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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尽忠 ...

  •   舒淳和温子懿讲着微服出巡时的趣事,拿画像给他看的时候,温子懿抿着唇,似乎心情很愉快的样子。舒淳瞧他难得如此愉悦,便有意无意的提道:“我当日亡国之时,从没想过能有今日。对于现下的一切,我都十分满足了。刚刚翕如被诊出有喜脉,很快,我大魏要有新的继承人了。”
      温子懿点头道:“太子妃诞下嫡脉长子,对皇室是好事。不过也向来是之前一直怀不上,三哥还是给了药的。这皇太孙的名字,陛下要好好的想想呢。”
      “我才不取,叫丞相取。”舒淳故意按着额头道:“这种劳心费神的事,我才不做呢。说起来,现在我心上还有一件事,放不下。”
      温子懿没问她什么事,只是喝了一口茶道:“英大人根本没和公主圆房,公主哪里来的孩子。陛下不必担心是公主的问题。”
      舒淳愣了一下才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圆房?”
      “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温子懿展开了一个笑:“您只管去叫你听话的敛之来问问,不久知道了吗?”
      英敛之本来正在旁听案子,接到宣他入宫的圣旨,感到有些奇怪。舒淳只有上次簪花宴才在公务时宣过他,这次总不会再有一次簪花宴吧。
      他满腔疑惑的去了,见到舒淳下跪行礼后,舒淳一反常态的没有立刻叫他起身,而是令旁人都下去,才开口道:“敛之,你跟朕说实话。为什么不和畅儿圆房?”
      英敛之心中一沉,舒淳用的是肯定句,那么就说明无论是谁告诉她的,她都非常相信这个人,以至于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夏侯畅没有进过宫,而且以她的性格也不会跟她的母亲说这件事。那么举朝上下,除了丞相就是温家六公子才对舒淳有这样的影响。而又事关夏侯畅,六公子的几率会大些。
      他心里有了计较后,跪在那里叩首道:“陛下,公主嫁我之时尚年幼,臣不忍……”
      “敛之!”舒淳加重了声音:“抬头看着朕!”
      英敛之抬起头,舒淳道:“你难道不知道,你从小开始,只要一对朕说谎,右边的眉毛就会向上挑?你若不喜欢畅儿,为何当初要娶她?”
      英敛之跪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舒淳叹了口气道:“当初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叫你来参加簪花宴,是朕的不对。可是我给你机会了,我要你拒绝了。可是你口口声声跟我说,你要娶公主,你难道是为了朕娶公主的吗?”
      “是。”英敛之突然握住了拳,回答了舒淳的话,这样舒淳一愣。英敛之几乎是跪行着到了舒淳的丹陛之下,然后又叩首道:“臣是为了陛下而娶公主的。臣不敢欺君。”
      “你……”舒淳气的站起身来,这是她第一次觉得她根本不懂英敛之在想什么。她气的将茶杯丢向跪在下面的男人道:“你简直太放肆了!朕平时太纵容你了!朕之前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告诉朕的?现在,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是要告诉朕你打算让朕的女儿守一辈子活寡吗?”
      英敛之也没躲,茶杯就那么砸了过去,砸伤了他的额角,血就那么涌出来了。舒淳吓了一跳,心里又气又心疼。想走下去安慰他,又在心里闷着一股气。一时间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英敛之却还是俯身道:“无论如何,陛下。臣会好好待公主,只是臣现在真的没有办法和公主圆房。无论陛下要怎样降罪于臣,臣都绝无异议。”
      “来人!”舒淳朝外面叫了宫女进来:“找太医给廷尉大人包扎了。然后,把他给朕关进……”舒淳气的头都要发晕了,半晌才想到:“把他给朕关进镇国塔,让六公子好好给朕教训教训他!廷尉事物先着副官代理,等什么时候,廷尉知道他错了,再给他放出来!”
