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心）新生》苏玉璃

1、第 1 章

　　睁开眼睛之后，刀无心的第一反应是做梦了，然而立刻又一转念：“鬼会睡觉么？……似乎不会。既然不会睡觉，自己又如何会做梦呢？”
　　答案还未找到，忽听耳边有人道：“无心，你醒啦？”声音圆润软糯，甚至还带着些奶声奶气。
　　刀无心转头便看到了刚才说话的人——那分明是个孩子，看上去不过三四岁年纪，正踮起脚把下颌搭在床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
　　刀无心有些愣怔，看真那孩子金黄的发色，以及虽然缩小了却仍是万分熟悉的眉眼，暗自沉吟：“难道雅少已经成亲有了孩儿？”随即，他浅笑着探下身去，几乎要和那孩子额头相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虽看上去肉肉小小的，神情却颇为老道。听到刀无心那一问，神色竟是有些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心，是我呀……”
　　刀无心笑着伸出手去，手指触到那孩子滑嫩的脸蛋正要拧上一拧，戏谑一句“我就是问你呀！”便听他继续道：“你如何会把我看成是我自己的孩儿？”
　　此话一出，刀无心的手便拧不下去，僵僵的停在那里，又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才不确定的问道：“雅、雅少？……是你？！”
　　那孩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要来握住他的，费了半天的力却只将他的食指攥在掌心，终于欣慰笑道：“无心，是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虽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到无心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呆愣了片刻，猛的从床上跳下来，塌下身子拉着小小笑剑钝的手追问：“雅少！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也……死了吗？可是为什么你的魂魄会变成小孩？”
　　笑剑钝没有回答，却只是安抚的笑笑：“无心，没穿鞋子便下地，你冷不冷？”一边说着，一边将床脚的鞋子拎了过来。
　　这么一提醒，刀无心立刻觉得，自己的光脚踩在青石板地面上，的确有丝丝凉意传了过来。一时间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他茫然坐到了身后脚踏之上。
　　笑剑钝凑过来，蹲下小小的身子一边将鞋子往他脚上套着，一边循循善诱：“无心，若是死了变成魂魄，又如何会觉得冷？”
　　一句话仿佛一道灵光点醒了刀无心，他看着笑剑钝稍显笨拙的动作，自己取过鞋子穿了，才盯着他一瞬不瞬道：“你没死，我有了感觉。那么说……是我活了？！”
　　笑剑钝点头道：“不错。那之后，我遍寻典籍，终于寻得了这个方法。无心，抱歉，叫你等了这么久。”
　　刀无心抱过笑剑钝，叫他和自己四目相对，道：“人死之后变作鬼魂，我除了不能离开……离开那个地方，无痛无感，并没有如何难过。该说抱歉的是我呀。雅少……”说着话，他捏了捏笑剑钝的小胳膊，又道：“可是……雅少，你为何变成这样？”
　　笑剑钝轻轻摇头：“无妨，不过是运功过度，功体暂失罢了，三天之后自可回复。”
　　刀无心放下心来，才有了好奇的兴致：“那这三天，雅少你都要是这样了吗？”
　　“这倒不会，功体每日都会有所恢复，我之形体自然也会随之有所变化。”笑剑钝说完抬头，发现刀无心看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抬手去刮他的鼻子：“在想什么？”
　　“没有呀。”刀无心回答着，下意识的将头稍稍后仰，因为身高的关系笑剑钝便够不到他的鼻头。见此行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雅少，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说着这样的话，很……”
　　笑剑钝有些无奈，却仍是含笑问道：“很什么？”
　　刀无心想了想，也没想出答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挺新奇的。”一边说，他手臂一紧，就将笑剑钝圈在了怀里：“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雅少的。”
　　笑剑钝伸手撑在刀无心肩头：“现下是有点怪异，不过三天后也就好了。”刚说完，就听到“咕噜咕噜”一顿响，他轻笑出声，又道：“无心饿了吧？我准备了粥一直热着，要不要吃？”
　　刀无心松开怀抱：“好啊。”
　　笑剑钝退开些，等刀无心站起来，才道声：“跟我来。”当先带路。可惜才走了几步，便被刀无心赶了上来。
　　刀无心想要牵住笑剑钝的手，无奈身高差实在太大，若要小小的笑剑钝握住他的手指，他便只能弯下腰走路。这么试了两次之后，他干脆将笑剑钝抱了起来：“哈，雅少，还是这样快一些。”
　　笑剑钝颇为无奈，轻轻扯了扯刀无心肩上的衣料：“无心，你好像很得意？”
　　刀无心悄悄挑了挑眉：“这么明显么？雅少，我竟然能抱到这么小的你，实在是难得的体验。”
　　笑剑钝一时无语，轻轻叹了口气。
　　刀无心听了，立刻道：“小孩子不要总是叹气，这样容易显得老气横秋。”
　　笑剑钝道：“无心，我不是小孩子。”
　　刀无心仍是笑嘻嘻道：“可是你现在就是小孩儿样啊。”
　　见他如此，笑剑钝放弃反驳，抬头看了看，才道：“前面就要到了。”

