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路》论文写不完

106、脱身

　　说来也巧，这几日正是温玄礼轮旬休，便陪着封璇回了一趟娘家。封氏的族长是封璇的大伯，一桌上吃饭的时候，谈起了一对邺城来的行商夫妇的奇事。温玄礼听了觉得有些怪，便道：“我朝向来以‘士、农、工、商’列位。再财大气粗的商人也不至于不肯跪县官，还敢咆哮公堂。这其中定是有什么隐情。”
　　封氏族长道：“我问了情况，也是下人的不对。我跟县官也到过招呼了，关他们几日，他们若还是不服，想来也是我们封家不对在先，我们也不追究了，就将他们放了吧。”
　　温玄礼点头道：“大伯能有如此气量，在下佩服。若不然，明日反正无事，就去看看那对夫妇到底是何等的人物，居然能在县堂上抗辩。”
　　这话传下去，到了县官那里，便听出不一样的意味来。他到了牢里，此时舒淳和温子远已经被关了两三天了，都是慧娘在给他们送吃的。他走到牢门前严厉道：“算你们命不好，刺史大人正好陪夫人回娘家。明天要见见你们这两个胆大妄为之徒。本官本来念及你们初犯，想关你们几天就算了。刺史大人执法如山，现在你们自求多福吧。”
　　舒淳这下慌了，县官看她终于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便得意道：“刺史大人可是丞相大人的亲侄儿，你们惹到大麻烦了！”
　　县官走了以后，舒淳抓着温子远道：“怎么办，怎么办？贞文那个性子，一见到我们，非立刻跪下不成。这可是要叫人发现了。”
　　温子远叹了口，招来暗卫道：“那也只能……尽量少让人发现了。”
　　入夜，温玄礼收到了来自他小叔叔的口信。皇宫的暗卫拿着腰牌，向他传了丞相大人的命令。要他见邺城夫妇时，周围不得有闲杂人等。温玄礼感到很奇怪，这件事他中午才决定的，邺城远在千里之外，他小叔叔如何得知的？还是说这对夫妇确实有来头，就是他小叔叔安排下来私访的？
　　封璇听了温玄礼的疑惑，有些担心道：“该不会是那对夫妇真的有什么大的来头吧。要不……放了他们算了。”
　　“不管什么来头，他们的人打了人是没错的。纵然这件事，封家也是有错的。但总不能因为小叔叔的一个口信，就罔顾律法。更何况小叔叔没有让我放了他们，只说见面时不能有闲杂人等。”温玄礼顿了一下道：“那明日吩咐下去，在我在府衙后院的厢房见他们。只让县令和你，还有你大伯陪着便好。若是能和解，那是最好不过的。”封璇点点头，便也依了。
　　次日一早，温玄礼和封氏族长还有封璇便到了府衙后院的厢房。县官小心招待了，战战兢兢道：“小人已经命人去提两个犯人了。大人您真的要在此见那对犯人？那对犯人，男的还好，总是一句话也不说。那女子却甚为嚣张，但看来也是为了护着她夫婿。所以那日，下官也没有强行用刑。可是，您不让加镣铐，就这么召见他们，下官觉得有些不妥……”
　　“不必多言，本官自有判断。”温玄礼止住了他的解释，就听门外道：“老爷，犯人带了了。”
　　因为时间紧凑，温玄礼一直没问犯人的姓名，想着见了面他再亲自审问是一样的。那县官也一直以犯人代称。他听了外面的人汇报，便道：“叫他们自己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这厢房是拐角式的，门打开，人进来了，却看不到。门关上后，也不见有人进里屋来。县官气急败坏的走出去道：“你们两个越发无礼了！刺史大人仁慈，你们别当真蹬鼻子上脸了。还不快进来给刺史大人谢罪！”
　　温玄礼突然觉得有趣，这样的商人夫妇，他还从没见过。他便放下杯子道：“无妨，他们不来，我出去就是。”他站起身，封氏的族长也连忙站起来先出去了。封璇跟着温玄礼这边走出来，温玄礼看到站在那里，衣服虽然有些脏了，但是面容如此熟悉的两个人时，顿时愣在了那里。封璇本是低着头的，这边抬起头来，也顿时僵住了，甚至开始有些发抖。
