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心）新生》苏玉璃

2、第 2 章

　　第二天一大清早，刀无心的心情就很是不好。此刻，他正板着一张脸，看着门外随微风轻轻摆动的垂柳一言不发。
　　忽然，左边的袖子紧了紧。他转头，就看见已经穿戴的差不多的笑剑钝拿着长长的腰带仰头看着自己：“无心……”
　　今天的笑剑钝已长成八九岁的模样，不似昨日那般甜糯，身量更是长高了不少——他已经将要达到刀无心的胸口了。
　　看着只叫了自己名字笑剑钝抬着头盯着自己、眼睛里闪烁的期待，刀无心方才的郁闷忽然一扫而光，抿着嘴角去过腰带：“我来吧。”
　　显然关于这三天的状况，笑剑钝准备充分。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为自己备好了各种尺寸相合的衣物，却忘了束身的腰带。现在也只能用原先的将就一下，不过这样一来，腰带便长出了许多。
　　刀无心把带子在手里拢了拢，发现对折再用便显得短了，虽也勉强能够系上，却实在是难看得很，而单着的话……刀无心半蹲着在笑剑钝身上比了比，略一思索，想到了什么。他微微一笑，将腰带从笑剑钝腰后顺到身前又拢到后面不松不紧的缠好，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盯着蝴蝶结看了一会儿，刀无心忍不住偷笑一声。察觉到了他身体的震动，笑剑钝后退两步，看到刀无心正在努力恢复正常的脸，审视着道：“无心，你……？”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身后。
　　刀无心见状喊了一声：“别！”急忙抓过那只小手攥住，神色如常道：“我好不容易帮你绑好，要是扯开了，我可就不帮忙了。”
　　大约刀无心掩饰的太好，笑剑钝盯着他看了片刻，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呀……”说着话，抬起自由的那只手点向刀无心的脸。
　　当然，他还是没有点到。刀无心手疾眼快的将这只手也捉住和原来那只放在一起，迅速的在笑剑钝脸上刮了一下：“我没做什么呀！”
　　笑剑钝摇了摇头不打算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转道：“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刀无心一愣：“去哪？”
　　“去逛集市。无心要不要去？”
　　“好啊！”刀无心语气欢快的答应着：“我好久没有去过集市了。”
　　“那我们走吧。”笑剑钝说着画，率先走出门去，
　　笑剑钝走的很快，只是终究人小步幅也就短了许多，还没走出围廊，刀无心便三五步赶了上来，牵着他的手并肩而行。
　　又走了几十步来到院中，刀无心放慢步伐，笑嘻嘻道：“雅少，我抱你走好不好？”
　　笑剑钝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小孩儿呀。走路的时候大人抱着小孩儿不是很正常吗？”
　　笑剑钝无语片刻，才抬起头道：“你不要总把我当作小孩子……”
　　不等他说完，刀无心探身戳了戳笑剑钝稚气的脸：“你现在这样，不是小孩子难道还是大人么？”
　　笑剑钝扭头躲开，又把他的手拨到一旁，叹道：“你知道的，我现在的状态并不正常。”
　　刀无心歪着头，若有所思道：“是不正常。雅少，你不要顶着这么可爱的脸蛋做出这种大人才会有的表情啦。做小孩子有什么不好？多可爱啊！”
　　明知道刀无心是在无理取闹，笑剑钝也没了脾气，勉强硬气道：“后天我便可恢复如常了。”
　　刀无心混不在意，也不再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将人抱了起来：“后天的事后天再说啦！”

