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路》论文写不完

25、选将

　　“这件事，不要你管。”温子远利索的截住他的话：“公主的事，我自然是会安排好。”
　　“可是欺骗君上的感情，也是丞相该做的事吗？”凤煌此话一出，明显看到温子远的脸色阴沉了一下：“你不是说窥一斑而知全豹一向是我们温家人擅长的。你等也只能有确切的证据才敢做下定论。怎么这会儿又敢空口说白话了？”
　　“那是因为这次的推测，七公子找不出破绽。能让一个怒气冲冲的女人转眼有如此改变的，除了发现她所爱之人爱她之外，在下没有其他的选项。就算那个女人是公主，也是一样。可是，温七公子你，哪里像是那种能爱上一个女人的人？更何况以你之心性，这天下何人在眼中，又怎会为区区男女情爱停留？我可没有公主那么天真。”凤煌展开自己的手，仔细看了又看道：“其实丞相不说，我也不能如何。只是丞相说了，我或许更好给丞相行个方便。”
　　“这话是一个御史大夫该说的吗？”温子远恢复了寻常的面色：“我当时还是失算了，应当叫公主将你丢出去，生死由天的。”
　　“别说气话，丞相大人，这可不是你温氏该有的风度。为了我承认自己失算，并不值得。”凤煌的手在桌上轻轻的画了一个圈：“怎么样？成交吗？”
　　“很简单。”温子远还是开口了：“你若知道夏侯洛已经私下允诺公主为皇后，就该知道我为何如此。”
　　凤煌听了此话，面色一惊：“是正宫皇后？”
　　“正是。”温子远站起身，走到窗边，那午后的阳光温柔的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隽秀孤傲的面容：“而且他以情动殿下，许了极珍贵的信物。殿下似有感动之意。我虽然已经告诫过她，可是他日前去陈国，若舒庆还在，我又不能离开跟着她。她心肠软，假以时日，必会被陈皇所诱。但好在，公主是个认死理的人，她喜欢上一个人，就不可能轻易改变。在她喜欢上夏侯洛之前，我必须让她喜欢上我，才能以策万全。”
　　“若是，你在算计的不是我的君上，我可能会为你拍手叫好。”凤煌有些嘲讽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温子远没有理会，只是道：“她也是我的君上。我答应过她，帮她复国。她也答应过我，为我取得天下。为了这个目的，不惜一切代价。”
　　“不怕到时候无法收场？待公主真的君临天下了，你舍得下温家帝师的体面，嫁为王夫？”凤煌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眉头微微聚拢，只可惜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
　　“情爱一事，哪里来的地久天长？”温子远的手抚上窗棂：“她远嫁陈国，必然心中不安，时时念着我，才能不被夏侯洛打动。将来她富有四海，高贵的世家子弟，妖冶的美丽少年，满腹经纶的文人才子，要什么样的没有？我可没有你哥哥的大度，位极人臣足矣。那时的公主就不是小女孩了，她有天下，和保护她强大的军队，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那时她就会觉得，我温子远没有她想象中的安全。她有了更强大的依凭，就会发现自己现在的感觉是一种错误。”
　　“七公子都是这么理解爱情的？”凤煌觉得有些想笑：“我是相信她会为了七公子而紧守心扉，抵挡夏侯洛。可是我在此与七公子一赌，若是我输了，结果揭晓那日，我愿向天下告示，说我对七公子五体投地，甘拜下风。可是若是七公子输了，七公子也要在朝堂之上，当着君王众臣的面，向我躬身行礼，连道三声‘佩服’。”
　　温子远倏然转过身，那黑亮的眸子盯着凤煌：“赌什么？”
　　“就赌殿下成为女帝后的第一件事。若她头等之事，就是要和你在一起，并许诺除你之外，再无其他王夫，就算我赢。以上两点，我若猜错一点，就算你赢，如何？”
　　温子远半天没有说话，凤煌又开口道：“怎么，七公子对自己刚才所说的爱情论没有信心，不敢与我赌吗？”