　　县官还在一旁道：“刺史大人，这是犯人赵远和他的妻子王淳。你们两个，看什么看！还不下跪！”
　　他这话刚刚说完，温玄礼“嘭”的就跪下了，紧接着封璇也跟着自己的夫君跪下，头叩在地上不敢起身。县官和封氏的族长都愣住了，却听温玄礼声音有些紧绷着道：“下臣参见陛下，丞相大人。下臣不知陛下与丞相大人驾临，未能迎驾，死罪死罪！”
　　县官这边一听，腿就软了，顿时和封氏族长一同跪下，也都是瑟瑟发抖的。舒淳伸手扶起温玄礼道：“贞文，朕本想到了大梁再告诉你的。但是，很显然，是朕冒犯了县官，被关了起来。要不也不会找你求救。”
　　“陛下……言重了。”温玄礼看了一眼已经快吓昏过去的县官道：“陛下现在有何安排？”
　　“我与弘微一同逛逛就好，你们莫要泄露我们的行踪。我到了大梁再与你见面细谈。你还是和你的夫人在此好好省亲吧。”舒淳说道这，顿了一下道：“朕倒是没什么，只是你小叔叔一向爱干净，关了这几天，他怕是已经快恼了。你快点安排人给他沐浴更衣才是正事。”
　　这乌龙事件，就这么过去了。封家再三请罪，舒淳也没有太过责怪，只是提醒他们要约束下人，莫要污了名声。对于他们多收的那一点粮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从府衙被放出来的时候，慧娘在等他们。见到他们安全了，还是温玄礼亲自送出门的，便有些好奇道：“夫人，你们真了不起，居然还惊动了刺史大人替你们做主。想来老爷的侄儿是深受刺史大人倚重的。”
　　舒淳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一脸无奈，刚刚摆脱了牢狱之灾的温子远道：“那是，他的侄儿都是极好的。”言毕，她命人将包好的银两拿给慧娘道：“你答应我的温家七凤和三公九卿的画像别忘了。”
　　“不会忘的。只是不知道夫人住在哪里，我该去哪里找夫人？”慧娘接过银子问道。
　　“我住在青龙大街一号。”舒淳将身上的一个玉佩取下：“我家门户大，守卫森严。但是，只要你将这个玉佩给他们，他们就会带你来见我。”
　　慧娘笑着接过玉佩道：“好！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我就去找夫人！”
　　舒淳这番微服出巡，除了这个小插曲，一切都还算顺利。当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人民安康富足，虽然为了恢复生产过得有些辛苦，但个个都满怀希望的齐州时，她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她站在高处，看着在劳作的人们时，有些满足的靠在温子远的怀中道：“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弘微。”
　　“若没有陛下，这一切都不存在。无论我，还是温家或者是这些在劳作的人们，都是因为对陛下满怀希望，所以才会如此努力的。”温子远抱住自己的妻子，在她耳边温柔道：“我和大魏都不能失去陛下。”
　　“我们自成婚以来，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舒淳笑着反过身抱住他道：“而且还尝试了坐牢。就连国破的时候，我都没坐过，想来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我大魏的监牢……环境还不错。这是敛之的功劳。”
　　温子远有些啼笑皆非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是啊，臣差一点就要以身护君，被打上五十大板了。”
　　“我定是不会叫他们打你的。若要打，只管打我。我是习过武的，总比你强！”舒淳抱紧他：“总之，谁都不能在我面前碰你一根汗毛。”
