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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公审瑛妃 ...

  •   舒淳看着那一刀一刀的割下去,泪流得更凶了。她握着温子远的手,不停地说:“弘微,弘微,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能好,你打我,骂我,我都听着。只求你没事。你说过你不会先死的,你要是有个万一,我也不活了。”她这么哭着,还用袖子抹着眼泪。
      那侧趴在榻上,刀割都没有吱一声的温子远有了动作。他微微的回握了舒淳的手,气若游丝的道:“殿下……”
      舒淳连忙俯下身去,耳朵趴在他面前:“你要说什么,我听着。”
      “臣……答应你的,就不会食言……请你……保持……君上的仪态……”温子远努力说完了,舒淳便哭的更凶了。宫人们奇怪的看着丞相不知对公主说了什么,公主拉着丞相的手又是大哭起来:“不行!你这次要好了,我才听你的!你要是不好,我就再也不相信你了!更不会听你的!”
      凤煌闻讯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舒淳如此没有仪态,拉着温子远哭的如丧考妣的样子。他迅速的疏散了室内的宫人,让他们不再继续看自己君上的失态。淳于光后脚也来了,凤煌回身握住他的胳膊道:“请将军立刻加紧守卫,并且放出消息,说丞相大人无恙,歇息三两日就好,以稳定民心。还有那个瑛妃,叫人好好看住她,切不可随便死了。等公主缓过神来,势必要拿她问罪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瞒不住,也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好,我这就去。”淳于光有些担忧的看了哭成泪人的舒淳一眼,又反身离开了。凤煌走到舒淳身边,小声安抚道:“殿下不必忧虑,弘微定会没事的。你总是这么哭,弘微反而担心,让他耗费精神。”得了凤煌的安抚,又看温子远还没有昏迷,舒淳便放了心。也不再哭泣。抹干了眼泪,看着御医治疗。
      有人企图刺杀公主,而丞相救驾中毒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固远县。本来视舒淳为救世主的大魏子民都在县衙外叫嚣着,要将凶手拖出来公审治罪。淳于光安抚了许久,并再三保证,丞相大人身子好些后,会给众人一个交代的,以致到晚间才将所有人劝散了。可是淳于光不知道,这才是麻烦的开始。
      如果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是形容昏君的最佳范本,那么舒淳现在基本上已经向昏君靠拢了。凤煌敛袖站在堂下,听着公公前来宣布,公主今日又不上朝了。他便知道自己该请求去后宫看一看了。
      之前因为舒淳被刺的事很快就外泄了,凤煌罚了许多人。所以这次,舒淳的举动还只是在宫人们心里存着,没有外泄。那现任的总管黄公公见凤煌终于来了,一副谢天谢地的样子,迎上去道:“御史大人,您可算来了。您也劝劝公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丞相大人因为喝了药,所以时常昏睡。万大人说,多睡几日是有好处的。丞相大人醒着的时间少,公主又不让我们下人多嘴。您看看,这已经三日了,公主就没离开过丞相大人的床边。这下人们看了,明事理的,知道公主是情深意重。可是……可是……”
      “我知道了,黄公公。”凤煌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御史大夫的官袍与丞相一样,都是白色的,极为好看。凤煌有了一个打造精致的面具,银色的流线紧紧的贴着他的脸,与他的白袍相应,煞是好看。他随着黄公公进了那府衙的后院,来到了安置温子远的地方。他示意黄公公先离开,然后才在门外道:“臣凤煌求见殿下。”
      回应的是舒淳有些柔弱的声音:“进来吧。”
      凤煌进去了,才看到温子远醒着。心中暗自笑,他来得是时候。舒淳见他来了,十分紧张,生怕他戳穿自己,便瞪着他猛瞧。
      温子远有些没有精神的凤眸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了一遍,才开口道:“说吧,几日没去上朝了?”
