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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错误的相遇 ...

  •   叶漪澜的偷看是被黄公公一句“放肆”给打断的,她有如一盆凉水浇到了头上,瞬间脸色就白了。她刚刚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经过允许窥视丞相,这个温家的小公子,下令杀光整个大魏显赫贵族的少年。她伏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温子远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似乎带着某种漫不经心:“算了,黄公公。快些开始吧。”
      紧绷的气氛被这淡淡的一句话化解了,秀女们和宫人们都起身,重新站好,黄公公在有条不紊的介绍着秀女们的情况。叶漪澜低着头,听到黄公公话音落了以后,魏庆帝的声音又起了:“皇后是一国之母,还是请丞相和御史大夫考较一番,朕才能放心。”
      “刚刚黄公公说,秀女们都会弹琴?”那声音明澈的让人心痒难耐,可是叶漪澜不敢再抬头。但是,她出此体会到一个少女爱上一个人应有的感觉。本来在秀女中自信满满的她,也开始担忧自己今日穿的是否不够贤淑,表现的不够好。
      “正是,丞相大人。”黄公公应道。
      “那便请她们每人随意弹一曲,和曲作诗。演奏完毕后,自有分辨,子明觉得可好?”叶漪澜通过余光,看到那少年丞相正放松的坐在椅子上,宛若一只悠闲的鹤。
      “自是甚好。陛下觉得可否?”凤煌没有温子远那么随意,还是征求了他们帝王的意见。
      “就按丞相大人的意思来。”舒庆自然是从善如流。
      因为规定了每人一炷香的时间,所以很快所有人都展示完毕。温子远还是坐在那里,用手支着下巴,看着眼前一群低着头的少女,然后淡淡的开口:“你们都抬起头吧。”
      这话让所有人都迟疑了一下,没有帝王的允许,她们是不能抬头直视的。但是很快舒庆不快的声音传来了:“丞相让你们抬头,没有听到吗?”
      一众秀女慌张的抬起头,待她们都镇定下来,温子远抿唇展开了一个笑,这个笑看的叶漪澜几乎痴了。却见温子远微微侧头,对舒庆道:“若要臣来计较,当选右起第三个,穿浅粉袄裙的丁秀女。”
      舒庆听他这么说,也是一个笑:“朕也属意丁秀女。只是丁秀女原本只是候补,若点为后……”
      “但她却是所有秀女中,唯一一个抬头后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陛下的。皇后是陛下的妻子,自当选择爱着陛下的。妃子是陛下的妾,就按考察的成绩取前两名吧,反正不过是用来解闷的。”温子远说完,站起身似乎要走,舒庆却有些好奇的挽留道:“那丞相刚才让她们弹琴是何意?”
      “第一是看看选拔排序是否公平如实,第二……若我不这么说,怎么能得到她们最真实的反应,不是吗,陛下?”温子远站在那里,看着坐着的舒庆。舒庆顿时心里有些好笑,让她们以为弹琴是考核,结果却不过是虚晃一招。丞相真是对这些秀女也如此谨慎小心。
      “朕行动不便,还请丞相帮朕将这朵梅花插到丁秀女发鬓可好?”舒庆说着,命人捧上了花盘。
      温子远也没有推辞,只是走到了已然低下头的丁琳面前,抬手拿起了花盘上的梅花。就在他拿起梅花的时候,感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微微转头,看到丁琳身旁的秀女惶恐的将目光移开,低下头。是刚刚一直看他的那个秀女,叫做叶漪澜,父亲是县令。
      他将梅花插入丁秀女鬓中后,微微侧了身,似乎有些不经意的问道:“叶秀女的父亲是宁远县县令?”
      “正是。”叶漪澜因为温子远跟她说话而心开始跳的极快,正想在说些什么,却听到外面匆匆的急报:“陛下,丞相大人,使节回来了。”
      温子远立刻快速的转身,没有看到叶漪澜失望之极的目光,而略微有些着急道:“快传。”
      叶漪澜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国家最尊贵的人并非那个上座的庆帝,而是这个才十九岁的温家七公子。他可以走马宫中,车行至殿前,剑履上殿;他可以出入禁宫无阻,可以在君前宣召下臣。他容貌不凡,家世显赫,才华横溢,这样的男人才应该是她叶漪澜的丈夫。
      那使节走近了,下跪行礼。舒庆也是着急,便匆匆叫他起身了。使节取出三封信道:“公主亲自修书两封,一封给陛下,一封给丞相。另一份是温军师写的军报,臣回程前,正赶上我军进宫富阳,所以臣盘桓了几日,带富阳陷落后带军报而回,故而迟了几日,还望陛下,丞相大人恕罪。”
      给舒庆的信黄公公接过去了,温子远伸手拿过给自己的那一份,转身又把军报塞给了站在他身后,准备带着看一眼的凤煌道:“你看军报。”然后,温子远又问:“殿下可好?是否有其他口信?”
