,他们自然也是小心谨慎着。
      夏侯洛与舒淳倒是没有察觉到大家的紧张似的,帝后和谐的软语笑言,吃到一半才觉出不对来。夏侯洛有些打趣的对范谦道:“左相,你瞧瞧。这届进士们还真是奇怪。往届到了这个时候,早有许多琼花笺写着诗递上来了。今日怎么一个也没有。”
      范谦撵着白色的胡子道:“恐怕是温七公子锋芒太盛,凤凰之姿,光耀夺目。即便是麒麟,也怕被其炽焰所伤啊。”
      “左相此话谬矣。”温子远连眼眸都没有抬:“凤凰之火,乃祥瑞。若是真麒麟,何畏凤凰?”
      “说得好。”夏侯洛拍了两下手,然后道:“温丞相说得有理。若是真麒麟又何妨展示一番。大家总是这么坐着,也无趣。这样吧,为了叫温丞相不看轻我陈国的士子,人人都做上一首诗来。皇后是丞相的君上,自然由皇后来点第一名,可好?”
      “自然是陛下来点。”舒淳有些惶恐的想要站起身,却被夏侯洛按住道:“次次都是朕来点,颇为无趣。这次就让皇后来点。你们写好了交给礼官,最后一同呈给皇后。”
      君王有令,那些不想献丑的也没有办法了。这舒淳皇后他们是一路看过来的,极为有见地。轻易的应诏之诗显然不能轻易入她法眼。但是正如同殿试时一样,在温家公子面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
      琼林笺是专为琼林宴所制的信笺,它的长度和宽度都是极为适合写诗的。样式是从陈国宫中后妃公主之间写诗唱和的浣花笺所来。浣花笺有十种颜色,分别为深红、粉红、杏红、明黄、深青、浅青、深绿、浅绿、铜绿、残云。只是这琼林宴为喜事,因而从前代陈皇起,特意将着浣花笺中的深红单列出来,专做琼林宴唱和为用。并特意选取了陈国特有的胭脂树花做染料,使得其红色醇正。也因这纸特制,墨迹写在上面,会透出松花的纹路,也称为松花纸。
      礼官将一摞子琼林笺呈上的时候,夏侯洛示意舒淳先看。舒淳推辞不得,只是拿起来,与夏侯洛同阅。温子远不去看这帝后情深的画面,他只是低着头,略微抿着唇,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温子远其实有些疑惑,明明知道舒淳不可能喜欢上夏侯洛,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情假意,明明知道自己的五哥已经用生命牢牢的羁绊了舒淳所有的感情。可是,一向算无遗漏,对自己十分自负的七公子还是略微产生了一点点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目之所及的亲密。
      陈皇对于舒淳的感情,他看得到。平心而论,算得上鹣鲽情深。就算他为此占领了大魏,也绝对不会对舒淳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若是为了舒淳本身一个女子的幸福来想,这或许比走向女帝更加容易。
      但是,舒淳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了,她将自己的一生和女帝的承诺都押给了自己,用来复兴她的故国。他和舒淳,各取所需。本是没有必要考虑这么多的。温子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这样考虑舒淳怎样才算是幸福的想法实在是错误的。他怎能忘记了,他本来的目的。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让舒淳成为女帝。舒淳的幸福永远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只有他给舒淳的,才是幸福。
      思虑之间,舒淳的声音传来道:“丞相,我瞧见一首极好的,念于你听听可好?”
      温子远回了神,敛首道:“有劳皇后娘娘。”
      舒淳缓缓念出:“丹墀密勿对尧言,忠款拳拳实恋轩。帝学缉熙方显行,圣心左右已逢原。光昭宝画敷明训,仪侈琼林匝异恩。百拜赓歌天日皎,报君惟有此心存。”
      温子远的凤眸微微眨了一下,然后瞧着舒淳,舒淳也看着他,不知他不说话是何意。下面这诗的作者正是探花徐阶。徐阶是寒门士子,纵然有些风骨,但是面对温子远多少露了胆怯。见他迟迟不语,自然出了不少冷汗。
      还好的是,沉默了一会儿,温子远笑了一下,开口道:“探花郎报君之心,令人动容。”
      舒淳有些惊讶的看着温子远道:“这笺上并无姓名,本宫都不知道何人所做。丞相怎知是探花?”