      舒淳眼见着瞒不过去,干脆先发制人的赌气道:“谁叫你先骗我!当初说好了,你要死,也是和我一起的。说定了,你不会替我挡着。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温子远为了避开伤口,斜斜的靠在那里,仅着了白色中衣的他因为中毒,面色和唇色都是苍白的,一缕幽魂似的。声音却还算正常:“我说的,是要死的时候。我这不是还没死吗?而且,我不是说过,我三哥是鬼医圣手,我家兄弟都服他所制的辟毒丸。若非极为罕见的毒素,都难以致命。只要稍微调养,便可康复。但公主你若中毒,立刻毙命了,我横竖不也是个死。”
      舒淳眼睛肿肿的瞧着他,也不说话。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舒淳的手背道:“你这几日不去上朝,我不怪你。只是看你的眼睛,就知道没好好休息。你这样,我也睡不踏实。你先去睡觉。我和子明说两句话,你晚上再来看我。”
      温子远的安抚有了效果。舒淳抹着泪离开了。她这边刚走,凤煌便展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温子远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这佞臣要死了,我可以独占君宠,心里高兴。”凤煌说着,还不忘通过窗子瞧瞧,确定舒淳走远了,才在温子远床边坐定:“公主三个日夜都守着你不肯离开,还好我做了防备,让那些宫人们不敢乱说,也还好这里还没有皇宫那么大,容易管制。说实在的,就你受伤那日和这几日的连起来,我都能编一本妖孽误主的书寄给温大公子瞧瞧了。”
      “子明的文采,我向来是知道的。”温子远淡淡的敛眸道:“欺上瞒下,口蜜腹剑,造谣生事,都是你的理。我若是死了,殿下也不会独活,你没机会独占君宠。”
      “你如今卧病在床,还如此口利,不怕我去跟君上告你一状吗?”凤煌嘴上这么说,却伸手为他将被褥向上拉了一下:“天气虽然已经渐热了,但你中的是寒毒,不能见了凉气。”
      “你要告我什么状?”温子远背上伤口疼,微微皱了眉。
      “自然是告你有一千种办法杜绝这件事的发生,却用了这最最惊心动魄的一种。你明明知道修禊那天,邺城根本没有开城门,知道她在撒谎。但你还是迎上去了,为的就是让殿下她牢牢的记得,谁都不可以相信。”凤煌说这话时,那桃花眼亮的妩媚动人。
      温子远看着他这样,也淡淡的笑了:“我算知道,为何卫家的人要想着办法弄死你了。这人,活在世上,要懂得收敛聪明的。当然,我知道,御史大人是绝不会去说的。”
      凤煌感到颇为有趣:“天下谁叫我收敛聪明我都不惊讶,唯独你七公子,一个从不懂收敛聪明的人来教我,让我意外。我还当,在七公子的字典里,没有收敛这两个字呢。我现在是不会说,是瞧在你卧病的份上。说了,殿下也会因为心疼你,而就此算了。我呢,定要挑个最好的时候,给殿下一个惊喜。”
      “殿下就算气我,也不过两日的事。御史大人自然不会跟我结这样的梁子。”温子远回答的倒是胸有成竹:“只是那个瑛妃,到底为何行刺,可查清楚了?”
      “交廷尉去审了。奏章已经呈上来了,因为你病着,所以我就先看了。”说道朝政,凤煌总算是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也还好殿下这几日没有上朝,不至于问起来。想来那瑛妃也确实疯了,刑讯的时候没怎么问,就开始叫骂,廷尉大概整理出端倪。瑛妃因为是庆帝宠妃,所以当初出逃时,庆帝不忍她自尽,带她一同逃亡的。可是因为走到半路,追兵太甚,便抛下了她。你也知道,那追兵定是没有听英蠡的命令的,要不也不会逼死庆帝,射杀淳于昭。所以,瑛妃她被……”
      “我知道了,不必再言,跳过此节,继续讲。”温子远皱起眉头,示意凤煌不必细说。
      “那些追兵并没有杀她,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再加上后来他们错手杀了本该留下的皇室重臣,一时也惊慌,害怕英蠡治罪。瑛妃就趁乱跑了。可是她一个弱女子,世道又乱,被山贼掳上了山……”凤煌迟疑了一下,还是跳过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下就疯了。那些山贼估计是看她疯了,也就没了兴致,将她丢了出来。那毒,我想许是在那些山贼处盗的,也像是山贼会用的毒药。她疯了,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要报复带走她又抛弃她的庆帝。可是庆帝和长平公主都死了,只有……只有公主活着。她疯了,但也记得庆帝和烈帝都疼这个公主,所以才打算来报复的。”
      温子远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此事,先不要告诉公主。等我身子好些,就公审。”
      “公主不会希望皇家的丑闻如此暴露的。”凤煌有些担忧。
      “我就是知道,才让你先不要告诉公主。”温子远似乎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还是撑着说道:“我一直很在意,淳于昭为什么要庆帝和长平公主跳下去,那里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关键。若是没有生路,他何苦受万箭穿心之痛,也跳下去不好吗?我感觉到,庆帝和长平公主一定还在什么地方藏着,等待公主摘取胜利的果实后,再出现夺取。就算庆帝懦弱,长平公主和那在背后庇护他们的人,也会逼他这么干的。我必须在他出现前,彻底毁了他所有的名声……”
      “然后,他要回来,让殿下奉他为帝。再让朝廷和民意逼着他让位给公主,使公主名正言顺。”凤煌接上温子远的话:“机关算尽,这庆帝活没活着,还是一回事,你便计算到这么多步之后,不怕白费了吗?”
