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谋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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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后的第三日，以宗正为首的贵族联合，集结了数千家奴攻破长平公主府，一路直入皇宫。当舒鸿和宗正在寝宫找到正在看书的舒庆时，舒庆穿着竹叶青的常服，映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他努力笑了一下道：“长平，你来了？朕刚才就听外面闹哄哄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舒鸿冷笑了一下，她身上黑色的朝服已经沾染了血迹，手中还带着血的长剑指向了舒庆：“皇兄！我大魏为何会亡国？若不是你如此昏庸懦弱，国家怎会沦落到此。被一个贱婢的女儿搅乱，被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把持！”
“你也不过才十七岁啊，长平。”舒庆放下书，看着拿剑指着自己的舒鸿：“当初，在朝堂之上，朕事事都依你。你不喜欢的政令，朕便禁止；你要行的政令，朕哪怕不喜欢，也应允。朕做错了什么？”
“皇兄你的意思是我祸乱了国家吗？”舒鸿持剑走进了舒庆：“那好，我就来将大魏变得更好，向皇兄证明我是没有错的。”
“你要做女皇吗，长平？”舒庆笑了一下：“常宁那么靠近女皇，她放弃了，去找赵国复仇。你在她出征的时候，来杀了朕，自立为女皇吗？”
“一个贱婢的女儿，她没有资格！”舒鸿怒吼道。
“她是你的妹妹！她是父亲的女儿！你忘了中书令死前说了什么吗！”一向懦弱的舒庆突然暴怒的样子吓的舒鸿顿时一怔：“他说他为国尽忠，不愧对国家，但是愧对淳儿！他要我若是见到淳儿，对她说一句对不起，他欠她的来生再还！我们的命是中书令身中万箭换来的！我们的大魏，是舒淳浴血厮杀换来的！她甚至饶恕了刺杀她的瑛妃！那些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而你呢？你只知道说她是个贱婢的女儿。一个贱婢的女儿在为我大魏饱受军旅之苦，继承父志。而你呢？我尊贵的妹妹，你在拿剑指着你的亲生兄长！打算杀了他得到权力。”
舒鸿一时间被震慑的迟疑了，宗正肥胖的下巴也抖动着，他用锦绣布料的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在一旁催促道：“公主，快些动手。莫等那个苏羽脱身来了……”
“你给朕住口！”舒庆气的有些发抖的指着宗正：“你是朕的姨夫，朕命你担任掌管皇族，宗族事物的宗正，就是让你带着我尚未成年的妹妹弑兄谋反的吗？”
一席话说得宗正的脸涨得通红，他狼狈的恶狠狠道：“若不是陛下昏庸，被那佞臣控制，逼得臣等活不下去了。岂会出此下策，请公主护国，以免国家沦丧。”
“混账！”舒庆抬手抓起桌上的青瓷茶杯砸向他：“丞相的政令哪一条不是为了大魏民众，不过让你们少过些奢侈的日子，便是活不下去了？令国家沦丧的是你们这些蛀虫！国破时，三公自尽殉国，你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现在倒是家奴军队逼宫逼的利索。那英蠡大军陈兵城外的时候，你们哪儿去了？”
宗正也顾不得那么多，身上被茶水打湿的衣服也顾不得了，只是催促着手有些发抖的舒鸿：“殿下，快些动手。”
穿着玄色朝服舒鸿此时显得阴毒极了，但她的手还是抖着，慢慢靠近了怒目而对的舒庆道：“皇兄，你别怨我。要怨……就怨你没用吧！”说着剑举起，却没来得及砍下，便被一个冲出的人影阻拦，一剑挡住了砍下的剑锋，并一个用力挥动，令舒鸿手中的剑向后飞出去老远。