      “殿下极好,身体康泰。富阳一役极为顺利。英蠡的大军早就撤出了富阳城,我方以四千人攻城,伤了五百人左右,俘虏了当时在富阳的全部守军约两千人。”使者快速的将战役结果告诉温子远:“另外,殿下特别再三嘱咐我,让我带话给丞相大人,说飞泉她极为喜爱,定会视若珍宝,好好爱惜。”
      “殿下喜欢便好。”温子远正说着话,凤煌似是趁他不注意,抽走了他手中舒淳的信。本来也只是为了逗他着急,也没打算看,想让他在君前憋闷一下。却没想到,霎时间温子远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把匕首,转瞬架在了凤煌的脖子上,冷声道:“给我!”
      这是极大的君前失仪,丞相居然当着众多人的面在庆帝面前拔了匕首威胁御史大夫。所有人都呆愣住了,就连凤煌一时都没缓过神,却听温子远又厉声道:“给我!殿下写给我的,自是给我一人看到。若是有军事秘密就此泄露,御史大人你要知道这是何罪?”
      众人听了,这才意识到严重,顿时又跪下去了一片,不敢抬头。凤煌心中不服,想着舒淳能写的都写在军报里了,给温子远的信,无非是些琐事。他这么说,无非是给自己在君前失仪找个借口。可是匕首就架在自己脖子上,这匕首应该就是当初舒淳所说杀过荷香的那把。他还不想刺激他们的丞相大人真的动手,再不心甘情愿也值得伸手将信递给了他。
      拿回了信的温子远,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将匕首收好。然后向着舒庆赔罪后请求告退。舒庆自然是不敢责怪他什么,便也就没在说什么,点点头默许了他离开。叶漪澜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挣脱了所有的束缚,沉沦在那个少年的心上。那个在君前拔出匕首,眉目淡然却语气森然的说:“给我”的少年。但很多年后,当她一错再错的时候才明白,当初的那些凌厉与温柔,无非都是源自他对另一个女人深沉的爱,爱她爱到不容许任何人沾染她给他的东西。
      被爱着的舒淳并不知道,这时的她正看着满目的苍夷,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背到身后去。此刻她才觉出广袖的好处,这样行军的衣服,扎住了袖口,让她无法掩饰自己的害怕。温子桓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便弯下身子,在她耳边小声的问道:“怎么了,舒淳?”
      “他们……好可怜。”舒淳看着还在那些没有退干净的水中,惊恐的缩成一团的难民们。他们似乎是被煤染的黑到了骨头里,这么久的水围都没有将他们洗净,还是满脸满手的黑色。虽然富阳的冬天没有大魏的寒冷,但是这些人个个都衣衫褴褛,甚至衣不蔽体。军队严密的保护着舒淳,他们知道,这些已经啃树皮半个月的饥民们,不知道会不会突然发疯,伤到公主。
      温子桓看了那些灾民们一眼,叹道:“现在安置他们才是最要紧的。渌水这次发水,唯一的好处,是让富阳河干净了。但污染了许久,人喝的水还需要再过滤,还好富阳什么都不多,就是煤炭多,可以一用。公主先到富阳城的郡守府吧,想来元帅和将军们都等着你开会。”
      舒淳颔首应了,正准备转身,却看到一个妇人一把没抓自己的孩子,竟让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跑向舒淳,士兵的刀已经举起来了,那妇人都已然回过脸去不忍看,却听到舒淳厉声喝道:“不要伤人!”
      公主平日从不大声说话,这声呵斥也镇住了士兵,果真没有砍下去,而是改由手轻易的拦住了那个孩子。却见那个孩子一边撕心裂肺的大哭,一边喊道:“我饿!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些吃的吧!”
      舒淳看了,于心不忍,对温子桓道:“无论如何,先从军粮里面拨些下来,给他们熬了米粥,让他们先吃饱。”
      “你知道这富阳城奴隶加上平民有多少人吗?”温子桓平静的看着舒淳:“我们的军粮是小弟让整个大魏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你现在要分给这些灾民,好,一顿我可以接受,那下一顿呢?下下一顿呢?我们就不必前行了,在此救济富阳的灾民就够了。”
      “可是他们现在是大魏的子民了!”舒淳并没有退缩,她的手有些发抖,但是她能撑得住:“丞相不是说,只要是大魏的子民,便没有奴隶,只有平民吗?他们是人,赵国对他们残暴,我也要对他们残暴吗?”
      “可是事实是,我们如果接济了这些灾民,就必须停在富阳,不可能再继续急速行军,趁英蠡立足未稳,持续打击他。错过战机,我们必须在用更多的努力来想办法攻破英蠡。”温子桓看着她:“这些跟随公主的士兵,就不是大魏的子民了吗?”