      女帝陛下不知为何大发雷霆,将廷尉大人也关进镇国塔了。这事可不是件小事。女帝本身脾气就是极好的,当初裴逸贪了那么多银子,她在朝上也就是一句,按着律法来办。没有一点责怪裴家的意思。
      这廷尉大人可是女帝一手带大的,十三岁就居九卿,到现在已经任廷尉十来年了,现在又是驸马。女帝在陈国做皇后的时候,一直是他陪在身边的。女帝对他的娇宠那比太子还纵着三分。太子只是得到辽阔肥沃的封地和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宫中的人都知道,这位廷尉大人在其他方面可比太子要享福。
      太子不想做的事,女帝会以他是储君不能任性为由约束他。而英大人还没表现出不想做,他们的女帝立刻就现提出,不让他为难。除了不能逾越皇室的制度,一年四季该下赐的衣服用具,吃食仆役,和太子比,从来没少过半分。别说和他发脾气关他了,就是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他。这次,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发了这么大的火。
      夏侯畅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进宫向母亲求情。可是舒淳并不见她,但留她住在宫里。她本想去镇国塔看看英敛之,却被守着的侍卫阻拦,说是陛下严令,不准公主进入。夏侯畅急的没办法,在塔外都快哭了。她跑去求了太子和温舜英,舒淳也都是不见。温舜英安慰自己的姐姐道:“畅姐姐,母亲发了这么大的脾气,父亲不会不管的。只是这几日朝上事多,父亲现在还绊在御书房,想来他心里已经知道母亲为什么发脾气了,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不急着回来。要是英大人真的有危险,父亲早就出现了。”
      “是啊,畅儿。”太子也安抚道:“母亲那么疼爱英大人,想来发火也只是一时的置气。你在宫里好好住着,说不定晚上母亲气消了,父亲劝上两句,就放出来的。”
      “可是……可是我听说,他的额头被母亲砸伤了。”夏侯畅抹着眼泪:“我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
      “送进去前已经叫太医看了,没什么大碍,连疤也不会留。畅儿你就放心吧,定然换你个英俊的丈夫。”太子想逗她放松些,夏侯畅忍不住笑了一下,但还是抹着泪道:“皇兄就知道笑我!我哪里在乎他是什么样子,只要人平安,我就放心了。”
      “你若不放心,我进去替你看看。我说我要看六叔叔,他们定然不敢拦我的。”温舜英出了主意。其他两人都点点头。
      他们两人躲在旁边的树木后,看着温舜英到了镇国塔下,侍卫拦着她,温舜英便道:“我是来找六叔叔的,你们拦我做什么?”
      侍卫有些为难道:“陛下有旨,不准任何人探望英大人。”
      “那我要见六叔叔,怎么办?”温舜英站在门外,就仰起头大声道:“六叔叔,他们不让舜英见您!”
      这话说的两个侍卫差点跪下以死谢罪,连忙开了门,恭送他们的县主进去了。温舜英进去的时候,温子懿正在从楼梯上下来,见到她便抱起来道:“我正要过来,看他们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我这儿本来就局促,陛下给我又塞个人来,我正在不高兴呢。他们还非要惹我。”
      “六叔叔,英大人他没事吧。”温舜英被他抱着向楼上走,温子懿笑着摇摇头道:“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来看我的,他好得很,正悠闲地喝我的茶呢。他本身假就少,乐得关在这清净呢。反正罚了俸禄,陛下也会给他在别的赏赐上补齐,他怕什么?”
      上了楼,英敛之瞧见温舜英,起身行了礼,然后才对温子懿道:“六公子不觉得,县主已经十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抱着,有失体统吗?”
      温子懿将温舜英放下,给她倒了杯茶,然后道:“我反正已经没有体统惯了,被关在这里还能差到哪儿去。只是英大人可要好好改造,不然这塔对我们两个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温舜英看着英敛之额头上包扎的白纱,就知道母亲今日是真的气急了。她对英敛之道:“英大人,畅姐姐在外面着急的很。母亲不但不肯见姐姐,连我和皇兄都不见。父亲又在御书房还没回来,您倒是告诉我,您到底怎么惹母亲生气了,让她发了这么大的火?”
