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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遇刺 ...

  •   两个手牵着手,还没走到桓宫的的姑娘,就在半路上碰到了刚刚下朝的舒淳和温子远。凤煌、淳于光和裴邵跟在女帝和王夫的身后,一行人很显然是正准备向御书房去议事。温舜英和凤绎如向众人行了礼后,舒淳笑着揽过自己的女儿道:“你们两个这是向哪里去?”
      “回陛下的话。”凤绎如是个老实的孩子,一本正经答道:“我们去看大姐。”
      “翕如?”舒淳愣了一下,然后又笑道:“也是,翕如嫁进宫里也有两年了,太子政务又忙,难免她自己无趣。你们陪陪她,也是好的。”
      “我们是……”凤绎如还没有说完,就被温舜英突然抢过话头道:“我们是打算陪陪翕如姐姐的。”
      “你现在该叫嫂嫂了。”舒淳抚着温舜英的头,笑着说道:“你也是的,怎么能抢绎如的话呢?”
      “可是,我们……”凤绎如眨巴着眼睛实在不敢欺君,但是县主似乎铁了心要她欺君道:“但是我们不方便去桓宫,正要找母亲请旨呢。”
      温子远瞧着自己的女儿,目光转向凤煌。共事了二十多年的两人颇有默契的交换了眼神,但都没有说话。舒淳也觉得今天自己的女儿有点怪,但是总说不上来是哪,便只好顺着她的话道:“你不要去内殿闹就好了。你五叔在那里,经不起你折腾。翕如住的,离那里远着呢,你去也是没什么要紧的。”
      “谨遵母亲的旨意。”温舜英搞怪的一福身,然后拉起凤绎如准备行个礼离开,却没想到远远的来个人,见了舒淳行礼,正挡住了温舜英和凤绎如转身的去路。那人向舒淳行礼后,又单膝跪下跟温舜英问安道:“臣见过县主,县主千岁。”
      温舜英松开了凤绎如,还礼后,准备转身离开。舒淳也没管自己的女儿,开口问道:“裴逸,你怎么进宫来了?之前没接到你递的牌子……”
      这话正在说着,谁也没想到,那个裴邵的伯父,大魏掌管均输,握有盐铁命脉的盐铁丞裴逸,突然之间挟持了转身而去的温舜英。甚至就连凤绎如也只能呆呆的看着突然之间裴逸拔下头上的金簪,抵住了温舜英的喉咙。
      相比于周围众人的大惊失色,温舜英倒还显得淡定。淳于光的拳握紧了,周围的暗卫也都蓄势待发。舒淳抬手道:“你们都不准动!不要伤了舜英!裴逸……不……文乐……文乐你为何如此?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朕,而要用这种方式呢?你放开舜英,朕不会怪罪你的。”
      “我到如今的地步,陛下无论怪罪我与否,我都是一死!我不会伤害县主,但是……陛下让那些侍卫都退远些,还有淳于将军……我不想在没说完话的时候,做我根本不想做的事。”
      “你们都退下。”舒淳抬手吩咐道。淳于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向后退了。舒淳又将声音放低道:“好,有什么话,你说。”
      “我今日是矫诏进来的,为的就是在死前当面问问陛下!问问这个已经早已不肯在私下见我的侄儿。我裴氏放弃了世代效忠的夏侯氏,侍奉陛下,为了换来的就是我族的衰败吗?”裴逸的嘶吼中带着字字泣血:“我今日进来,就打算一死。我本没想着要挟持县主的,但我想只有这样,环绕着陛下的重臣,才会允许我把话说完吧!”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凤煌尖刻的声音开口道:“没想到你风声得到的倒是快,你自己贪墨了多少银子,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个数目,是死罪。不株连九族都是看在奉常大人的份上,已经格外宽宥的。现在你还敢挟持县主,难道是连你儿孙的性命都不姑息了吗?”