　　“我赌。”温子远简单的吐出两个字后，打开房门，扬袖道：“现在你可以滚了吧。”
　　“好，下官这就滚。”凤煌一点也不生气。若那些看不起他的族人知道，他能撩拨的温七公子有失斯文，大概会又恨又妒吧。现在，在他的心目中，韩国女皇跟他道歉的期盼没有看舒淳一统天下的期盼大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温子远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行礼说佩服的样子了。真是想想就叫人觉得，这次重生算是够本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后来史上有名的“铁面御史”凤煌内心的最大成就不是史书上为他大书特书的十好几页事迹。什么临危勤王，什么肱骨忠臣的赞誉，他都不在意。据御史夫人回忆，她的丈夫从青年时代起，就只有一件事最上心。那就是，想尽办法将他们尊贵的帝国之宰气的变色，然后再在女帝面前恭敬的回答：“这是臣的责任。”可是，在御史夫人看来，她的丈夫管的也太宽了，丞相大人一个月去几次女帝的寝宫也要他时刻记录吗？但夫人也只是心里这么想一下而已，毕竟他们文官的心思纠结，按淳于将军的警告就是，要离他们都远些。
　　温子远此刻并不知道，他一生最错的选择就是进言舒淳，令凤煌成为御史大夫。此刻的他有更多需要烦心的事情。比如说，对周边几个县镇的小型战役。他必须帮助淳于光尽快的选拔出更加具有统领之才的兵士，成为优秀的将领。
　　于是，温子远就是在被凤煌气的心绪不佳时，见到了后来凤煌的妻子。那天中午，他赶走了毒舌小人之后，刚刚休息没多久，下面就有人来报，说是淳于将军将作战有卓著功劳的几个士兵带到了县衙的练武场，请丞相大人过目。
　　纵然十分疲累，温子远还是按了按额头，承应着起身去了。午后的阳光有些毒，温子远到练武场的时候，淳于光迎了上去。见他面色不是很好，便招人来为他打上伞道：“丞相大人，若是不适，便明日再看吧。”
　　“既然来了，便看看吧。”温子远答的有些慵懒，说着，便走到了站成一排的五个士兵面前。温子远本是给人不易亲近的感觉，可是这日正在不舒服，所以气势也微微减弱了些。白色的丞相袍子衬的他身形颀长，衣领和广袖用金线绣成的盘云仙鹤，让他多了几分清丽。淳于光看他凤眼没了往日的精神，反倒有另一种情致，心中念着，到底是温二公子的弟弟，仔细看来，那美丽的胚子是变不了的。然后，淳于光听到了可疑的吸口水声。没错，是吸口水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因为他看到，侍奉的宫人和温子远都看向了站在最后那个个头最矮小的士兵身上。是那个虽然瘦弱，但是力气巨大的苏羽，吸口水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温子远略过前面的几个人，缓步走到这个低着头，似乎想努力把自己缩的更小的士兵面前，然后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羽。”那士兵低着头，不敢抬起。
　　“为何流口水？”温子远问完，却看那士兵不说话了。他回头看向淳于光，淳于光几乎想上去揍那臭小子一顿。丞相大人眼中明显有不满，这种人怎么能当做将军，真是太不合格了。这不是扫他的面子嘛。淳于光想着，大声呵斥道：“丞相大人问你话呢，快回答！”
　　“那，丞相大人先恕我无罪。”小兵喃喃道。
　　“擦！你还敢讨价还价啦！”淳于光听着就来火，要不是这个苏羽在对外的几次战斗中身先士卒，屡有战功，凭他这么无礼，早就要推下去关起来了。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话啊！
　　淳于光眼看就要发火了，温子远的手却轻轻抬起，示意他不要着急。然后看着低头的士兵道：“好，无论你说什么，本相都恕你无罪。说吧。”
　　那士兵刚要抬头，却听到远远的，有公公道：“公主殿下驾到。”