      “现在攻伐英蠡,是孤军深入。士兵照样有可能受到未知情况的危险。我只知道,如果我急于求成的话,不但跟随我的士兵有危险,这些灾民,他们可能就因为我的一时等不及而再也没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了!若是我也是这样残暴的主上,那么弘毅你选择我有什么意义,丞相又有什么意义?”舒淳一时恼火的吼了温子桓,然后才缓过神来,她被温子桓带坏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舒淳也变得如此……如此不注重仪态了。周围的士兵们似乎有点惊讶,就连那个正在哭的小孩都止住了泪水,呆呆的望着她。正当她羞愤欲绝的时候,却见温子桓居然躬身行了一礼道:“殿下英明,弘毅在此替天下苍生谢过殿下仁厚了。”
      尽管淳于光对于不能继续追击英蠡感到有些遗憾,但是还是顺从了舒淳和温子桓的主张,暂时驻扎富阳,收拾这里的烂摊子。只是在处理降军的问题上,舒淳和所有人都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这次温子桓不是故意说反话试探她,而是真的坚定的和淳于光站在一条战线上,这两千俘虏必须统统杀掉。
      舒淳则坚决不同意。温子桓苦口婆心道:“这两千人按照道理来说,投降就没有生路了,他们的家人都在赵国,若不死战,罪诛九族。可是他们那么轻易的就投降了,一定是英蠡允诺保护他们的家人,又料定公主会心软,特意插进来潜伏在我们的军中的。这样防不胜防,我们不能总找人看着他们。”
      费劲了唇舌,舒淳也就是一句话,不同意。温子桓没办法,淳于光倒是灵光一现,立刻叫人快马去邺城向温子远汇报。这时大魏地势狭长的好处体现出来了。边境离都城不远,温子远的回复几天内就到了。这个回复让温子桓笑着摇了摇头,淳于光则感叹是个好主意。
      温子远的要求很简单。反正舒淳要在富阳驻扎,英蠡暂时也不会再强攻这已经没用的富阳。那么就把两千人平均分成四组,然后让大魏军两千人为一组,轮流送五百人一组的赵国军队回邺城,他会暂时将他们关起来,以考察是该一直关着他们,还是将他们放为平民。舒淳很快同意了这种做法。
      淳于光看着最后一波队伍离去的时候,已经是夏初了。富阳也在舒淳的驻军治理下渐渐变得安宁祥和起来。舒淳停止了所有采煤的行动,而是让军中原来的农民教导富阳人劳作。富阳的土地也确实肥沃,再加上有渐渐清澈的富阳河的浇灌,从大魏带来的那些能在恶劣条件下生长的土薯等大魏特有的主食在这里生长的极为迅速和良好,一个月便能丰收一次。军粮救济的情况也渐渐止住了,甚至舒淳的驻军也开始吃富阳的土地上产出的粮食。她还听从了温子桓的建议,命人广植容易生长的树木,播撒草籽,以恢复富阳的植被。
      淳于光看着眼前繁荣的景象,不禁对身边的温子桓道:“公主,会是个好的君主。”
      “元帅不提那些降兵的结果吗?”温子桓看着渐行渐远的部队:“很快公主会收到小弟的信,信上告诉他,那些军队暴动谋反,已经全数被杀了。同样的伎俩,他可以对公主用一千次,公主都还是会相信他。”
      “因为丞相大人说的都是真话。那些军队就算不暴动,丞相大人也会想办法让他暴动的。公主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淳于光冲着温子桓笑的露出了他的大白牙:“仁君杀人,要依法而行,法外再容三分情。现在仁君不在,我们的丞相大人又没有权力宽宥他们,只好杀了他们,不是吗?放在天下,任谁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军师觉得如何?”
      温子桓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元帅学的奸猾了。”言毕,便独自向前走,也不理淳于光在他后面叫什么。
      舒淳在屋中看书,见到温子桓来了,便开心的站起来请他坐下,然后又亲自给他倒了水道:“弘毅,我昨天还想问你。我们在这已经呆了三个月了,都快成种地的了。我们还要一直等下去吗?”
      “舒淳,你着急是因为害怕军粮不够。可是新政之后,大魏今年的夏收一定会有一次丰收,我们耗得起,赵王已经耗不起了。富阳被我们夺了,他不能再靠煤矿赚取军资,只有加大力度盘剥百姓。可是为了抵御我们在富阳,虽是有可能的进攻,所有的青壮年几乎都被调拨在了富阳到晋阳的要道关隘上。徭役赋税日渐繁重,再好种的土地都抵不过没有人去种。夏收之后,他一定会着急,逼英蠡进攻的。英蠡自己也知道,所以,斥候已经来报了,英蠡开始调动军队,准备出击了。”
      舒淳顿时有些紧张:“那我们如何是好?就在富阳城迎战还是?”
      “跟英蠡的一仗必须打,不过是打给赵王看的。”温子桓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英蠡不至于在此和我们拼命,他没有那么傻。”
      英蠡是没有那么傻,上天也确实证明了,即便是温家公子,也要为自己的踌躇满志付出代价。英蠡是个能抓住重点的人,就像当初他不顾一切的绕开宛城,直接攻打邺城。他明白,温家的人帮助大魏是为了舒淳,只要舒淳不存在了,那么就算后来温家兄弟要他英蠡死,都可以。因为那时温家人不会再留在大魏,赵国的危险也就没有了。所以,他埋伏了一条线,用最简单的计谋让温家的两位公子差一点就失去了他们的君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错误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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