      “让他说,子明。”舒淳看了凤煌一眼,凤煌咬了一下牙,然后退后了一步。舒淳接着望向裴逸:“文乐,子明说的是真的吗?”
      “是。只不过我的罪证还在从齐州送来的路上。等到齐州刺史将那厚厚的罪证送到廷尉的时候,臣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陛下了。”裴逸说着声音有些哽咽道:“臣深受陛下信任,委以盐铁丞的重任,每日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在手里淌过。臣不想背叛陛下!可是臣看着家族日渐凋落,再也没有往昔的繁盛,庄园日日减退,收归国有。丞相大人的政令也日日严苛,臣若不为家族打算,又将如何?”
      “家族的清名就是被你毁掉的。”裴邵的声音冷冷的:“你现在还在继续侮辱着我家族的声誉。”
      “你根本不懂!你身为一族之长,我们家族在陈国曾经过的什么日子,现在在大魏又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裴逸似乎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在了裴邵身上:“你只会沽名钓誉!家里的老少,已经三年没有裁过新衣了!当初寂儿出生时,秀玉没有奶。医生说,只要日日熬些鲫鱼汤就可以。你呢?你身为堂堂大魏九卿!你居然让熬米汤喂养。寂儿可是你的长子,是我裴氏的嫡长子!我裴氏效忠陛下,就是为了换来这样的结果吗?我贪墨了银子,没错。可是我没有一分是用在自己身上,每天进宫做着贤臣的你,怎么知道,若是家里没有我的周转,祖传的大宅早就要被典当多少次了!我死了,死不足惜。但是,日后九泉之下,对不起我裴氏列祖列宗的,不是我裴逸一个人!”
      舒淳震惊的听着裴逸所说的一切,她看着面无表情的裴邵,就那么一字一句道:“我裴家若是要用贪墨的银子活下去,那还不如消失了的好。”
      “我们曾经不用贪墨!我们的家族曾经有良田千倾,那都是陈州最好的土地。现在呢?现在只有薄田五十亩!”裴逸狠狠的吼道:“那五十亩田的收成够干什么?够干什么?”
      “这不能成为贪墨的理由,你若是不满,为什么不上书陛下。而要自己贪钱?”裴邵似乎在君前已经很克制自己了:“退一万步说,你做了。现在来找陛下诉说你的委屈。那你便说,除了淳于将军,我等都是书生,难道还能在君前堵住你的嘴?”
      “我今日若不矫诏进宫,你……或者你们任何人,会让我见到陛下吗?”裴逸冷笑道:“你们不会。因为我没用了!你们不需要陛下为我这样已经宣判了死刑的人操心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温子远突然开口了,但是他开口不是对裴逸,而是对温舜英:“舜英,你在这样闹下去,我要生气了。”
      众人为温子远这话感到奇怪,就连裴逸都愣了一下。无论如何,丞相都不应该责怪被挟持的县主吧。就听温舜英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想听听他要说什么而已。”温舜英说完,裴逸就感到自己手脚突然都有些发软,金簪很快就握不住了,掉落在在地上。整个人也都倒下了。温舜英回头看着倒在那里,很快被一拥而上的护卫按住的裴逸,然后被母亲迅速的揽入怀中。
      她安慰了母亲几句,然后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走到正要被人拖走的裴逸面前,示意侍卫暂停。她捡起地上的金簪,然后举起来对裴逸道:“裴大人,舜英不懂的是,既然如此困难了,为何还要这些体面。我父亲叔伯们都常年只用木簪,奉常大人不用簪。我皇兄身为太子,只有礼服才是金冠金簪,翕如姐姐只有嫁妆一套金饰。帝王之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士族?就按裴大人的士族论,士族若排辈,我温氏是第一等,裴氏是第几等?我天下第一的温家尚未用金簪玉冠,你裴氏何以用得?天下百废待兴,裴大人你身负盐铁之民生重任。舜英尚是稚子都知道,你贪墨的银子或许能让裴大少爷一个人有奶喝,但是却会使天下多少人民无盐可食?又会让多少嗷嗷待哺的婴儿连米汤都没有的喝?”温舜英将金簪执于地上道:“我本可以毒死裴大人,但我没有这么做,我想让裴大人看看,到底多少人,因你而死。”
      “舜英。”舒淳在后面看着这个从小就不同寻常的女儿,她似乎继承了她父亲所有的天赋。舒淳也几乎可以看到她就是大魏未来的福气。只是眼下的事还要做处理,她吩咐道:“在贞文的罪证送来之前,叫人好好的看着。千万不能出了任何差错。这件事,瞒是瞒不过弘达了,他恐怕是要发狂的。舜英你去安抚安抚你六叔。弘微,你告诫贞白,不可任弘达随意闹。”
      “我知道。”温子远略微点头,裴邵跪下,以头触地,行着大礼道:“陛下,臣的家族出了这等不忠不孝之徒,臣身为族长,罪无可恕,祈请陛下降罪。”
      “这也不能怪你,起来吧,道期。”舒淳叹了口气,看着裴邵起身道:“你也是的,家中如此维持不下去了,也不告诉朕。弄得如此地步,岂不是狼狈?”