      “我想的计策,从未白费过。”温子远幽幽的盯着凤煌:“所以,必须给他不能翻身的罪名。”
      “我省的,你放心吧。外敌入侵,不能领导抵抗,是不智;国难临头,让其他的妃嫔殉国,带走了自己最爱的贵妃,任人民沦与铁蹄,是不仁。连一个妃子都能带走,却没想着救自己的手足,是不悌。带走了贵妃,却在危难时扔下她,让她受苦,是不义。此事交给我,我保证做的滴水不漏,不让公主觉察。就算舒庆再生,那宝座也叫他如坐针毡。”
      “还有……长平公主。”温子远药效起了,有些晕晕的,但还是不忘记吩咐周全。
      “这是一定,我必让她出现之时,民怨沸腾,叫她立刻脱下护国公主的头衔。我明白你的心意,一山怎能容二虎。现在她是死了,所以护国公主的名号还给她体面。她若是活着,必叫她让出此位。除了公主,不让任何人有染指的机会。”凤煌说完,就看到温子远满意的点点头,在睡前喃喃了一句:“子明此说,甚合我心。”
      大约过了七日,温子远才算完全恢复了气色。因为有了丞相的默许,朝堂上所有的事都暂时是交给御史大人料理,公主殿下并不出现上朝。温子远提出病愈上朝前必须公审瑛妃,给愤怒的民众一个交代。
      但是舒淳听了,却有些犹豫:“我不知道廷尉之前是否审过。不如先问问?瑛妃她一向娇弱,我那天听她呼喊,似有隐情。要不……”
      “殿下,淳于将军当日为了平复民怨,已然做了承诺。无论如何,您想要将军失信于民吗?”温子远只是这么一句,便叫舒淳改变了话头:“弘微这么说,我便听就是了。我那日说过了,你只要好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瑛妃的公审是在固远县最中心的广场进行的,万人空巷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那临时摆出的审讯场。而瑛妃也没有辜负特意为她安排的如此大的阵仗。温子远心里知道,凤煌一定是动了什么手脚,不然那瑛妃不会歇斯底里的喊着“舒庆懦夫,不智、不仁、不义;舒鸿毒妇,操控兄长,玩弄权柄,致使国家沦丧”的话。他看着坐在上位的舒淳,拼命地压抑自己的惊恐,望向在她下座的自己和凤煌。他心中微微泛起一抹笑,然后站起身,抬手示意喧嚣的人群安静,然后在舒淳面前行了一个大礼。舒淳连忙道:“丞相有伤在身,不必如此。”
      温子远朗声道:“臣护驾是臣的本分,瑛贵妃是先帝的爱妃,因为受了重创才至此,原本是不怪她的。所以,臣请殿下开恩,终身囚禁她便是,不必治她死罪。”
      瑛妃的嘴已经叫人堵上了,民众为了听温子远的话,也都没发生。他这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舒淳心思单纯,以为温子远这么说,是因为当初自己失控时曾喊着要将瑛妃千刀万剐。于是开口道:“丞相说的是,本宫也正是这么想的。瑛妃也是我大魏子民,她是因国家离乱,受重创而疯,我怎忍再苛责于她?叫人好生看管就是。”
      凤煌此时却出列道:“臣以为,自古行刺君上,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公主虽未晋位,但已形同君上,若是不治瑛妃及其家人之罪,何以服众?”这瑛妃本是望族出身,此时其家族之人因为担忧俱在,顿时人群中便一片骚动。
      舒淳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道:“御史大夫虽然说得有理,可是瑛妃刺我,并非恶意。身为人君,要有雅量。更何况瑛妃家族自我入固远,多有来投,这自是相信我。我怎能恩将仇报?这也怪我事先没有多做防备,若我能早些发现瑛妃失常,也不至于伤了丞相。”舒淳言毕,心里难受,居然起身下座,向温子远行了一礼:“当着众人的面,本宫向丞相赔礼。”
      温子远连忙也躬身回礼。这让周遭的人看的都愣住了。凤煌抓住了时机,连忙向舒淳跪下,行了叩拜的大礼道:“殿下仁君,天佑大魏。”他这么一跪,周围的官吏民众也都自然跪了下来,口中呼唤着:“殿下仁君,天佑大魏。”瑛妃家族的人更是感激涕零,其中便有人喊道:“请公主晋大位!请公主继女皇位!”这喊声顿时也成了浪潮,舒淳站在那里,看着沸腾的民众,她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意识到,她是这么多人的依靠,她是这么多人托付生命的君上。
      温子远再次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他朗声道:“殿下仁德,此时晋位无疑于宣布庆帝已亡。她不忍如此。殿下曾发誓要复兴故国,为赵国所害的亲人民众报仇。并立誓夺回邺城,赶走赵国狼虎,确定陛下生死之后,再做打算。殿下必不会抛下子民,必将与大魏共存亡。”
      “我等愿随公主!复兴大魏,荡平晋阳!”又是一阵呼喊声,舒淳站在那里,接受了数万民众的朝拜。她知道,自己只有五千兵马,但弘微很快会为她,将每一个人民都变成勇士。这些人以生命追随她,所以她更加不能失败。这天离舒淳十六岁的生日恰好还有一个月,在这短短的大半年中,她从一个庶出的公主,被推倒了国家命运的前端。但她认为这是上天给她的使命,她必须去完成,为了自己,为了弘微,为了所有以性命追随她的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公审瑛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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