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路》论文写不完

29、初吻

　　齐国庆幸当初收留了舒庆和舒鸿。他们的姑母，也就是齐国亲王的王妃，在得到魏国国破的消息后，派人搜寻了曾经皇家密道通向的悬崖边。在激流中找到了用身体护着妹妹的舒庆。那时，这位精明的王妃已经听说了舒淳的事，她做了一个稳赚不赔的计划。如果舒淳成功了，就让舒庆回去。如果失败了，就让他改头换面，过平稳的生活。现在，事情发展到了好的方向，齐国认为这是给大魏一个最大的恩惠，让他们成为四国中最安全的国家。
　　而夏侯洛，则硬生生的握断了一个玉石的镇纸。舒淳骗了他，那个弘微也骗了他，什么求万户侯，现在看来，他简直可笑，被人玩弄鼓掌之中。就连夏侯嫣然都有些惊慌，她曾经那样对舒淳说温子远的不好，想在想来就是好笑，堂堂温家七公子，想要万户侯，会跟着她舒淳吗？
　　范谦看着在御书房中犹如困兽的夏侯洛，自己知道，这次帮助了狼虎，也有他的责任。当初他的感觉是对的，那个人是温子远。可是就因为区区求官，他就忽略了这种想法。想来，那个温子远才十八岁，就将人心摸得如此透彻，连如何消除他的怀疑，都一清二楚。此人留下，若不能掌控，必成大患。
　　但眼下，他最重要的，是帮助他第一次受挫的君主平静下来：“陛下，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愤怒。舒淳公主您见过的，人若做戏，难以到达如斯境地。想必您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温子远在筹谋，那温子桓或许也是他找来相助的。大魏土地贫瘠，任他撒豆成兵，若是没了陛下的支持恐怕难以有足够的钱粮攻赵。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完成和公主的婚事，温家两个公子都是效命于她的，只要您表示不怪她欺瞒，依旧爱着她，得到了她的心。温家的人，不就被您所驱使吗？”
　　夏侯洛阴沉着脸色，明黄的帝服上的龙更显狰狞：“我现在求亲，就算舒淳内心真的想嫁我，也不可能现在嫁。温子桓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求亲，要带她回抱犊山，她拒绝了。理由是淳于昭过世未满三年。我要娶她，必须等三年。”
　　“那也要现在昭告天下的求亲，魏庆帝不会拒绝的。至于舒淳公主，老臣认为，她收了您的信物，也定是不会反悔的。虽然她不能立刻答应您，但只要您得了她手书的承诺，承诺三年后会嫁给您，那么一切都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范谦拈着自己的白色胡须，胸有成竹道：“只要您得了公主亲笔书写的保证，盖了印，以此为质，不怕她三年后不答应。否则您就做好准备，一旦大魏伐赵，便立刻攻魏。那时撕破了脸，就不在乎公布当初的交易了，还有她秘密签订的割让南郡三十六县的协定。您是帮助亡国公主的仁君，而许婚的公主不但出卖国家利益，还出尔反尔，天下人都会感动于您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痴情的。”
　　范谦的话让夏侯洛安静下来，他思虑了良久，才开口道：“来人，拟旨。”
　　韩国的女皇看到温家两位公子效忠于舒淳裙下，陈皇夏侯洛求娶舒淳为后的报告时，对着抿着唇微笑的卫澜，只说了一句话：“那个舒淳，果真是个令人厌恶的妖孽。”卫澜也只有一句话回答：“陛下，青檀子说，这叫贵不可言。”
　　被女王称为妖孽的舒淳，此时如坐针毡。她还住在邺城的那个小宅院里，但现在这里已然成为了新的护国公主府。温家的两位公子都住在这座府邸旁的淳于家老宅里，方便她随时的召唤。
　　舒庆命人将夏侯洛的诏书送到舒淳面前时，舒淳看着眼前银发的男人，他悠哉悠哉的挥着羽毛扇，只道：“我不过是公主的文学掾，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丞相大人来决定好了。他现在在宫中，公主等等就是了。”
　　舒淳轻轻叹了口气，她让身为九卿，但还是执意守在自己身边的苏羽先出去了，书房中只有她和温子桓的时候，她终于问了：“弘毅，你为什么而来？是弘微让你来的吗？”
　　“我来带他回家。他不肯，我爱慕公主就留了下来和自己的弟弟抢公主。这个版本是最新的说书内容，不知道对公主有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温子桓坐在那里，凤眸狡猾的眯成一条线，让舒淳有一种狐狸的感觉。不，应该是狐妖，这个男人从头发到样貌，都像极了狐妖。这天下最美的，本不是二公子，应当是他的，可是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妖气，才会让人觉得害怕多过惊艳吧。
　　“那不过是寻常百姓拿来茶余饭后取乐用的。”舒淳今日下朝回公主府后，就换了鹅黄的长裙，她坐在那里，低着头，仿佛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舒淳。但她知道，她再也等不到昭哥回来了：“我知道，弘毅不可能爱上我的。弘微要什么，我知道，也在努力的想要给他。他救了我，帮我复国，这是我该做的。但我不知道，弘毅要什么。”