　　温子远忍不住笑道：“让您挨打，是臣的耻辱。臣就算死，也不会那么做的。”他还没说完，舒淳就抬手捂住他的唇道：“什么死不死的，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听这个字的。”
　　“好，是我错了。”温子远知道她的心结，见抱紧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上：“我一定会陪着舒淳，永远都不离开。”
　　微服出巡一个多月后，舒淳和温子远像没有离开一样的回到了皇宫。只是舒淳还惦记着自己在宫外订的画像，时不时跟儿女们提起，打趣他们的父亲。
　　慧娘一向是说话算话的，他的哥哥送她进邺城的时候，不免有些嘟囔道：“明明是来嫁人的，非要说送什么画？就不能等见了你石头哥再去送吗？”
　　“我收了人家的银子，而且用了还有多，自然要再送两篮鸡蛋，一些特产什么的。只是这路上已经耽搁了。见了石头哥，他免不了有啰嗦为结婚添置这，买点那的，又要耽误好几天。还不如先不告诉石头哥，我们先去送了再去他住的地方嘛。”慧娘来回的瞧着繁华的邺城：“而且这是我们第一次来邺城，自然好好看看。哥，你去问问青龙大街一号怎么走？”
　　慧娘的哥哥青泽去打听了一番，被问的人都跟见鬼似的看着他。兄妹两一筹莫展时，瞧见一个乞丐路过。青泽给了他两文钱，然后问道：“打听一下，青龙大街一号如何走？”
　　那乞丐瞪大眼睛瞧了一身布衣的青泽一番，然后道：“你们问这做什么？青龙大街没有一号。”
　　“没有一号？怎么可能？那对夫妇明明说他们住在青龙大街一号的。”慧娘忍不住有些着急了。
　　乞丐嘶哑的声音笑道：“青龙大街是三公九卿才能住的街，太尉大人府是二号，御史大人府是三号。根本没有一号，他们环卫的是皇宫。青龙大街的一号是大魏的皇宫。里面只住着两对夫妇，就是当今陛下和丞相大人，还有太子和太子妃。你要找的是谁？”
　　慧娘顿时愣住了。乞丐讪笑着走了。青泽问道：“那对夫妇的年龄有多大了？”
　　“三十多岁左右……”慧娘抓着头：“可是不应该是陛下和丞相大人，更不可能是太子和太子妃啊。他们怎么会住在皇宫呢？”
　　青泽猜测道：“说不定我们是遇上了什么其他的皇亲国戚的贵人了。只是其他人不知道而已。陛下一向没有亲近的血脉，但谁知道是不是远亲呢？当初他们不是也跟你说了，他们的侄儿在刺史下面当官。而且他们那案子，最后是刺史亲自处理的。他们身份一定不一般。小妹，这次你可遇上大贵人了，我们快拿着玉牌去求见，看看到底是什么贵人为我们伸张的。”
　　本来皇宫的守卫看到两个农民打扮的男女要靠近皇宫，本要阻拦。却看到玉佩后，突然毕恭毕敬的请他们暂留。进去通报，又检查了他们身上的东西后，便放他们进去了。
　　青泽和慧娘有些战战兢兢的跟着带路的宫女进了明德殿。宫女为他们上茶后，嘱咐他们一会儿无论谁来了，都要行礼，并教了他们简单的礼仪。慧娘鼓起勇气问那大宫女道：“姐姐，那个……给我玉佩的人，到底是什么贵人？”
　　宫女谨慎的答道：“姑娘所持的玉佩乃是和田羊脂雕成，按理只有皇室才能使用。奴婢也不知到底是谁将此玉给了姑娘，只是陛下吩咐要好好招待，我等只是奉命行事。”
　　慧娘诺诺的应了，又小口的喝起茶来。突然就听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接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从门中跨进来道：“听说家里来了客人，我要好好瞧瞧。”
　　众人都跪下道：“县主殿下。”
　　大宫女提醒道：“此乃清平县主，还不快行礼。”
　　青泽和慧娘小心翼翼的行礼了。温舜英笑道：“不必多礼，既然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行礼的道理？”