      英敛之一时没有了话,只是坐在那里。温舜英看向温子懿,温子懿则点着下巴道:“这种大人的事,舜英你不明白的。”
      “六叔叔,那你是最最聪明的。一定知道怎么让母亲消气,你告诉舜英好不好。”温舜英顿时又开始撒娇了。温子懿一副完全没办法的样子揽过她道:“不是六叔叔我不想帮忙,是你姐夫他根本不配合啊。”
      温舜英眨巴着眼睛,然后看向英敛之,又看看温子懿才道:“就是六叔叔已经告诉英大人该怎么做了,可是他不做,是吗?”
      “还是我的小宝贝比某人灵巧的多。”温子懿亲了亲她的额头:“英大人,迟早都是要做的,你何苦跟陛下在这事上置气?”
      温舜英跑到英敛之面前,好奇道:“英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您如此难做?舜英能帮你吗?”
      英敛之的脸顿时有点红了。温子懿笑着抱过温舜英道:“都跟你说是大人的事了,你就别搀和了。英大人他没事,就算他不服软,过两天陛下气消了,心疼他,就会放了他的。”
      “我信六叔叔。”温舜英点点头:“那我去告诉畅姐姐,叫她别担心。”
      温舜英走后,温子懿的笑消失了,他转过身看着一言不发的英敛之道:“怎么,害怕夏侯畅有了孩子,那些人更不安份?”
      “陈国的士族没有放弃接近公主。”英敛之皱着眉:“我只能尽量阻拦,可是若是女眷来探,我也不能总是不允。那样反而欲盖弥彰。我不知道公主在想什么,也很难知道她们最后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公主若是现在有了孩子,还是个男孩的话。就更加危险了。”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想要动摇陛下,那必须任他们做到谋逆,陛下才能下定决心。”温子懿靠在墙壁上,看着端坐的英敛之:“你为了不圆房的事跟陛下这么闹,迟早也会打草惊蛇。圆房而不怀孕的方法多了去了,随便哪一种都能解决你的顾虑。”
      英敛之还是一言不发,温子懿走近他,弯下腰,笑了一下道:“怎么,看着那张与你从小仰慕的君上相像的脸,你下不去手,是吗?”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锦袋道:“这里面的药能够保证夏侯畅在三年内不会怀上任何孩子,你现在跟陛下服个软。这药怎么让夏侯畅吃下去,想来你有的是办法。”
      “我做不到和她圆房!”英敛之终于站起来了,他有些焦躁的走到塔窗边,看着在镇国塔下站着的夏侯畅,又烦躁的别过脸去:“我没办法清醒的面对她的时候……对着……对着她……”
      “你若不行,就叫太医来看看嘛。想来陛下也会心疼你的。”温子懿还在笑着,英敛之握紧了拳,抿着唇道:“六公子,这样笑我很有趣吗?你明知道,我是因为……”
      “是因为不想让陛下为难在娶了她。可是你现在还是在为难陛下。”温子懿倒上一杯茶:“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跟她圆房了,陛下就没什么话可说了。而你若不圆房,他日被旁人捅出来,那可不是件小事。我这么提早跟陛下打招呼,也是为了警示你,这件事,旧日陈国的士族已经知道了。你若没法清醒着圆房……”温子懿从怀里又摸出一个纸包来,夹在指间:“那就让自己糊涂点。”
      言毕,他将纸包放在桌上。然后道:“你为陛下,说是连死都愿意。怎么现在连区区圆房都做不到吗?”
      英敛之看着桌上那个纸包,一咬牙道:“我英氏之人,还需要用这等东西吗?”