　　“我要了，公主便能给吗？”温子桓没有否定她的话，只是反问道。
　　舒淳想了一下：“你是弘微的哥哥，若我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她这话说完，就知道自己说的不对，但是哪儿不对，她还不知道。因为她惊恐的发现，温子桓的脸上没了笑意，出现了一种叫做阴森的表情，那表情配合着他的银发，格外的震慑人。舒淳几乎是要发抖了，她颤抖着声音道：“我……我说的哪里不对……弘毅……弘毅你不要生气……”
　　温子桓舍弃了凤袍后，喜穿月白色绣银线云纹的袍子。他倏然站起，快步走到了舒淳身边，舒淳就看着他将羽扇放在桌上，然后伸手将舒淳从座位上拉了出来。如此忤逆的动作，让舒淳想要叫外面的苏羽，都一时发不出声来。
　　温子桓的脸逼近了舒淳，近到舒淳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泪痣在自己眼前放大，然后不悦的话一字一句的吐出道：“我温子桓想要什么东西，还需要看在自己弟弟的面子上吗？”
　　好了，舒淳知道关键在哪里了。她欲哭无泪，她只是随口一说，为什么身为帝师的温家人都这么小心眼呢？没有容人的雅量，怎么能做帝师呢？她当然也只敢想一想，不敢说出口。她喃喃的道歉：“是我错了，我……我收回刚才的话。弘毅……弘毅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给你。”
　　温子桓松了手，但是并没有离开。他抬手握住了舒淳的下巴，然后道：“你还要依仗我的弟弟，你能给我什么？”
　　舒淳彻底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可能都不对。她只是静静的眸眸子看着温子桓，希望他能直接表明他最终的目的。舒淳愚笨，不懂这些人的心中在想什么。
　　见她不说话了，温子桓也没有动静，只是也盯着舒淳，仿佛在思考什么。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舒淳觉得自己的因为被迫仰着头，而脖子有些发麻的时候，她听到了外面苏羽的声音：“丞相大人，您来了。公主和五公子在里面议事呢。”
　　“我知道了。”回答的是温子远平淡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听到了温子远来了，舒淳转头动了一下，想要把温子桓推开。
　　此时温子远也象征性的敲了一下门道：“殿下，五哥，我进来了。”
　　推门的一刹那，温子桓突然伸手揽过了舒淳，然后俯身吻了她。推开了门的温子远看到的便是温子桓抱着正在挣扎的舒淳亲吻。苏羽也看到了，顿时所有人都石化在当场。
　　挣扎的是只有舒淳一个人，她一边挥动着手，被封住的口还一边模糊的在发声。温子远知道，她在叫弘微。那如玉的十指握的几乎冒其青筋，他低声呵斥苏羽道：“看什么！还不将冒犯公主的狂徒拿下。”
　　苏羽被这一喝，连忙上前。但此时温子桓已经放开了舒淳，一脸挑衅的看着脸色变得难看的弟弟。而这边温子桓一松手，舒淳便吓得一边哭，一边跑到温子远身边，还不忘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将他关在藏书阁，这件事不要被其他人知道。我会来处理的。”温子远指示着苏羽，看着她并不敢真的对温子桓动手。
　　温子桓到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而是非常顺从的跟随苏羽离开了。温子远这边关上门，舒淳便抱着他哭出声来：“弘微，弘微……你总算回来了。我好害怕……我本来，我本来只是想问问夏侯洛的事，结果说错了话……”
　　舒淳哽咽着将来龙去脉跟温子远叙述了，温子远也抱着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好言安慰她。说到最后，舒淳突然抱紧了温子远，然后道：“他刚刚吻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接受任何人，弘微。我能不能不要嫁给陈皇？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温子远的手僵在那里，他迟疑了许久，才声音有些干涩道：“范谦来了密信，要你写下三年后允婚的承诺。不然……就发兵攻魏。”
　　舒淳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知道温子远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自己必须写。这样才能争取攻赵的时间，为了一统天下，她必须嫁给陈皇。
　　淳于昭的藏书阁是其生前的收藏，有许多古书。温子桓坐在那里，正看着其中的一本，然后他听见推门的声音，嘴角勾了一下，将书合起。他没有回头，只是拿起桌上的羽毛扇，长指轻轻拂过那整齐的白色羽毛，道：“怎么样？她是不是求你，让你想办法不要让她嫁给陈皇。”
　　“你就是为了这种事而冒犯殿下的吗？”温子远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那握着羽扇的手一紧，然后很快松弛下来。温子桓转过身，眉眼之间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桌旁的灯光使得他坐在温暖的光中，而温子远则站在黑暗里，看不清楚模样和表情。
