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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禁闭 ...

  •   这苏羽至少在武技的表现上令人满意,让淳于光稍微挽回了点面子。舒淳在温子远目光的督促下,任命了她掌权以来,第一个属于自己的九卿。苏羽被带下去梳洗整装的时候,舒淳苦着脸,和同样表情抑郁的淳于光走在前面,身后则是丞相和御史大夫你来我往,斯斯文文的唇枪舌剑。舒淳看了一眼淳于光,淳于光的眼里也透出“这样怎么才算是个完”的讯息。
      到了御书房,两个人似乎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舒淳默默的走回桌边,然后坐下。看着两人互相注视,准备开始下一轮的时候,他们一向温婉的公主突然双手狠狠的拍了桌子,站起身厉声道:“你们还有完没完!”
      一瞬间,御书房一片寂静。淳于光的喉头抖动了一下。周围侍奉的宫人都吓的跪下身去。温子远和凤煌终于回头看向他们的君上。舒淳气的脸色通红,站在那里,接着道:“你们都是我心爱的重臣,却为如此小事争执不休。丞相为百官之首,就算我的皇兄在时,官员任免调令也是委托丞相作为。御史大夫的责任是监察官员,若是那苏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尽可弹劾。为区区小事,如此浪费口舌,是你们该有的行为吗?”
      凤煌看着一口气说完这段话的舒淳,自己先跪了下来,行了跪拜叩首的大礼道:“微臣死罪。”言毕,便伏身在那里,并不再动了。
      温子远则一语不发的看着舒淳,舒淳虽然心里紧张,但是她握紧了拳,也那么坚定的回看着温子远。他说过,他爱她。但是舒淳知道,温子远这样的人,哪里会无缘无故的爱一个人。从他同意当初昭哥的话,便可以知道。他温七公子爱的,不过是一个能让他施展才华,能帮他获得天下的人。可是,舒淳还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在获得天下之前成为一个能驾驭温子远的君主,那么她便再也留不住他了。她可以信他,爱他,她也绝不质疑他忠诚和智慧,但是她不能纵容他。当初,温子远的三个条件中也没有包括无条件纵容他这一项。舒淳知道他才华卓越,也因而生性高傲难驯。
      现今,他有勤王之功,周围的人将所有复国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无人敢反对他的言行。像凤煌这样他承认的人,意见与他相左,他尚不能容忍,更何况他日立国,有更多庸才在其治下。如此这般,纵然有她舒淳庇护偏袒,也防不了其他的明枪暗箭,若她一味偏袒,则国将不国。她此时必须做出一个姿态,那就是丞相无论如何,对她是臣服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温子远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他只不过开口道:“你再说一遍。”
      这句话阴森森的,让本来就跪着的宫人们把头伏的更低了。凤煌伏在地上的手微微握紧。要不是公主还没让他起来,就凭温子远刚才那句话,他立刻弹劾他。淳于光听他在如此之多的人面前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丞相是温家公子,身上帝师的气质传承着,难免如此。可是他知道,旁人不知道,这些宫人们又不知该如何想了。
      舒淳全身都有些发抖,她在那一瞬间怯懦了。可是温子远的黑眸盯着她,仿佛在逼她做什么决定,她深吸一口气,更加坚定道:“丞相!你这是在跟本宫说话的语气吗?”
      温子远突然笑了,笑的如花朵绽放般。一旁侍奉的人从没见过丞相如此笑过,甚至笑出了声。舒淳暗自有些懊恼。他又这样了,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放声大笑。他独自笑完了,才施施然的在凤煌身边跪下,行了一个同他一样的跪拜大礼,伏身道:“罪臣冒犯君上,祈请责罚。”
      他一句“祈请责罚”让舒淳愣住了,刚刚来的勇气,扑哧的就没有了。温子远刚才在说什么,责罚他?她舒淳这辈子都没有敢想过,责罚温家公子。她内心的怯懦又开始冒头了,但平日里她所依仗的人,正跪在地上。她没有可以询问的人,看向淳于光,淳于光则是比她还惊讶的瞪着跪在那里的温子远,好像在看什么稀奇的怪物。
      既然没人可以问,那她也只好自力更生了。于是轻轻咳嗽了一下,她的声音又变得温柔道:“那……就今晚禁闭,你们,好好思过。”
      温子远伏在那里道:“殿下仁慈,我等如此不臣,还当罚俸三月,通告朝野上下,以儆效尤。”
      舒淳手颤抖了一下,但还是道:“那,都听丞相的吧。”言毕,她挥挥手:“你们就在这御书房思过。淳于将军,我们走吧。”
      待所有人都离开,御书房的门也关上了。凤煌这才起身,嘴里喃喃道:“就知道跟着你这种佞臣会倒霉。自己不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公主说那种话也就算了,还拉上我一起,说什么我等不臣,明明我一开始就跪下请罪了,只有你一个人不臣。”
      温子远则没理会他的抱怨,他翻了个身,没站起来,就那么席地而坐,低低的笑起来。凤煌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推了他的肩一把道:“你没事吧?刚刚开始就笑的莫名其妙。”他说完这话,自己先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温子远,干脆也席地而坐,拿下自己的面具道:“你不是吧,温子远,居然算计我?”