宗正有些脸色苍白的扶着向后踉跄了一下的舒鸿，看着突然出现的苏羽，声音尖利嘶哑道：“来人！来人！”
“省省劲儿吧。”苏羽挡在了舒庆面前：“丞相大人刚刚颁布了新的政令，所有奴隶都解除奴隶的身份，编入平民户籍，参军者免赋税；农耕者，由国家发放田地；自行开荒者，赋税减半。你家的管家，都不打算跟你干了，宗正大人。”
“那些贱民……那些贱民……没有资格！”宗正吼着，却看到屏风后，白衣的少年走出，淡淡道：“太吵了，杀了他。”
苏羽没有迟疑，一剑刺入宗正的胸口，剑拔出来喷了舒鸿满身的血。宗正的眼被血模糊前，最后看到的便是那翩然的金线盘云仙鹤纹。温子远则在一旁有些懊恼的抚着头：“我太冲动了，应该留着他的，这样死的太轻松了，一会儿拖出去鞭尸好了。”
舒鸿尖叫着推开垂死还要抓着自己的宗正，她扑到舒庆面前跪在那里哭道：“陛下……陛下……皇兄……皇兄……救救我……”
舒庆突然觉得很好笑，他忍不住笑出声。他伸手抬起自己妹妹的脸，看着她那已经哭花的妆：“救救你？舒鸿，朕这样庸弱的君王……怎么救得了你？你刚刚怎么不干脆杀了朕，现在也不必求朕救你了！”
“皇兄皇兄！”舒鸿抱着舒庆的腿：“您最疼我了！您救救我吧。”
“是啊，朕最疼你了。你欺负舒淳的时候，朕都假装没有看到。舒淳能忍，朕想得过且过的，忍过一日是一日。最后，朕疼你，跳下山崖时护着你，连腿都为此残了。而你呢？”
“苏大人。”温子远在一旁皱起了眉头：“请公主先去看戏，然后再送她上路。”
“你敢杀我！你敢杀我！”舒鸿被苏羽拖着，质地精良的朝服在地上迅速被磨破，她用没被拖着的那只手指着温子远，那发髻早已散乱的叫骂道：“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敢杀我！”
“我何止杀你。”温子远冷笑了一下，低声道：“陛下，稍后臣回来请你主持长平公主的事，你不要忘记了答应过臣什么。”
“朕知道。”舒庆似乎是用尽了力气，整个人萎顿在那里。
舒鸿被压到午门外的广场，亲眼看着那些跟随她作乱的贵族按照从低到高的等级排成一排被凌迟处死。她听着那惨痛的哀嚎声，受不了的闭上眼睛，温子远站在一边，面色不变的吩咐侍卫道：“公主不看，你们帮着她看。她若要逼上眼睛，便用钢针刺她手指。”
“是，大人。”侍卫拿出钢针刺入，舒鸿忍不住痛，尖叫着睁开眼睛，强迫自己去看眼前的惨象。她咒骂道：“温子远，你这个毒辣小人！你不得好死！”
“公主还有力气叫骂，是不是要让人将你的舌头也戳穿了才会老实。”温子远用手点着下巴：“哦，臣知错了。公主喜欢的是掌嘴，毕竟你对自己的妹妹也这么做。”言毕，白色的广袖又是一拂：“来人，伺候公主掌嘴。”
一个兵士出列，对着舒鸿便开始打巴掌。每一巴掌都打得极响，第一巴掌上去的时候，舒鸿就吐出血了。十来个巴掌下来，舒鸿便晕厥了。凤煌远远地看到，便走过来，忍不住道：“差不多就行了，弘微。如此之多的人看着，迟早会传到公主耳朵里的。”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温子远笑了一下：“公主知道了，又怎样？”言毕，他侧过脸，甚至泛起了一个算得上愉快的微笑：“来人，用冰水把长平公主泼醒，接着打。掌握着点力道，别打死了。”
“是，大人。”士兵得令离开去取冰水。
温子远慢慢的向前走，凤煌跟在他后面：“你废除了奴隶制，其他四国会不满的。陈国虽然暂时不会发难，齐国也会不管。但是韩国一定会有动作的。我了解姜宸。”
“直呼曾经君上的名字，你也胆子不小。”温子远侧过头，似乎是在说笑：“她能如何？不过就是叫你的哥哥陈兵边境，突袭邺城威胁我罢了。我只身前去，便能劝他退兵。”
“我的哥哥不是那么轻易违背君主命令的人。他不仅仅是姜宸的臣子，还是她的丈夫。”凤煌皱起眉，还是非常担心。
“我知道。但是每一次背叛，都是建立在忠诚之上的，不是吗？没有忠诚，何来的背叛呢？不过是砝码不够罢了。而我恰好有足够的砝码。”温子远说的并不在意，他缓步向前，凤煌停在了原地，看着那白袍的少年广袖在风中摇曳，金色盘云仙鹤栩栩如生的翻动，他刚刚从血腥的政变中走出来，还是如此一尘不染。
