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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秋试 ...

  •   姜寰和鸳鸯跪在那里,姗姗来迟的夏侯嫣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舒淳微微皱着眉坐在夏侯洛的身边,夏侯洛正在安慰着她。目光所及,并没有看到她本来想见的凤煌。
      姜寰知道自己被陷害,是因为夏侯洛根本没有让她来麒麟殿。而她指认前来传令的那个宫人被证明一直伺候在夏侯洛的身边,没有离开过。
      事情发生的过程被在麒麟殿准备筵席的宫人们完整的叙述给了夏侯洛,夏侯嫣然有些惊讶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姜寰。她知道姜寰一向性子有些高傲,在宫中更是始终连舒淳都看不上。却没想到她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扇大魏御史大夫的耳光。这简直与扇舒淳耳光无异。
      夏侯洛阴沉着脸道:“皇贵妃还有什么可辩解的?皇后多番宽容你,你竟然如此放肆。今日敢私自前来麒麟殿打大魏的御史大夫,他日是不是就敢上金銮殿,责朕的左相?”
      “臣妾不敢。”姜寰一口气咽不下去:“但是臣妾是被皇后陷害的,那个人的声音没有变,他就算脸全毁了,他也是卫煌!甚至大胆到连字都不改!这是对您的嘲笑和蔑视!”
      “你简直令人厌恶!御史大人名煌,字中取明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你们韩国卫家的人起过,就不允许别人取了吗?”夏侯洛呵斥道:“如此不思悔改,还想构陷皇后。且不说凤煌大人他不是,就算他是,又怎样?当初你姐姐已经答应了你姐夫卫大人,放了他的弟弟。他就算真是卫煌,也早已与你韩国无关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大呼小叫!还居然敢直呼皇后名讳!职责朕的不是!简直是要谋逆!”
      “臣妾没有!”姜寰哭着叩头道:“臣妾一心都是为了陛下。这个卫煌是欺辱我姐姐的佞臣,他若与皇后有关,也……”
      “他都成那个样子了,就算是卫煌,你要说他还在以□□皇后吗?”夏侯洛一拍桌子:“来人,把她夺取皇贵妃的称号,降为……”
      “陛下!”一直没说话的舒淳突然开口,握住了夏侯洛的手道:“既然是后宫的事,又和臣妾有关,陛下能否交由臣妾安排?”
      “淳儿……”夏侯洛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叫舒淳的小名,但是众人听在耳里,心中便知道,陛下待皇后是更加不同了。
      舒淳祈求的看着夏侯洛,夏侯洛道:“罢了,你是皇后,就让你来决定吧。”
      舒淳弱弱的回过头,看着恶毒的盯着自己的姜寰,轻声道:“陛下金口玉言,已经夺了皇贵妃的封号,便暂时降为贵妃吧。不过,本宫可以理解妹妹的心情,想来子明也会理解。我们都是陛下的女人,自然要为陛下省些事。若是女皇听到妹妹在此被夺封号,想来也会担心。不如先不向外宣布,禁足兰泽殿三个月。三个月后,若是表现的好,没有再犯,那便恢复封号。陛下您看可好?”
      “淳儿。”夏侯洛看着舒淳那好欺负的模样,抓紧她的手:“她敢直呼你的名字,若不是御史他上前,她恐怕还敢动手打你。这样忤逆,怎能轻饶?”
      舒淳起身跪下道:“臣妾无能,身为皇后却在后宫中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怪妹妹,要怪,陛下就怪我吧。”
      姜寰死死的瞪着跪在那里的舒淳,更是惹得夏侯洛心烦,他起身扶起舒淳妥协道:“好了好了,都听你的。你是皇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言毕,回头看向姜寰道:“还不谢过淳儿对你的仁慈?”