      凤煌脸上的伤疤因为救治的及时,温子远的药又格外有效,所以即使横穿了面部,但是并不狰狞,只有淡淡的疤痕。昔日艳丽的风采虽然因此削减了不少,但依旧看得出是卫家的二公子。他带面具就是为了省去麻烦,遮掉这闻名天下的容貌。
      温子远还带着笑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御史大人,你我都是为君分忧。谈这个,太伤感情”
      “弘微你跟我谈感情,不觉得,对你来说有点多余吗?”凤煌冷笑一下:“既然是为了她,何苦不先和她说,演一场戏也好,好过她今晚难过一晚,为你踌躇辗转。”
      “公主,并不是作为帝王教养的。”温子远收去了微笑,目光看向了刚刚舒淳离开的方向:“她缺乏统帅百官的魄力。她必须学会,如何让那些能言善辩的谋臣听从她的选择。就算她的选择是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必须欢欣接受,义无反顾。若她没有这样的魄力,他日去了陈国,又如何母仪天下,赢得陈皇的敬重。公主是靠孤苦无依得到陈皇的爱的。但这种爱不可能长久,所以她必须学会掌握权力,让陈皇对她的爱变成敬重,甚至是……不得不忌惮她。在后宫,没有权力,仅凭帝王的爱意,不过是等死。”
      “这算是你对她的爱吗?”凤煌觉得好笑,抿起了唇:“我若是你,就带她私奔。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让她成为抱犊山的七少夫人。不必这样过的轻松舒适,一生安逸。”
      温子远冷笑了一下:“天下之乱已久,当初英蠡麾下的小兵都敢拦我温家的车时我就知道,温氏再如此下去,必然逃不过覆灭的命运。天下赞誉我温家此代有温氏七凤,得一便可得天下。又有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因为得不到我温氏七凤,又怕被敌人所用而干脆冒天下之大不韪,以重兵围山,灭我温氏?今日不会,谁又知道明日如何?”
      “但是当初五国之主,无一可取。韩是风流女主,又有卫氏一族;赵国有英蠡,太子昏庸;陈有范谦,少年皇帝虽心有天下,但好高骛远;齐主昏昧,只知守成。大魏庆帝,毫无主见,任由长平公主摄政。所以当初你去大魏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一切了。”凤煌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觉得,这个七公子比他想象的深不可测。
      “连时间都算的正好,正好英蠡破城;连二哥的反应都算的正好,正好可以带走舒淳。”温子远又笑了一下:“子明,我算到今日,没有一步差错。我出山之前卜得一卦,说我温子远此次出山,得其时,得其主。如此好的机会,我怎会错过呢?天下就要再次统一了,就如同当初的汉帝国一样,平静,富饶,祥和。”他抬起手,在虚空中轻轻的挥出一个弧度:“而做到这一切的,将是我们的君主。你不感到骄傲吗,子明?”
      “不管公主有没有取的天下,我都为她感到骄傲,弘微。”凤煌低下头,看着自己白袍上的獬豸纹:“不管当初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么说,我都认为她确实是仁王。我时常在想,若是当初,我一开始遇上的君主便是公主……”说着他抚上自己脸上的伤口:“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一夜的禁闭后,丞相和御史大夫上朝时乖顺了许多。那苏羽整理干净,但还是男子武士的打扮,穿了郎中令的官服。她的身材娇小,官服明显是连夜改出来的。金色的麒麟绣纹显得有些失去比例的变大,可是还是被她穿的极威风。她陪护着舒淳上朝后,站到了淳于光身后。温子远看着舒淳坐下接受众臣的朝拜,他微微泛起一个笑意,他所一手缔造的帝王,正在崭露头角。
      下朝后是在御书房照例的讲课,只不过今日是凤煌在讲授。寻常的内容讲完,凤煌正要告辞,却被舒淳挽留了。她遣退所有的宫人,让苏羽在门外守着。凤煌见室内只有他们两人,便苦笑一下道:“殿下,您是女子,不可与我这样的臣子单独共处一室的。”
      “苏羽就在外面,这没有什么妨碍。”舒淳似是不在意:“而且你这样又是哪样?你若还说那件事,那事从没发生过,我怎会计较。只是我有话问你。”
      “殿下请讲。”凤煌知道她有事,还是关于温子远的事。
      “我昨夜想了很久,弘微他昨日……他昨日那么冒犯我,是否为了以此震慑所有人。向所有人警告,就连救了我的丞相,对我无礼,都要受到严厉的责罚。是否因为我的过于温弱,让他忧心了。”舒淳的颇为担忧的神情让凤煌好言安慰她道:“不管公主如何,丞相都要走这一场,为的就是为公主立威。公主不必往心里去。”
      “我知道,我心肠软,又容易相信他人。弘微为此极为担心,我也只恨自己不争气,不可尽快的成为一个让他放心的君上。可是我没有放弃努力。”舒淳迟疑了一下,才又说:“这样的我,会让子明不安吗?”