      “天下士族废除特权之时就规定,除了家族老宅之外,所有良田庄园均收归国有。温氏本无耕地,只有世代所居抱犊山。而且人脉稀少,自然不甚明显。大多家族都如臣的家族一般,人口众多庞杂。所分配的五十亩薄田也就是口粮而已,尚需自己劳作。伯父先时跟我说,是他长子做了生意维持家用,也有账本可查,臣就没有往心里去。臣失察之罪,不容赦免。”裴邵说着又要下跪,舒淳抬手抚住了他:“道期,朕并非薄情寡恩的帝王。只是天下初定,连年征战早已让民力疲惫。朕当初一统天下,最初的愿望,就是能够使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若是士族圈地,侵占良田,平民没为奴隶。那么朕所做的,岂不是背离当初那些以命为朕拼得这个天下的百姓们吗?”
      裴邵有些哽咽道:“伯父浅薄,不能理解陛下的宏图远志,臣无地自容。”
      “裴逸只是贪墨,但很快就会有人不仅仅满足于贪墨了。”温子远这时似乎才开始关心自己的女儿,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子检查她的脖子,口中还不忘说道:“这次,裴逸犯的是重刑,廷尉署应该会给出斩立决的判罚。天下远没有那么干净,那些还在贪着的人,御史们不是不知道,只是要一个一个的弹劾。这次杀鸡儆猴,多少人心中要另作打算。少不得就有那蠢蠢欲动的,这才是让人担忧的。”
      “贪本身就是人性,若想根治,恐怕也是不能。”凤煌皱着眉道:“因而,若是小贪,不妨大局,下面也都算了。可是,这些日子来,巨贪徒增,而且均是旧日士族子弟所为。他们掌握着巨大的权力,也有机会贪的更多。只是突然如此集中,而且都是旧日陈国士族所为,恐怕是在筹谋。”
      “贞祀身为治粟内吏,盐铁丞是他的下属,他难辞其咎。要弹劾罚俸降级,带罪行事,你可不要放过他。”温子远站起身,拍拍温舜英的肩,示意她和凤绎如先离开,自己则走到舒淳身边,对凤煌嘱咐着。
      舒淳虽然对自己女儿还是十分担心的,但是想来她从来不会如寻常孩子被吓到,刚才那一番话也振振有词。温子远又小心检查过了,想来是没事。凤煌忍不住为温玄宗说了句公道话:“此事最初就是治粟内吏发现的,倒也不用罚这么狠。罚俸就好,何必降级?”
      “他的直隶下属都要斩立决了,他只罚俸,如何按朝臣之心。”温子远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才道:“陛下,请起驾吧,御书房还有事等着处理。”
      “弘微,我想微服出巡。”舒淳突然而来的话,不但让温子远愣住了,其他的人也都吓坏了。淳于光第一个跪下道:“陛下,请三思啊,白龙鱼服,怎生使得?”