他可以目光平淡的注视着残忍的凌迟，可以命人用钢针扎舒鸿的手，可以让人对舒鸿掌嘴再泼醒她。凤煌相信，若不是舒鸿公主的身份，若不是他考虑到舒淳的接受能力，他一定会命令凌迟舒鸿，不但凌迟，还要把原来的三百六十刀加倍到七百二十刀。
凤煌似乎是才发现这位温七公子阴暗的一面，在以后的日子里，这种阴暗残酷的血腥总是伴随着舒淳受到的伤害出现。凤煌也就是这时候发现，温子远十分记仇。当初舒鸿给了舒淳一个巴掌，他没有跳起来，没有制止。但是他现在让人掌舒鸿的嘴，听着后面的响声，至少也要有上百下了，想来一口牙都要掉光了。可是他还是不解恨，他平淡的眸子还带着阴鸷的气息，旁人看不出，他凤煌看的到。
温子远停下脚步，回身望着他，凤煌快走几步跟上他：“那丞相大人背叛的砝码是什么？这世间有什么可以打动丞相大人背叛公主？”
“我背叛的砝码？”温子远似乎真的在仔细考虑，然后回答道：“能让我背叛的，只有公主自己。她若是没有遵守诺言，那么我对她的忠诚便没有存在的理由。”
“你会离她而去？”凤煌猜测着：“或者投效她的敌人报复她？”
“我是从不会承认自己错的人，子明。”温子远的回首，看向他身后的凤煌：“若让我认错，不如叫我去死。若是公主没有遵守诺言，违背了我的期待，我就杀了她。我早已与她生死与共，我死也要带着她。”
凤煌被震的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看这眼前说出如此极端话语的温子远。他怎么可以如此风轻云淡的讲这种弑君的话？
温子远笑了一下：“怎么，觉得我狠毒？”
“不，我在想，若能将舒鸿凌迟，你恐怕要将她凌迟七百二十刀。”凤煌连忙岔开话题，又开始跟他并肩向前走：“只是公主一定会不高兴的。你要忍着，别冲动。不然，我怎么也不会帮你说话的。”
“我知道。”温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我忍着呢。我若要凌迟她，定要请个最好的师傅，好好研究。七百二十刀太少，三千六百刀，剐上三天三夜，才刚合我心意。少一刀，她死了，我都会不快。所以，我现在忍着我的不快呢。”
凤煌摇摇头：“你是个修道的人，怎么能如此血腥。”
温子远看了他一眼，突然用袖掩了唇，笑了起来。凤煌面色一沉：“这旁边行刑呢，你能不要如此吗？”
“抱歉。”温子远收了笑，白色的广袖放下：“我不过想起我六哥。”
“你六哥？是从未下过山的那个温子懿？”凤煌问道。
“正是。若他在，定然说你妇人之仁。叫我用水银把舒鸿的皮给整张剥下来再剐，才能给君上出气。我和他比，算是仁慈的很了，子明。还好，他对什么都兴趣缺缺，你还是祈祷他永远别下山才好。”温子远只是叙述，凤煌就抖了一下。心中默默庆幸，和他共事的是温子远。
废除奴隶制的消息和舒鸿被枭首示众的消息时同时传到军中的，那日舒淳一行刚到富阳边境扎营。她手颤抖着看着报告上说舒鸿串通贵族，用奴隶大军逼宫。犯上作乱的贵族均已凌迟，舒鸿公主企图弑君，被陛下亲自宣布枭首。
报告掉在地上，温子桓挥手命传令军下去，他没有看那报告，便直接道：“舒鸿死了。”是陈述的语气，不带任何猜测。
“姐姐怎么可能出来？她不是被监视在公主府的吗？”舒淳瞪着地上报告，仿佛不相信上面写的：“为何会如此？”
“理论上，应该是贵族们起兵，然后去公主府劫的她吧。”温子桓此时一身青黛色的袍子，因为先前喝了酒，脚步有些不稳的走到地上的报告前，然后蹲下身子，用羽扇抚着那纸张：“啧啧……看这笔端的字迹，我便知道，弘微他有多不甘心了。”
“不甘心？”舒淳有些茫然的望着温子桓：“他有何不甘心？”
“当然不甘心了。不甘心没能将舒鸿剐上三千六百刀，寸磔弃尸……”温子桓还没说完，舒淳便捂着耳朵尖声道：“不要再说了！”
温子桓看了一眼她，然后站起身，有些摇摇晃晃的走到她身边，双手抓着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拉开，扶着她的肩道：“看着我，舒淳。”