　　一众人回身迎接，温子远也转身迎了上去。只是看到凤煌跟着舒淳，眼眸有些不满的暗了暗。舒淳也没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斗，只是开心的请大家都起身，然后道：“小光，我听说你们在这里选将领呢。这几日弘微身子不好的样子，许是天气太热了。御史大人建议我给弘微做些清火的汤。我本已让厨房熬了绿豆粥，可念着你们辛苦，就又泡了些酸梅水，给你们送过来。”
　　“臣等谢公主下赐。”温子远躬身回礼后，看着站在舒淳身后朝他露出挑衅微笑的凤煌，心里只有两个字“佞臣”。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好好的选个将领，多远都听到小光在发火。天气这么热，小光你也要去去火气嘛。”舒淳说着，接过宫女拿的一杯酸梅水递给淳于光。淳于光有些尴尬的拿过了酸梅水道：“殿下，实在是有个兵士，对丞相大人无礼，我才发火的。”
　　“哦？那还真是有趣，有胆子对丞相大人无礼的，想来必然是骁勇之士。”凤煌继续火上浇油，看着温子远的眸子盯着自己，不以为意道：“不知是哪一个？”
　　“是在下。但是，在下不是故意如此的。”那士兵迈出一步，然后跪下跟舒淳行了礼，舒淳见他瘦小，便道：“既然不是故意的，丞相大人想来不会怪罪。你快起来吧，瞧你比我还瘦小些，居然已经被小光带来作为将领的候选，想来是有不凡的战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在下不敢。公主便以身护国，我为大魏子民，自当如此。”那士兵站起身来道：“在下苏羽，前几日刚过了十六岁生日。”
　　“那便是与我差不多的年纪。为何一个男孩子，还如此瘦小？”舒淳很显然对外形看起来柔弱的人充满了同情心：“刚才发生了什么？”
　　“回殿下的话，在下……生下来就瘦小，但身体健康，又力大无穷，有两个成年人的力气，所以请殿下放心，在下必会为大魏效忠，为复国肝脑涂地。至于刚才…………”那士兵迟疑了一下道：“在下不慎，对着丞相大人流口水了。”
　　“流口水”这三个字一出，温子远的眉皱了起来，凤煌强力忍住自己的笑意，在愣住的舒淳身后问道：“为何流口水？莫非是因为丞相大人秀色可餐吗？”
　　“子明！”
　　“御史大人！”
　　舒淳和淳于光同时喊出声，舒淳连忙到温子远身边，拉着他的衣袖道：“弘微，子明他定是热昏了头，你莫要往心里去。”说着，还不断的使眼色，让凤煌收敛他脸上嚣张的笑意。
　　温子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那士兵抱拳兴奋道：“御史大人真乃知我者也！正是如此！”
　　“正是如此……哈哈哈哈哈……”凤煌终于忍不住了，他按着自己的面具，完全不顾周围广泛的低气压，笑得弯下了腰：“说的好，说得好……淳于将军，你有眼光！选出这等良才，将来必为国家肱骨！”
　　凤煌拍着淳于光的肩，淳于光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许久，然后极力克制自己爆发。他伸出手，指着那个还低着头的苏羽，一字一句的吩咐道：“把他给我带下去……”
　　“诶，将军。丞相大人刚刚说了，不管我说什么，都恕我无罪的。”那少年忍不住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只有一对眸子黑白分明。
　　舒淳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赶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小光。弘微既然都这么说了，便恕他无罪吧。想来丞相大人的风姿过人，引人倾慕也是正常的。”
　　淳于光放下手，虽然不在说话，但明显还在生着气。舒淳为了缓解现场尴尬的气氛，便松开的温子远的衣袖，走到那少年身边，岔开话题道：“小光带你来，想必是你作战勇猛。若是你通过了一会儿的测试，可有想求的职位？”
　　“有。”少年朗声道：“我投军立功，便是为此。”
　　“哦？”舒淳感到有了兴趣：“你如此勇猛，又力大无穷，不管到哪里应该都能求得更好的官职。为何来此呢？”