      姜寰本不想示弱,但是鸳鸯在后面焦急的拉着她的衣角,让她伏身叩头,咬牙切齿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恩典。”
      一场闹剧以姜寰的禁闭收场。在御花园里,凤煌陪着舒淳散步的时候,英敛之含着淡淡的笑意,在阳光下格外好看。侍奉在身边的都是凤煌曾经亲自训练的暗卫,上次麒麟阁之事,她们的失误还好没有酿成大错,不然现在她们个个都没命再在这里侍奉了。
      她们心里都清楚,那个带着面具的凤煌和丞相大人其实是一样人。他们想要除掉一个人,有一万种方法,而且,根本不需要理由。正如此时,他温柔的口气中带着某种笑意道:“殿下此举,颇为漂亮。想来不但丞相出气了,就连殿下也出了口气。”
      舒淳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她微微低了头,然后又抬头勉强了笑一下道:“只要丞相开心就好,我并没有什么气,也不必出气。”
      凤煌似乎是有点惊讶,他迟疑了一下才道:“姜寰对殿下,可是没有这样的好心。”
      “我知道。”舒淳望着陈国夏日争奇斗艳的御花园,目光中有些不符合她年龄的沧桑:“子明,你看这些花,它们如此美丽,不过都是为了讨得君王的欢心。它们没有错,爱上一个人,并不是错。”
      “但是对于我来说,殿下是我的主上,任何想要伤害殿下的行为,在我看来,都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凤煌知道她生性善良,对姜寰起了恻隐之心。
      舒淳回头看了一眼凤煌,然后笑了一下道:“我知道,弘毅说过,你和丞相,还有小光。未来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你们都是忠臣良相。弘毅说,我不聪明,所以要依靠你们决定几乎所有的国事。你的意见也好,丞相的意见也罢,无论我知否喜欢,我都会接受,那是我对国家的责任。只是……子明……”
      舒淳又轻轻地叹了口气,不再看着凤煌,而是看向远方:“无论如何,舒淳都还想保持着曾经的那颗心。我已经失去了曾经的一切,除了……那颗心。”
      凤煌听了她这话,手指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他看着舒淳有些没落的背影,似乎突然能够明白为何温子远称她为仁王了。纵然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借口,可是凤煌似乎此刻才能明白温子远这样高傲的人,为何在万众之中,选择最平庸的舒淳。
      这许多年过去了,当初舒淳以命为信任打自己的过往,就连自己都快要淡忘在记忆里。他习惯性的做着忠臣,他习惯性的为舒淳筹谋一切。当他体内那关于卫家阴狠的争斗的血统沸腾时,舒淳就是这么简单而轻易的就又唤起了他内心对于这位君上所有的柔软与感动。
      这样的王,纵然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卓越的能力,手无缚鸡之力还是一个女子,却令人忍不住的臣服与低头。她在如此肮脏的宫廷之中,为了自己的责任与国家,义无反顾却又不失本心。这是多么让人感到安宁的君上,她的仁慈可以消解自己所有的不安。
      凤煌这么想着,突然泛起一个笑意道:“殿下……”
      舒淳听到凤煌叫她,便应声回过头去。她看着阳光在那面具上折射出一道光,她看不清凤煌的眼眸和唇边的笑意,但是她听得到凤煌充满愉悦温柔的声音:“能够为殿下效死,是我毕生的荣幸。”
      舒淳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勾唇笑道:“子明这是在说什么傻话,我可不想你死。我想你,还有你们所有人都好好活着。”
      凤煌看着阳光下,那张并不美丽的面容。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陈皇这样的帝王却对舒淳有如此的盛宠。他早已看尽了这人间的繁花似锦,他沉溺的,正是舒淳这样的温柔。也正是这被后事所称颂的仁德,在未来的日子里一点一点的蚕食了坚不可摧的陈国。
      姜寰的禁闭和夏侯洛对舒淳的昵称都再次震动了整个后宫,特别是当舒淳真的开始在麒麟殿与范谦商讨秋季科举之事时,右相杨仪终于按耐不住了。皇帝独宠皇后,他的女儿淑妃失去了原有的地位。这让他们的家族更加岌岌可危。
      陈国是一个士族力量大于皇权的国家,纵然范谦并没有子女,但是范家却是举足轻重的陈国大族。再加之范谦的故旧门生遍及朝野,使得他们杨氏的地位更加危急。杨氏虽然也是可以和范氏比肩的大族,但是日渐衰落。除了他还身为右相,其余子弟都是放在外地无足轻重的小吏。