舒淳抬眼，嘴唇有些颤抖的对视着那和温子远十分相像的眸子。只是这双眸子颜色较浅，更多的也是洋溢出来的温柔而并非他弟弟那样如深井之水的冷静：“作为一个君王，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谋反。不仅仅是不容许权力旁落，更重要的是，一旦国乱，受苦的是人民。英蠡常说，杀人诛心，这是没错的。若是不能以如此残酷的刑罚震慑那些贵族，那么改革的政令便不可能真正的推行。乱世用重典，特别是舒鸿这样旧贵族的首领，若是不能杀死。那么死的，就是舒淳。现在的舒淳，不仅仅是一个人，舒淳死了，淳于将军也会死，这一万大魏精锐也会死，大魏……也会死。公主想要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我……不想。”舒淳握紧了拳：“可是……我想让所有人……不只是平民，还有贵族和所有的一切人，都过的好。不用让他们被束缚，让他们过的自由，幸福。”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性就是贪得无厌。没有律法控制，他们就会如脱缰的野马。现在国家在打仗，需要足够的粮食和权力集中在公主手里。如果没有这些，就会像英蠡一样掣肘。”温子桓放开舒淳的肩膀，转而展臂抱住了她，听着她终于在自己的怀中哭出声来，他轻轻拍着怀中的少女：“在此流干你的眼泪吧，舒淳。一个君王，不需要眼泪。你最忠诚的臣子已经用鲜血为你铺好了通向胜利的道路，你……早已没有退路。既然如此，便只有向前了。我会陪在你的身边，让你不会孤单。”
“你不会离开我，弘毅。”怀里那闷闷的声音还带着些少女的幼稚：“会……一直都是我的朋友，让我不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的帝王。”
“我会的。”温子桓拍拍她的背：“所有人跪下向你朝拜，山呼万岁的时候，我会站在你身边，叫你舒淳。你弹琴，我就给你唱歌，我会一直给你唱‘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温子桓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因为舒淳不喜欢听。可是他还是在心里默默的说了：“我会陪着你，即使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陪着你。不让你成为孤家寡人。我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你叫我弘毅，我叫你舒淳，我们开开心心的去投胎，下辈子，做兄妹也好，情人也罢，不管怎样，要永远在一起。”
大魏的“丙戌新政”伴随着长平公主和贵族们的鲜血拉开了帷幕，而诸国的反应也如同凤煌所预料的。当大魏废除奴隶制，并承诺只要在大魏治下的土地，都将废除奴隶制后，韩国的女皇迅速册封了王夫卫澜为元帅，领军进驻大魏与韩国的交界，一边控制边民不让其流向大魏，一边摆出阵势向大魏施压。和赵国比起来，韩国边城吉原是到邺城北门是一马平川，卫澜只要有精骑五千，半日便可兵临邺城之下。
得到军报的凤煌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着：“该死，这么快。姜宸一定是收了赵王的好处。哥哥很快就会兵临邺城的。围魏救赵，逼公主回师，然后他再离开。靠折腾公主耗损大魏的战力。”
“公主不会回师的。五哥不会允许她回师的。”温子远不疾不徐的批着奏章：“以你对令兄的了解，他大概会何时到邺城？”
“明日午时。”凤煌回答道：“我去见他。”
“不。”温子远停下笔，抬起头看向凤煌：“你在城头上，我去。如果卫澜挟我为人质，你就用我设计的连弩，沾了桐油烧起火向下射。另外，封锁一切相关的消息，若是有人敢泄露一丝半点给公主，斩立决。”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谋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