      “不需要……那就将你的忠诚献给陛下,让我看看。也不枉我五哥临终前还念念不忘,要留你一条性命。”温子懿将那纸包收起来,然后他将那个锦袋也收了起来。英敛之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温子懿朝他一笑道:“英大人,我刚才突然想到。我们这么麻烦,无非是因为公主不在宫中,没法掌握。你要是让她生下了一个孩子,特别是……这个孩子如果是男孩就更好了。公主从怀孕起,你都可以将她放在宫里,好好的看着。孩子一生下来,就在我们的掌控之中。倒时就算他们要利用公主,我们这边也有一个夏侯血脉的筹码,你说不是吗?”
      英敛之愣了一下,温子懿那个笑又加重了:“或者说,英大人舍不得自己的孩子?”
      “舍得。”英敛之的脸色沉了下去:“只要是为陛下,我什么都舍得。”
      “那就好。”温子懿的眸子轻松的瞧向他:“那我就在此等英大人的好消息了。”
      英敛之在温子远刚刚回到未央宫的时候,就向舒淳认错了。温子远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舒淳正拉着他,一副慈母的模样,瞧着他头上的伤道:“敛之,今天朕是气急了,才砸你的。你也是的,怎么也不躲。朕都懊悔一下午了。朕寻常就都随着你的性子,只是这次,你也太过任性了。朕就说了你两句,你就跟朕置气,也不想想朕心里有多难过。”
      “是臣的错,臣再也不会了。”英敛之乖巧的回答。温子远在心中叹了口气。这英敛之,眼见都二十五岁了,谁提到廷尉英敛之那不是肃穆三分。偏生舒淳总把他还当成那个丧母的小孩子,而他平时一副端严的模样,愣是在舒淳面前,随时都是个撒娇的孩子。
      英敛之见温子远来了,准备起身行礼。温子远抬手制止道:“你这样子,还是歇着吧。免得碰到头,我又遭陛下无端的怨了。”
      “弘微!”舒淳知道这是温子远在笑他,忍不住有点窘迫。温子远笑着坐下道:“陛下对英大人疼惜,臣也效仿,有什么不对吗?”
      “对,对。”舒淳温声道:“朕的丞相大人,何时有不对过?”舒淳说着,精神又回到了英敛之身上道:“畅儿担心你一整天了。今日就别回去了,晚上一起用了晚膳,就宿在宫中吧。”
      “一切听凭陛下的吩咐。”英敛之还是乖巧的模样,舒淳便开心的起身去吩咐,张罗着让人上一些英敛之爱吃的菜。温子远见舒淳起身离开了,便顺着坐在英敛之的旁边,抬手压住了准备起身的英敛之道:“廷尉大人……”
      英敛之面无表情的看向温子远,温子远仍然含着一个微笑,然后塞了一个小盒子在他手中道:“这是我的那一份。本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了,现在可以帮助英大人为陛下尽忠。”
      英敛之抿着唇,脸色很不好看,但是却没有推拒温子远塞来的东西。舒淳回头见他们两个难得在私下说话,心里高兴,笑着走近他们道:“你们在说什么?”
      英敛之率先抽回了手,然后起身,勉强笑了一下道:“丞相大人问臣的伤如何?”
      温子远坐在那里,看着英敛之将那个小盒子收进袖口,然后也抿着唇对舒淳笑道:“是啊,陛下。臣在关心廷尉大人的伤势,他是我朝的栋梁,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舒淳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相信了他们,欣慰的笑了一下:“弘微说的是,敛之要好好照顾自己。”温子远站起身,揽过了舒淳,将她的注意力带离英敛之,好让他们的廷尉不用再僵着那难看的微笑,被舒淳看出差池来。英敛之看着舒淳与温子远鹣鲽情深的对话的样子,手上渐渐收紧,宽大的袖子中,小盒子硌的他手指的关节发白,他仍旧恍若未觉的站在那里,脸上的微笑也终于再无一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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