　　慧娘抬头看那女孩，一身竹色的纱裙，梳了两条简单的辫子，也没有带任何首饰。只站在那里，似乎就已经熠熠生辉了。慧娘站起身，和青泽一起按着温舜英的意思坐下了。她忍不住问：“县主可知道，请我们兄妹来的贵人是谁？”
　　温舜英愣了一下，发现原来他们还不知道留给她玉佩的人就是女帝舒淳。于是便神秘的笑了一下道：“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稍后，太子舒翊也带着温玄清来了。慧娘少不得又行了一次礼。说话间，温舜英提起了画作，慧娘也就拿出来给县主看。讲到限量版时，温舜英实在想笑，她对一脸迷惘的慧娘道：“这画真好，若我六叔叔听到这排序，想来也是极开心的。”
　　慧娘比青泽胆大些，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见温舜英和舒翊都十分和善，也就没什么顾忌了道：“请我来的贵人还问我，她的夫君像不像丞相大人。我自然是说不像了。”林林总总的，慧娘将那晚的对话讲了，又是引的温舜英一阵笑，还说一定要讲给她六叔叔和二伯伯听。
　　说话间，外面突然有“女帝驾到”之声。众人都行礼，青泽和慧娘也都跪了，慧娘看着那走进来的金色衣袂，心中奇怪。连女帝都惊动了，那贵人为何还不来？就听舒淳开口道：“平身吧，慧娘。”
　　这声音慧娘觉得极为熟悉，她猛然抬起头，看到那张和夫人一样的容颜。只是这时候的夫人不再穿着青色的纱裙，而是金光闪闪耀眼的龙袍。她走向已经呆住的自己，然后扶起她道：“想来，慧娘把朕要的画集齐了吧。”
　　此时慧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温家七凤，三公九卿对于舒淳来说都是见过真人的，还有一大部分都天天陪在她身边，何需用画像。一时便喃喃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舒淳宽慰她道：“民间愿意画他们的画像，是他们做的好。这是光荣的事，你不必紧张。”
　　慧娘呆呆的站在那里，半天才找到声音道：“那……那时候……您的丈夫……不是……不是……丞相大人吧。”
　　正当她问的时候，就听外面通报，说是丞相大人到了。舒淳让开身子，将门露出来道：“你瞧瞧就知道了。”
　　慧娘朝门看去，只见一白衣男子翩然进了大殿，广袖上是刺眼的金线盘云仙鹤，修眉凤目，簪了一直乌木簪子，向舒淳行礼后，对着已然石化的慧娘道：“我听说，你已将我兄弟的画像集齐，纵然公务繁忙，我仍前来瞧瞧。若是，慧娘你不急着走，中午就请陛下为你摆宴，招来我兄弟作陪，让慧娘也瞧瞧，我二哥是否风采一如往昔。”
　　“民女死罪……民女死罪……”慧娘被他的话吓得跪在了地上，不断的叩头道：“民女……”
　　“你就别吓她了。”舒淳打断了温子远的恶趣味，她示意左右将慧娘和青泽都扶起来道：“朕微服出巡，不欲旁人知晓。还望慧娘保守秘密。”
　　“民女不敢泄露！”慧娘又想跪下，但最终还是被宫女拉住了。
　　舒淳紧接着又道：“朕和丞相在牢里吃了你许多饭，除了赏你为朕集齐了这画像的赏钱之外，自然也要请你吃饭，还了你的饭菜。你……没有其他的事会耽误吧。”
　　慧娘的冷汗都要出来了，她一点也不想留在皇宫吃这顿饭。便硬着头皮道：“民女……民女还要……找石头哥。民女怕他等不到我，着急。”
　　“石头哥……叫什么？”舒淳没有答应也没有反对。
　　慧娘道：“李铁石。”
　　舒淳勾起一个微笑道：“那好。来人，传话给敛之，让他告诉他一个叫李铁石的属下，就说他的未婚妻，朕留下做客了。”
　　慧娘这才觉出，刚才自己的那个理由，在女帝舒淳面前显得有多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