      “因为探花郎很紧张。”温子远的眸子掠过看似面上震惊,实则内心早就快跳出来的徐阶。他以手微微托了下巴道:“他的手快要把袍子给抓坏了。”
      徐阶这时心中一惊,才觉出手中汗湿淋淋的,连忙松开了袍子。夏侯洛却看到了这一切,便道:“温丞相好眼力。只是,若探花并未在座,皇后念得是他人的诗,丞相可否得知是何人所做?”
      温子远这才抬头看向夏侯洛,那位年轻的帝王眼中满是挑战。有人说温家的七公子无所不能,他似乎偏要找出他的短处来。舒淳在温子远回答前道:“丞相只不过是听了一场殿试,或许人都没有认全。怎么能听诗辨人呢?”
      夏侯洛将手握住了舒淳的手,轻声道:“是朕没有考虑周到,皇后莫急,我们不问了便是。”
      夏侯洛这话让温子远眯起了眼睛。温子孝用目光警告他不可冲动,但是很显然他的小弟弟没有打算听从他的警告。尽管他知道此时争锋只会引起陈皇对他的提防。可是他就是无法忍受那句话中的“我们”。于是,满场就见七公子站起身,向夏侯洛和舒淳一礼道:“但请陛下一试。”
      温子远都这么说了,舒淳也不好再讲什么。夏侯洛将信笺递给旁边的礼官,让他一张一张拿起来念,温子远一个一个报出姓名,提到姓名,若是人诗对上了,则站起身示意。一时间琼林苑中就只有礼官念诗的声音和温子远朗朗的报出姓名的声音。
      随着温子远的声音不疾不徐的报着:“二甲第三陈安,三甲第六康海,三甲十一童海,二甲十三褚光……”那些进士们也都一一随着报出的姓名站起后行礼。直到礼官最后一首诗刚起了个开头,温子远便抬手制止道:“不必念了,刚刚所有人都提到了,剩下这个一定是二甲第七毕沅。”
      随着温子远的话,花廊对面站起了一个身形修长的进士,眼中露出的明显是讶然之色。温子远则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何了不起,只是又向夏侯洛和舒淳一礼道:“下官献丑了。”
      夏侯洛眯起了眼睛,“温氏七凤”的说法他早有所耳闻,而这些年来,“温氏七凤,雏凤最明”的说法也甚嚣尘上。这个温家七公子确实不简单,他的眸子似乎能看到一切蛛丝马迹,他的头脑则似乎能记住他所有目之所及的东西。他突然间有些明白韩国急于除掉温子远的原因,他太优秀了,以至于让人坐卧难安。
      只是夏侯洛还年轻,他满心的骄傲在于,这个男人臣服于舒淳,而舒淳则是他柔顺听话的妻子。他再一次罔顾了范谦对他的忠告。这个忠告十分中肯,范谦认为,温子远这样眼高于顶的温家公子,能臣服于舒淳绝不是因为凤煌那么简单。夏侯洛必须约束舒淳的权力。可是对此,夏侯洛完全听不进去,他所沉浸在的是通过舒淳看着温子远在他的掌握中的至高无上的感觉。
      如此骄傲的温家雏凤,说到底还不是要向他低下高昂的头颅。不但是他,甚至他的君上舒淳也是如此。他错误的以为自己控制了舒淳,也控制了温家七公子。而已经忘记了,曾经的温七公子是如何以弘微之名和万户侯骗过他的。
      琼林宴的最后,到底也没有点出一个最好的诗作,只是挑出了十首较好的,下赐了宫花。裴邵的那首“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献诗陈雅愚臣事,况见赓歌气象还。”舒淳格外喜欢,特意叫人留下来,送到坤宫去。一时间,裴壮元的仕途看起来大道通途。再加之他与淳于昭相像,又得皇后殿上的赞誉,配上他的家世,想来没多久便是陈国的中流砥柱。
      罢了琼林宴,温子远有些疲惫。他在陈国暂住在夏侯洛赐给温子孝的宅子里面,刚进院子,温子孝想要说他的时候,外面就有仆人来传令,说是皇后娘娘遣英敛之来,有东西下赐丞相。温子孝听诗英敛之亲自来了,便知道是舒淳有话对温子远说,刚要先离开。但是温子远却拦住了自己的哥哥道:“四哥留下,听听公主说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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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琼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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