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台上盼君顾》卜色

5、苗女（上）

　　孟婆正依着栏杆，手上轻摇这小蒲扇，酝酿许久的哀怨凄美表情注视着血河池，努力营造一种所谓愁苦的诗情。要知道看着那群只吃到撕咬血肉的蛇狗们面露深情，确实需要一番训练。正当她表情到位的时候，没想到地府突然掀起哀嚎浪潮，那比往日骤然加剧的凄厉声差点掀翻了她的碎花裙边。
　　真是破坏了她那么久造出的姿态，孟婆不甘的咬牙，蒲扇一挥提了个行事匆匆的小鬼过来。“你们这些领着公差不办事的小鬼，放这么多怨魂进来干嘛，想吓活我么！”
　　抓来的小鬼恭恭敬敬的向孟婆行礼后道：“人间爆发瘟疫，中原和苗疆开战，因此导致怨魂突然增多，鬼门关那已拦住众多，但是鬼数实在太多，阎王大人下令开鬼门架三桥。小鬼刚正在进行疏导，碰巧孟婆大人体谅小鬼公事繁忙，将小鬼召见，让小鬼可以有空向你汇报。”
　　孟婆听完差点将手中的蒲扇来个对折，这，这，这哪里来的面瘫小鬼竟然敢一本正经的埋汰她！偏偏话还说的恭敬有礼，简直就是让她有火不能撒。
　　使劲扇动手中的蒲扇，孟婆理了理发髻，真是还要不要她干活了。成日就丢着一群白衣幽鬼，一个个都挺着个死人从她眼前飘过，她也就只能靠看自己的美颜来养眼提神，结果还要被死小鬼埋汰！孟婆美目一瞪，想要发怒，结果盯着那小鬼绷着的青色面庞，死气沉沉，着实是地府的标准相貌，又不忍别过头去，悲叹道：“简直是太影响情绪了，简直是让鬼开骂的心情都没。”
　　“鬼魂骤多，小鬼可否告退。”青面小鬼死板的说道。
　　孟婆只得扭着头，简直不想再多看一眼，挥一挥手把它从哪请来给送回哪去。
　　孟婆拍了拍胸脯，又对着血河池多看了自己两眼才缓过神来，悠然的倚坐在小亭中，正准备打起手中的小蒲扇，结果视线一个不小心就从那鬼道上晃过。
　　往日虽也是道道幽魂以僵硬却又奇异整齐的从轨道上缓缓走过，那景色也甚是不美，可今日这鬼道上的鬼魂别说是容颜清秀了，几乎都是些个容貌残缺，白骨嶙嶙，碧色糜烂，连找个全尸的都难。
　　孟婆怎么说也是在这望乡台上坐了数千年的鬼，看过千年的尸景，目睹过多少次战争送来的各种肢体，脸色也还算是镇定，颇有风范的将目光移开，手里继续机械的摇着扇子。看回血河池里面那群蛇狗们，看着翻飞的血色肉末，第一次觉得这场景如此生动活泼，真真是群可爱的小家伙们。