　　抱着两坛酒，刀无心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本就带笑的脸现在笑意更浓。不过，他可没有笑出声！要是被雅少发现自己又在盯着他偷笑，他一定会叹气的。这么小的雅少，做出那么大人的动作就不那么可爱了呀！不过想想，雅少这两天叹气的时候比以前多了不少……
　　这么想着，刀无心的脚步慢了些，就落在了笑剑钝的后面。现在正是日头将落未落的时候，阳光金灿灿的洒落下来，打在笑剑钝的后背上，给他腰后的蝴蝶结都镶了一层金边，随着笑剑钝的脚步，就像一只金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刀无心又偷偷得意起来：这个蝴蝶结扎的真是好呀！雅少变得更可爱了呢！
　　正这么想着，笑剑钝忽然停下脚步：“无心，别笑了。”
　　他左手抱了一只酒坛，右手攥着一只糖葫芦，回过身来，眉头微皱。只是那样一张稚气的脸，即便皱眉也没什么杀伤力罢了。
　　所以，刀无心只是混不在意的“啊？”了一声：“有吗？我这张笑脸是天生的，雅少你是知道的呀。”
　　笑剑钝已经懒得和他计较，只是挑了挑眉就回身继续向前走。他身后，刀无心偷偷的吐了吐舌头：“好险，差点问出‘有这么明显吗？’还好急中生智吞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刀无心把酒坛放到桌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一同放下东西坐好的笑剑钝见状，问道：“累了吗？”
　　刀无心连忙摇头：“没啦没啦。”
　　“你刚醒来，我不该叫你陪我在集市上走了一整天。”笑剑钝依旧自责。
　　刀无心道：“我是说真的。窝在天下封刀出不去，我好久都没出去逛过了，挺好玩的。不过，雅少你为什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啊？竟然满满一车！”
　　笑剑钝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而是把糖葫芦递了过来：“吃吧。”
　　“雅少！”刀无心叫道：“我这是给你买的呀！”
　　笑剑钝意外道：“给我？”
　　刀无心挠了挠头发，道：“和小孩出去不都要给他买好吃的吗？”
　　那句话说完，刀无心就等着笑剑钝反驳“我不是小孩子。”可惜他并没有听到。显然笑剑钝对于刀无心总是把自己当作小孩这事已经认了命，他只是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神里透着无奈。
　　刀无心忍不住开口：“吃呀，雅少你快吃呀。”
　　笑剑钝这才在糖衣上轻轻咬了一下，皱眉：“太甜。”
　　刀无心很有经验的推荐着：“大口一点，要连里面的红果一起吃才好吃嘛！”
　　笑剑钝依言咬下一半红果，眉头皱的更紧了：“嘶……好酸！”
　　“就是酸酸甜甜才好吃啊。”刀无心笑吟吟的看着笑剑钝苦着脸吃下两枚带着厚糖衣的红果，自己回忆起那味道，齿间有津液悄悄溢出了，叫他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又咬下半颗红果的笑剑钝见状，立刻把东西递过来：“无心你想吃了吧？都给你。”
　　看他吃的有些痛苦的样子，刀无心也没推辞，接过来，直接就把笑剑钝剩下的半粒含在嘴里大嚼。等笑剑钝咽下嘴里的半颗，剩下的半支冰糖葫芦也已经进了刀无心的肚子里。
　　等都吃完了，笑剑钝才道：“就说我不是小孩子。”
　　刀无心自然是不肯承认：“也有小孩会不喜欢吃嘛，没什么的。”
　　笑剑钝仍是不愿意和他争辩，却又有些不甘心：“反正你总是对的。”说完，他伸手去拿酒坛。
　　刀无心眼疾手快的拎过来一坛：“我来！”一边说着，一边拍开封泥，先给自己倒满一杯之后，他停了下来：“雅少，你不能喝酒吧？”
　　“为什么？”
　　刀无心把酒坛放在自己旁边，仔细打量了一下笑剑钝，才道：“你现在几岁？”
　　笑剑钝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抬眼看着刀无心，目光里有些许责备的意思。
　　想到自己刚才迫他吃冰糖葫芦，刀无心嘿嘿笑着妥协：“好吧，那就一起喝好了。不过，雅少你现在功体没恢复，所以要少喝一点！”说完，给笑剑钝倒了一点点酒：“就这些吧。”
　　笑剑钝没有提出异议，直接举杯：“这杯贺无心新生。”
　　刀无心点头：“好。”将酒一饮而尽。
　　再次将酒倒好，刀无心继续道：“这杯轮到我敬雅少。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还折了功体。”
　　感觉到气氛要向压抑的方向发展，一放下杯子笑剑钝立刻道：“无心，今天我们只说高兴的事。”
　　刀无心同意：“对，今天就是挺高兴的。”
　　可几个回合之后，笑剑钝低头看着自己的杯子，他就有点不那么高兴了：“无心，你是不是想喝酒很长时间了？”
　　“啊？”刀无心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笑剑钝慢慢倾倒酒杯，叫对方看着自己杯底那勉强可以称为是酒的一点水迹，继续道：“你很想喝酒，所以给我倒的越来越少，生怕自己不够喝对不对？”
　　刀无心自嘲的笑笑：“没有没有。雅少我是为你好。”看对方盯着自己等下文，他接着道：“你现在功体没有完全恢复，酒量会不会也跟着变呀？”
　　笑剑钝转了转杯子道：“至少这点酒我还不至于喝醉。”
　　“哎呀，就算不会喝醉，万一影响到你功体呢？小心一点总是没错啦。”
　　笑剑钝叹口气：“可是这也太小心了，你好像根本就没给我倒。”看着已经开封的两坛，笑剑钝把手伸向剩下的那一坛：“不然这一坛归我，我自己倒。”
　　刀无心急忙阻止着亲自给笑剑钝倒上小半杯：“我给你倒就是啦！”
　　喝着杯中物，刀无心忽然一笑：“不过雅少，你说我很久没喝酒了也是对的。这些年我在天下封刀根本出不去，好久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我最喜欢的就是七月半了！整整半个月，我每天晚上，把攒下的酒准备好，等着路过的鬼魂们来做客，就和他们聊天。他们呀，有很多是酒鬼，要是没有酒的香味勾着，根本就不来！我自己一个人太无聊了。”
　　短短的几句话，叫笑剑钝听的感触颇深。他停了一会儿，开口道：“无心，我最近几年冷落你了。”
　　“没有啊。”刀无心很认真的摇头：“雅少每年都会来看我好几次，给我送酒，和我说话。其实我都知道，可惜我只能看着，说话你听不到……最近来的少，也是为了复活术嘛。你看现在，我终于能摸到你，和你说话了。”
　　刀无心说完，趴在桌子上探身来捏笑剑钝的脸颊。这次笑剑钝没有躲避，也没有抱怨。等他捏够了，笑剑钝才开口：“无心，我不和你抢，剩下这一坛都给你喝好不好？”
　　刀无心立刻答道：“不好！一个人喝酒最没趣了。雅少，我终于能陪你喝酒了，不用看你一个人自说自话……”
　　说着话，刀无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头也靠着支在桌上的手臂仿佛抬不起来。
　　笑剑钝轻声：“无心，你醉了吗？”
　　“没有没有！”刀无心撑着站起来，拍了拍还没打开的一坛酒：“这里还有呢。等我们都喝光，我就看你运功，这次我一定不要错过你长大的机会了！”
　　“好、好。”明白现在的状况下，若刀无心真的醉得站不起来，自己恐怕没有办法把他弄到卧室里去，笑剑钝一边哄着，一边拉起刀无心：“那我们到里面再喝好不好？”
　　刀无心想了想，道：“也行。不过，你别想趁我睡着再偷偷运功了！一定要叫醒我。”
　　“好，一定叫醒你。”
　　听到笑剑钝的允诺，刀无心放下心来，拖着脚步走进卧室。而这之后的事，他已不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