      “是啊,陛下。”凤煌也跟着跪下道:“您离开后,朝堂无人做主,众臣惶恐,不利朝政啊!”
      裴邵也跪在后面道:“陛下,自古帝王不离中宫,没有帝王在皇宫中,天象不吉啊。于礼不合啊!”
      温子远却没有跪下,他一反常态,颇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半晌才道:“陛下真的想去吗?”
      “丞相!”淳于光几乎要跪行到温子远面前了:“您是万古贤臣,可要劝着陛下啊!”
      “丞相!”凤煌也瞪了眼睛:“您可切莫感情用事啊!”
      “丞相!”裴邵更是叩首道:“您万万不可啊!”
      舒淳有些好笑道:“瞧瞧,他们就是欺负朕。劝朕的时候,大道理满是,对你,却只有最简单的祈求。朕这个帝王做的到没有你这个丞相自在了。”
      “个中辛苦,陛下要体会了才知道。”温子远笑着回复舒淳道。若是寻常君臣,帝王对丞相说出那样的话,恐怕早已是杀机重重了。但是舒淳对温子远说,听起来却是夫妻的情趣。
      舒淳回到正题上道:“朕想出去看看,每日在宫中,到不是不信任诸位,只是总是想看看,朕所一直在为之努力的人民,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若是出巡,劳民伤财,地方官吏接驾,也难以看到实情。”
      “陛下想去,臣有一个条件,若是陛下答应了,便交给臣来安排。不知诸位觉得可否?”温子远这么说着,淳于光等三人都松了一口气,温子远一定会提一个很难达到的要求,让他们的陛下死心,便都纷纷赞同了。舒淳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答应了,决定听听温子远到底有何让自己难以达到的要求。除非让他废了了舒翊,否则她还真想不出第二个。
      温子远很利索的摆了自己的同僚们一道,他的条件很简单。以考察太子为名,命其在温玄清的辅佐下监国。而舒淳微服私行,则必须带着温子远。舒淳立刻就答应了。淳于光在心里不知第几次懊悔不该相信丞相的话,裴邵则完全呆在那里。只有凤煌还能缓过神来,心中暗自咒骂温子远是佞臣小人。
      温舜英似乎是确定到了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角落时,才突然伸手扶着凤绎如,双腿一软,几乎是踉跄着差点摔倒。还好凤绎如一向习武,一把抱住了她焦急道:“舜英,你怎么了?”
      “没事……”温舜英的声音颤抖着:“我没事……我只是……有点害怕而已。”
      凤绎如看着她的唇色似乎这会儿才开始发白,不禁有些不解又担心道:“那你……那你刚刚……”
      “裴氏……是重要的家族。母后爱我之心甚重,若是……若是我刚才就表现的害怕……必定会引起奉常大人的不安。”温舜英的声音仍在发抖:“我不能和你去见翕如姐姐了。我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尽快去见六叔。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他。这宫里……尽是他的耳目。他若是……若是发起狠来,是谁也劝不了的。”
      “可是,你现在这样,若是被六公子看出什么来……”凤绎如将她扶到假山边上,让她有个依靠:“岂不是更不好。”
      “可是,我若不去见他。那么……就是立时要了裴氏全族的性命。”温舜英看着凤绎如,一字一句道。凤绎如这是第一次从温舜英身上感受到她与自己还有姐姐的不同,这位后来权倾天下的县主,终于可以平静的面对一切攻讦的时候,凤绎如已经是大魏的女将军了。她披着金甲,站在朝堂之下,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温舜英时,总会想起她们十岁这年,她扶着她,靠在假山上,她纵然害怕的发抖,但仍然要去镇国塔的样子。
      凤绎如最终什么都没说,她只是突然抱住了温舜英道:“舜英,不要怕。迟早有一天,我会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的。今天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挟持的事,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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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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