　　“肖际，你跑这城楼上来干什么？”守城的中将见到肖家的小少爷不好好躲那大宅子里，居然溜上了城楼，下面正在激战，要是哪不小心飞来一只乱箭把这少爷给射中了，那他这中将也不用多活两日。
　　肖际一把推开中将，站到前面，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前方那紫烟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还泛着一些渗人的碧青色。耳边似乎都能清楚的听到那些凄厉的嘶吼声！他见到过战后的尸体，那被腐蚀的血肉处留着碧色的粘液，表情一片狰狞。他见过活下来的人，最终都忍受不住那浑身的痛痒活生生将自己的肉扣下，那些个无法自我了断的只能祈求着自己的亲友动手。想到这肖际顿时心中气血难平，拔剑就欲跳下城墙，厮杀一场。
　　中将看着肖际这不要命的举动，赶紧一把抓住他。开玩笑，虽然现在战纷乱，他随时都有死的可能，可他还是想死得其所而不是因为这小少年的胡闹而被离了差事。虽是才到中年，但中将已被这场战乱给弄得老了二十岁，面目都显得十分苍老，先下更是觉得心累，“肖际，你赶紧给我回去！来人！把他给我押下城楼。”
　　“我不！”肖际抬剑抵抗。
　　肖际总是肖家的少爷，虽看上去一副小公子样，可习武资质尚高，武功可是实打实的在肖老爷的教导下练了十多年，绝对不是花架子。城楼上十来个小卒完全奈何不了他，只是他也不敢伤人，一时间倒是被缠住。
　　肖际打得正投入，突然不知哪伸出一只手轻巧的抓住他手腕，翻了个圈就将他手中的剑给带回了剑鞘内，不出一招就把他给制服了。
　　“小叔……”肖际立刻就蔫了下去。
　　肖英手按在肖际肩膀上，看向中将道：“十分抱歉，战事繁忙我家小子却在这胡闹。”
　　肖际扁了扁嘴，只得委委屈屈的低头。
　　中将心里虽然觉得肖际确实胡闹，可人家这么诚心道歉他有哪里能占着理不放，况且要不是肖家大善为战事捐钱捐物又捐力，号召武林侠士过来帮忙，这城指不定早就被破了。所以心中即便是对肖际有些怨气，可也只得扯着笑脸对肖英说没事。
　　一路上肖际都没吭声，只是看着街道上到处都是愁云惨雾的样子，想着城楼上看到的景象，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表情臭臭的。
　　肖英哪能不知道肖际的心思，只得淡淡一笑道：“原想告诉你些关于苗疆上古教的事，现在看来你是没心情听小叔的话了，也罢。”
　　肖际一听是跟战事有关的事哪还能憋得住，只得嬉皮笑脸的赖着肖英道：“小叔，小叔，我哪会不听你的话。都知道我肖小宝只听小叔的话。”
　　虽然是撒娇，不过肖际这话倒是一点不假。肖家他是最小一辈里最小的一个，本身就被那些长辈们给捧在手心里，小名都取得叫小宝。加上他又长得一张桃花脸，资质又好，老天简直是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他份，得天独厚的宠爱养得肖际都快成混世小魔王了。连姥爷脸色都不怕的肖际，却奇怪的就只怕这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叔，虽然他从小到大见着小叔都是笑意融融的，大家都说小叔性子好，可肖际就是怕他，不知道为什么。
　　肖英见惯了肖际这幅赖皮样，只得笑着摇头开始高速他有关于那苗疆上古教的事。那上古教是苗疆的神教，教主的地位仅次于苗疆王。本来中原与苗疆向来是相安无事的，结果没想到十二年前有个长得俊美的中原男子被那女教主看中，想留作男宠，那男子看教主美艳也乐得享受，只是男子本就身份特殊也只是在苗疆那玩耍段时日便要离开的，哪知道教主动了情不肯放男子走，男子没办法只得偷偷跑掉。结果这一跑就跑出了今时这场战乱。
　　“啊……”肖际听完后只得张大嘴表示他的惊讶。
　　“那搞半天就因为个好色女教主和个花心男人弄得这边战火不断死伤无数！”反应过来后肖际怒道。
　　“本来是桩风情逸事，但因一个是教主，一个是王爷，所以就小事变大，大事难了。”肖英又淡淡的透露出一个惊爆的消息。
　　“王，王爷？”肖际记得他们南朝现在就只有一个闲乐王爷，皇帝的同胞弟弟。
　　“皇帝又怎会允许堂堂南朝王爷去做苗疆男宠，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肖英说完看着肖际那张脸，他忽然也有了一种莫名的担心。
　　这男人的颜面问题，确实很重要。可这么多百姓将士的命就不重要了么？肖际不满皇帝的自私，可又知道皇家的事情他这种平民百姓如何能插手，心里一阵烦闷道：“那女教主就不能换个男人嘛，反正据说她不是有一群男宠么？”说完抬头，结果发现他家小叔用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肖际一下觉得心里发毛，“小，小叔？”
　　“确实是换个男人就好了。”肖英笑盈盈道。

　　“小叔，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小叔，真的！你就让我回家吧。”肖际可怜兮兮的说道。看着自己身上的苗族服饰，这晃晃铛铛，他穿着浑身不自在啊。而且，而且他家小叔竟然还要他出卖色相去勾引那女教主。一想到自己要去勾引什么神教教主，还是个好几十岁的老女人，肖际是真的想哭了。
　　肖英也换着一身藏青色的苗疆服饰，但是一脸自若道：“你不是自诩要做大侠拯救苍生么？等你被教主看上后，那这场战乱就能结束，小宝说得救国救命莫不是口上喊得厉害而已？”
　　可我没想到要卖身啊……肖际内心哭喊。他宁愿上阵杀敌，被那诡异的苗毒所伤，死得惨壮啊！
　　“小叔，我能卖艺卖命不卖身么？小叔，我是你亲侄儿子啊。”
　　“好了，别闹了，走过这个林子我们就进到他们后境了。”
　　叔！我真没闹啊！肖际虽然心中万般不情愿，也只得乖乖跟在肖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