      “不会的。”凤煌看着这个过于自责的少女:“我等是殿下的臣子,自是全身心仰赖殿下,也请殿下为我等的期望,更加努力。我等都坚信,殿下会成为一代明君的。”
      “子明如此说,我便放心了。只是还有一事,我心中不解。问了弘微,怕他笑我。”舒淳似乎这个问题憋了半天了:“苏姑娘是极好的,只是我不明白。当日,自小侍奉我的荷香,弘微都怀疑她,为何对投军而来的苏姑娘却可以放心的封为九卿,贴身护卫我?”
      “殿下。”凤煌听是这问题,便笑道:“我虽昨日与丞相大人有争执,但苏大人的事,您尽可放心。丞相大人他是万万不可能将毫无掌握的人安排在公主身边的。她本是弃婴,在山林中被熊捡到,喝熊奶长大,因而天生神力。后来被村中独身的老塾师发现,捡回家教养。当初大魏国破,她的父亲因听闻庆帝身死而自杀殉国。她深恨赵国,因此与村人联合了一支队伍,举兵反赵。之前,公主在寿阳山时,她便领军去投了。因为是外来的小股部队,弘微那时并未见她,只是让她驻扎在白子林的范围。固远破城的那次战役,她在左翼部队,公主可能并未注意。弘微似乎一开始就在怀疑她女子的身份,也知道按照军功,她能够被淳于将军推荐而来。他心里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平日她在自己的小股军队中,都是她的村人亲卫,不宜试探男女。那日也本来就打算一探她的真身。昨日,我们被关之时,他还谢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他想要的最后一个情报。可见自苏姑娘投军其,弘微每次战斗都在暗暗观察她。不过想来,苏姑娘为了留在公主身边,昨日也是打算公布自己的性别的。请公主不必忧虑。”
      舒淳听他这么说,便道:“弘微的安排,纵然我不知道为何,也相信是极为稳妥的。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昨日你们在御书房过夜,想来是没有休息好。我也不留你了,你快快回去休息吧。”
      凤煌拱手告辞,出门前,他看到守卫在门口的苏羽,迟疑了一下,然后行礼道:“苏大人,昨日之事,在下抱歉了。”
      苏羽瞪着他瞧了一会儿道:“抱歉是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娶我吗?”
      这话一出,凤煌顿时感觉自己脑供血不足,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但还是强忍着道:“在下无意之失。更何况,在下容貌已毁,苏大人娇俏可人,有身为九卿,自当有良才相配。”
      “可是昨日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摸我的胸。”苏羽说的没有遮拦,凤煌恨不得拿手堵住他的嘴:“你打算不负责任吗?你要是因为毁容自卑,那倒不必要。我征战沙场,缺胳膊少腿的看的多了,你这算什么?虽然是和丞相大人比,是差了点。但是本姑娘不嫌弃。”
      “你……”凤煌刚要说话,苏羽挥挥手道:“不过我现在主要的任务是保护公主。结婚的事,等复国以后再说吧。”言毕,苏羽想了想,突然剑出鞘三寸,低声道:“你要是敢始乱终弃,我就阉了你。”
      凤煌顿时气的拂袖而去。他,卫家的小公子,名门之后,虽然长得美艳了点,还有点不实的绯闻,但是他宁愿一辈子不娶老婆,永远跟着公主,让人家说他是“以柔和媚主上”,也绝不要娶这个喝熊奶长长大,还号称不从就要阉了他的女人。
      苏羽看着他有些生气的背影,将剑送回去,挠挠头,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她爹常说她又聪明又糊涂。她作战时,机灵得很。可是遇到这种别别扭扭的书生,她就没办法了。她以前在家里见得多了。本来也有许多书生上门求亲,可是见了她舞刀弄剑的,又个个吓跑了。他爹临去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她的婚事,嘱咐她一定要成婚。
      她这辈子难得听她老爹的一次,而且下面的弟兄们跟她出主意,说是那个御史大夫虽然毁容了,但是想来也因此会老实,不像那些长得好的男人,出去沾花惹草。再加上这个御史大夫在那么多人面前摸了她的胸,不想娶也可以逼他娶。苏羽觉得弟兄们说的对,所以才刚刚跟他谈明了婚事,还提前跟他打了招呼,让他不准出去乱搞。
      想来她苏羽生来到现在,什么诱惑都抵抗的了,就是对容貌姣好的男人没有抵抗。若是嫁了丞相大人那样的美人,她可能天天在家流口水,变成“夫奴”了。这种可怕的事情,她绝不接受。这么想着,她下定决心,等到复国成功,就算是哭着喊着求公主,也一定要把御史大人弄到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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