      如此以往,若是不能打破僵局,身为杨氏族长的他,又以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温子孝是打击范谦的一个好的工具。这位高傲的温氏公子似乎也十分厌恶专断的左相。两人在朝堂上的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根据女儿的消息,皇后似乎十分维护这位老臣,所以无论夏侯洛有多么生范谦的气,只要皇后几句安慰,他便都放下了。
      杨仪突然意识到,他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成功的话,不但能够打击他一直以来的政治对手范谦,还可以将皇后拉下水,让自己的女儿重获圣宠。只是这个过程中,还要捎带上那个姜寰。她太美了,失去了皇后的夏侯洛,一定会移情于这位皇贵妃。他杨仪可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要做就要做到一箭三雕。而科举似乎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要从这第一次科举,就为皇后和左相埋下祸根。他已经等了这许多年,所以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要让时间酝酿出不可原谅的罪名,他要一击致命,让他所有的敌人再无翻身之力。
      在姜寰被禁闭之后,陈国的后宫愈发的沉默了。所有人都看得到夏侯洛对舒淳的荣宠。这些常在后宫的女子们都是极有耐心的,和那位被骄纵惯了的公主相比,她们明白,在帝王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那个女人的什么都是好的。万万不可与之争锋。
      但是舒淳也很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借此立威,当然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准备秋季的科举。范谦在麒麟殿向舒淳汇报完了所有秋季科举的准备之后,舒淳褒扬了这位老臣,并且亲切的表示自己只是来向范谦学习的,请他多多教导自己。
      对此,范谦保持了谨慎的态度。他对夏侯洛偏宠舒淳的事情有所耳闻。这位公主能从绝处逢生,让温家七公子伏于她的驾前,想来不简单。可是他通过了多方的试探,查验,都不能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除了行为举止更加得体,这位公主的心性似乎和四年前她初到陈国的时候没有任何分别。还是那么的善良,软弱,容易相信他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在那样严苛的环境下生存下来的,她如此谦和的外表下一定包含了更远大而令人难以置信的目标。
      这个目标不仅仅是已经被并入大魏的赵国,一定还有韩国,还有齐国,还有陈国,乃至天下。她清楚的知道对陈国不能轻易的使用武力,她拉拢士族,甚至企图插手科举。可是陛下早已被爱情冲昏了头,被这个面容平凡的公主迷住了所有的心神。他允许她插手科举,甚至不理会自己的进言。
      范谦不是没有和夏侯洛因为舒淳参与科举的事情发生过争执,而且这样的争执不止一次。每一次夏侯洛都气的几乎要治罪于他,却都在第二日完全化解,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范谦通过宫人们得知,那是因为皇后总是在后宫,不遗余力的为他说好话。
      对于这种答案,范谦更疑惑了。他想问为什么,却得不到答案。他的法子内心是欣赏舒淳的,这位公主天性仁慈,聪慧,对朝政有着自己的解读。可以说,在作为帝王的潜质方面,除了过于软弱之外,她比夏侯洛都更合适。如果她是陈国的帝王,范谦会更加欣然的辅佐她。
      但是,她的这一切优点,都成为了陈国的危险。尽管夏侯洛认为范谦的担心纯熟无稽之谈,但是范谦还是充满了忧虑。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忧虑不仅仅从舒淳而来,更多的从温家七公子身上而来。
      这个蛰伏在舒淳公主身后的丞相,还有那个被姜寰认作卫煌的御史大夫凤煌,都在范谦的心中种下了深深的疑虑。可是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没有办法做的更多。只能在科举的方面对舒淳进行诸多的限制,而唯一值得庆幸的的是,身为皇后的舒淳似乎并没有察觉这种限制,还微笑着感谢自己。
      这让范谦再次有些胸闷,这样的公主到底是靠什么征服温家的五公子和七公子,还有那个可能是卫家的小公子的?这些英才为何都不青睐强盛的陈国,反而个个豁出了性命效忠于那本身贫瘠的大魏。这位公主究竟有什么魔力?舒淳第一次接见举子的时候,范谦终于找到了答案。
      那天舒淳穿着陈国的皇后服,明黄的锦缎之上是凤鸣展翅。她的头发被梳成了端庄的发髻,插了一支简单的凤簪。她站在那里接受朝拜,唇边挂着温暖的笑意。珍珠的帘子遮住了她的身形,让举子们不能轻易的看到皇后的面容,而只能仰视那金色的身姿。