　　舒淳这话问出来后，温子远等人都望向这个言他有所求的士兵。却见那瘦小的士兵，突然伸出了双手，抓住了舒淳本来抬起，准备抹掉鼻梁上汗珠的柔荑道：“在下想要守护公主，做公主的近卫！”
　　他的动作配合着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就连舒淳，一时都僵住了，没有抽回自己的手。瞬间，离舒淳最近的凤煌劈手便将两人的手扯开，朝着那士兵的胸口推了一把，然后斥责道：“放肆！”
　　凤煌本就是世家公子，没什么力气，所以那士兵并没被推的往后，凤煌却收回手，一惊的看着他。然后伸手指着他道：“你……你……”
　　“我没事，子明。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舒淳说着，又抬手拦住已经撸袖子，准备上前亲自教训他的淳于光道：“小光，先别发火。”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子远，缓缓踱步走到那也满脸震惊的士兵面前，仔细瞧了他一会儿，然后展开一个微笑道：“好，你若是通过了，就让你做公主的近卫。”
　　那年轻的士兵看着突然展开微笑的丞相大人，忍不住又咽了咽口水。却见温子远突然一转身，白色的袍子边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他笑意盈盈的对着舒淳身后，还处于僵硬状态的凤煌道：“御史大人，女孩子的胸口，不是随便摸的，你……要负责任吗？”说完这句话，看到凤煌的表情，温子远突然觉得，天气好像也没那么热了。
　　当然，苏羽是女子这件事还是引起了周遭的议论。舒淳担忧道：“小光，为何会有女子在士兵中作战？这……这太危险了。”
　　淳于光一时也没了话。毕竟这苏羽并非直属于他的亲兵，几次作战她带领的小队都异常勇猛，几次攻城都是头一个爬上城头，杀死守将的。因为从没受过什么大伤，还被军中称为“福星”。军医从没看过她，她又如此扁平，谁知道她是个女人呢。还好温子远替他解了围：“公主身先士卒，想来苏姑娘也是被公主所感动，因而来投军。将军麾下士兵数千，也不能一一查验男女。现下，公主正需要一个贴身护卫。苏姑娘既然以命得来军功，就是为此。那么，公主也理当成全。只要一会儿我们看了比试，如苏姑娘确有实力，现下九卿中，有七个是曾经陛下所立，公主占领固远后，前来投奔的。另有九卿之首的奉常，国破时身死，选其子继。唯独这郎中令，当初为保护陛下战死，又因公主是女子，一时又没有选到合适的，以作贴身护卫。如此，便赐她郎中令，护卫公主吧。”
　　“丞相大人！”凤煌已经恢复了正常，忍不住道：“郎中令乃九卿之一，授予这才二八的少女，未免太过轻率。”
　　“御史大人，你说着话便冒犯了。公主殿下也不过才二八年华，便能护国卫民。这女子功勋卓著，又是为公主而来的，为何不能任九卿？”温子远这话说的厉害，让凤煌一时语塞。只是同时，两人都看向了站在中间的舒淳。舒淳的一滴汗默默的从额上滑过。瞧他们两个这样子，便知道肯定是在自己没看到的时候，有了什么绊子。想来两个都是嘴上得理不饶人，无理还要搅三分的主，可怜她这君上，要做这样的难的调停。无奈之下，她突然转身，走向阴凉处摆好的位子道：“天气真是热啊，不是要看比试吗？我们还是开始吧，免得他们在这里等。”
　　“殿下。”温子远很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字一句的问道：“您还没有回答呢？苏姑娘可否封九卿？”
　　舒淳的笑容一僵，然后无奈的回过身，在位子上坐下，可怜兮兮的看了凤煌一眼，然后答道：“这……丞相是百官之首，任命之事，丞相觉得好，本宫……本宫也没有别的主意。”
　　这话一说，算是给两人的争执做了定论。凤煌一抖衣袖，不再看温子远，径自走到舒淳身边的位子坐下。温子远明知他生气了，反而躬身对着舒淳行礼道：“殿下英明。”然后看向已然在一边头大的淳于光，挥了挥广袖道：“开始吧，淳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