　　温子桓的声音意外的轻柔：“小弟，当初二哥回来说你找到仁王的时候，我就想要出来找你了。但是大哥不许，他认为，我身子不好，至少要等大魏复国以后再来。所以我等了一年。别人不知道，但我知道，仁王不过是个借口，你想要扶立弱主，再次给温家权倾天下的机会。是真正的权倾天下，第一豪门士族，而不是仅仅在这抱犊山上。让卫澜，英蠡，范谦，不管是谁都不能再和我们家族共同提起。你要的是绝对的，超越帝王的尊贵，替温家延续万代功名。”
　　“那又如何？”温子远没有否定他。
　　“那个舒淳不适合。”温子桓用了陈述句：“她爱上了你，尽管这种爱还有些不自信。而你……若没有爱上她，今日何必这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温子远的声音硬邦邦的：“也不会爱上她。我说过，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没有任何长久存在的生命力，它除了扰乱人的判断，没有任何价值。”
　　“可是你已经开始考虑她的请求了，不是吗？”温子桓的唇又开始勾起了一个狐狸似的微笑：“或者，我可以帮你完成你的设想。毕竟是为了我们温氏家族，你现在离开她，让我陪在她身边。身为丞相的你，应该更多的关注朝堂，而并非公主，不是吗？我帮你，让公主成为一个帝王。”
　　“公主就是朝堂。”温子远没有答应他。
　　“大魏百废待兴，又要组织钱粮尽快伐赵。而为了师出有名，公主一定会以复仇之名随军的。你不能跟着她，但我可以。否则为何我屈就一文学掾？我是公主的，而非朝廷的。你不是，你是朝廷的宰相。你也好，卫家那个男人也好，谁也不能跟着她，只有我可以。她应该从现在开始，习惯依赖我，相信我，服从我所有的安排。你不觉得我的提议很合理吗？”
　　温子远沉默着。温子桓又说了一句让他不得不开口的话：“弘微，如果你没有爱上她，就该知道什么是最正确的选择。不要让你变成你所说的那种人，为了爱情扰乱你的判断能力。”
　　“我同意。我会说服她的。”温子远开口了：“把舒淳，交给你。但你冒犯了公主，禁闭还是会有的。就在这儿呆到明天吧。我今晚会让她接受这种安排的。明天，你就开始给她授课。”
　　“为什么要说服她？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孩子了，公主必须经历背叛才能成为女王。这件事，交给我来安排，不好吗？”温子桓不给温子远任何退路的逼问。
　　良久，伴着温子远离开的声音，传来了一句：“听你的。”
　　听到温子远将门关上的声音，温子桓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幽暗的藏书阁里，只有他身边的一盏灯是亮着的。他闭上那漂亮的眼睛，将唇抿成了一条线。天下已经乱的太久了，他的弟弟执意要将这动乱平定，他选了一个能让温家获得最大利益的君上，但却爱上了她。
　　他下山之时，大哥担忧的叮嘱还在他的耳边，他们六弟和七弟一向高傲难驯。特别是最小的七弟，视天下如囊中之物。他有这样的才华，可是他选择的君上太弱了，没有让他施展这些才华的实力。也或许正是这样，他才如此兴致勃勃吧。
　　羽毛的触感在他的指尖下，就如同他每次抚摸那五国全图时的感觉，冰冷而令人迷醉。世人都认为温家已经是尊贵的了，超然独立，世人无不妒羡。可是，对于曾经贵为帝师的温家来说，他们辅佐的汉王朝亡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当初温氏诸子各自选主，导致了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将天下裂为五分，各自改姓立国。为此，温氏嫡脉的族长震怒，与他们脱离关系，只带了唯一没有参与那场政治斗争的小儿子上了抱犊山，与逐出温氏的诸子立定了不相干扰，尊重温氏的约定。所以他们温氏百年来，都恪守了参与政治，即逐出家门的族训。只是现在，他们的家族要重新一统天下，洗刷家族百年前的耻辱。
　　当温子谢带了温子远选择了舒淳的消息时，他那能看透星象玄奥的眸子第一次看不透自己弟弟选择的缘由。舒淳并不算最好的选择，他们其实还能等。夏侯洛尚年轻，范谦已成老朽。只要等到范谦一死，他们出山相助陈国，依旧可以达到他们的目的。可是温子远没有，他或许认为陈皇太过年轻气盛，又或许认为依仗富庶的陈国得到天下毫无乐趣，又或者他是因为大魏是曾经汉皇室的嫡脉。但见到舒淳和自己的弟弟时，温子桓才知道，自己都猜错了。温子远当初不过是下山来看看舒淳是否适合利用，可是他却爱上了本该是自己棋子的少女。舒淳明明不是最好的那一颗，可是温子远不惜逆天的去将她改造成自己需要的。
　　一串清幽的笑声，从温子桓的口中溢出，然后便是低低的嘲弄声：“今日才知道那贵不可言的含义，竟是能让我家小弟动心。弘微，你说的没错，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东西。它除了扰乱人的判断，没有任何价值。你那双早已看破世情的眼，怎么就看不破一个舒淳，看不破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