      众位举子落座之后,范谦按照惯例主持了这场陈国传统的群英会。按照陈国的科举传统,所有贡士在参加殿试之前,都可以参加这次群英会。会上,二甲以上的举子可以向主考官提问。若是主考官的回答不能让众举子信服,则会获罪。
      这本意也是向众位参考的举子彰显主考官的能力,也是优秀的举子向主考官展示自己的机会。所以,陈国历年来都是由范谦作为主考官,也是由于主考官难做,而且若是遇上了刁钻的举子,恐会反而得罪。
      但是范谦从不惧这些。他把持陈国科举数十年,还尚未遇到过能难得住他的举子。因此,这一次,本是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多了皇后来看,增添了一个看客而已。但是范谦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秋试,出现了一个后来对陈国,对舒淳来说都十分重要的人物。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是陈国著名的士族裴氏族长这一辈最小的公子。他十二岁便以诗文策论闻名,世人曾有:“范氏三子,不如裴家一郎。”的说法。他便是裴邵。
      十七岁的裴邵是己丑秋试的会元。这对于诗书传家的裴氏来说,似乎并不算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更何况,这位裴邵少年便有名,不过因为生性不羁,拖到了十七岁才第一次参加科考。人们也都相信,他定能中状元,为裴氏的三十五位状元中在多添上一位。
      那日,第一个提问的便是裴邵。范谦瞧见儒生装扮,斯斯文文的裴邵出列的时候,花白的胡须因为微笑,微微颤动了一下。裴邵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的才华范谦从不怀疑。只是若要论与他较量,恐怕还是差些火候。
      但是范谦没想到,裴邵确实在这些方面与他不能匹敌。可是其他的主意却多得是,胆子也比寻常寒门举子大的多。所以当他躬身请问问题于皇后的时候,不但舒淳怔住了,就连范谦都重重的一拍桌子,呵斥他道:“大胆!皇后娘娘天威所在,岂能尔等冒犯?”
      其他的举子都吓的低下头,那一身白衣的裴邵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道:“陛下传令天下,命娘娘辅助范大人遴选天下举子。殿试前,所有举子的文章都要给娘娘考较。此与主考官无疑,在下自当遵守群英会之目的,向娘娘提问。是否接受,想来也应当由娘娘决定,而并非大人,不是吗?”
      这话说的有理,范谦一时也没有更合适的理由反驳。舒淳柔和的开口,为范谦解围道:“这位举子说的有理。本宫自当接受他的询问。”
      “在下裴邵,多谢皇后娘娘下赐此等良机。”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跳脱和得意。站在舒淳身边的英敛之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舒淳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
      这个叫裴邵的少年,听他的声音,就让舒淳想到温子谢。那种不羁张扬,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少年轻狂,就连频率都是一样的。
      范谦似乎听舒淳都应允了,便没有再说什么的默许了。裴邵的问题则透过珠帘传入舒淳的耳中:“娘娘曾为大魏护国公主,征伐三年,兼并赵国。在下斗胆,请问公主,公主灭赵,起因是为淳于大人报仇。其情可悯。然而赵国君主已死,其仍有太子所在。公主却兼并了赵国。此战是否为义战?公主到底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吞并他国?”
      这个问题问的极为大胆又失礼。范谦禁不住皱了眉头。舒淳脾气再好,恐怕也难以接受这种挑衅。以现在夏侯洛对舒淳的宠幸,也绝不会接受有人如此冒犯自己的妻子。这个裴邵恃才傲物,之前因为家世显赫,口没遮拦惯了。现在居然惹到皇后头上。
      他不知道这场战争真正的发动者是温家公子吗?他难道还没看到温七公子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大魏那些敢反抗的贵族都是什么下场?他打算等着七公子睚眦必报的,让他死都不知如何死的吗?
      因为是世交之子,范谦心中还是有些想要帮他避过这一祸的。心中百转千回,打算开口,想个办法为他脱罪的时候,珠帘后舒淳的声音再次响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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