　　坐在桌前，刀无心拿起汤匙在粥碗里搅了两下，舀起一勺还没喝就停了下来。
　　而另一边，因为变小还不适应的笑剑钝笨拙的挖了一大勺稠粥送进嘴里，不成想嘴巴却没那么大，倒有一半吞不进去，弄得嘴角腮边一片粘腻。
　　看到这里，刀无心再也忍不住，把勺子一丢，笑着走过去，先抱起笑剑钝放在自己腿上，才在他脸上一抹，又直直伸着粘了米粒的食指并不收回去：“雅少……”一语未完便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笑剑钝盯着那手指看了片刻，最后还是轻轻含在嘴里将米粥舔个干净。
　　这时候，刀无心也敛住笑，道：“雅少，还是我来喂你吧。”说着话已将笑剑钝的粥碗端了过来。
　　笑剑钝并无异议，默不作声的被喂了小半碗米粥。
　　最后一次把汤匙递过去的时候，眼见笑剑钝侧了脸躲开，刀无心诧异道：“怎么不吃？”
　　“我饱了。”笑剑钝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推了推圈住自己的胳膊。
　　“我忘记了，你人变小，饭量自然也小了。”刀无心笑嘻嘻说着，轻轻把笑剑钝放到地上，又看了看手边的粥晚，想也没想就把剩下的粥都扒进了自己嘴里。
　　“无心，”笑剑钝牵住刀无心的衣摆扯了扯，道：“你在笑我么？”
　　刀无心一愣，最后一口粥差点呛进喉咙。他，轻咳两声消除不适，才蹲下来和笑剑钝视线齐平：“没有啊！我没有嘲笑雅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很新鲜，也……很可爱，你要是不喜欢，我都不再笑了好不好？”
　　见他瞪大了眼睛剖白，笑剑钝忙道：“没什么。只是我忽然变作这个样子做什么都力不从心敏感了。无心不用放在心上，该笑还是要笑的。”说完，又安抚的对他笑了一下。
　　刀无心盯着他的笑容，忍不住又伸出手来：“真的好可爱啊……”一边说，指尖已经触到笑剑钝滑嫩的笑脸，一想到对方刚才颇为介意的样子，又停住不敢掐下去了。
　　笑剑钝拍了拍停在自己脸侧的手，道：“想做什么就做吧。反正，”看了看脚下被夕阳拉的长长的影子，他继续道：“反正，大约也没有多久了。”
　　刀无心最后还是没有捏起笑剑钝的脸颊，只是用指腹蹭了蹭便停手，问道：“什么没有多久？”
　　沉吟了一下，笑剑钝才笑着答道：“自然是我这样可爱的样子。”
　　“哦……”刀无心看着笑剑钝的脸漫应着，分明透着惋惜。
　　“无心你很失望？”
　　“也没有啦。”刀无心挠了挠头发，道：“雅少你快点恢复也好啊。不过……要是雅少能多可爱一会儿，也很好啊。”
　　笑剑钝踮起脚在刀无心头顶拍了一拍：“无心贪心了。”
　　刀无心重新抱住笑剑钝，轻声：“嗯，我不贪心，现在能看见雅少，就已经很好很好了。”停了一会儿大约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伤感，他放开笑剑钝，歉然一笑，问道：“雅少什么时候变大一些呢？”
　　“入夜我便运功，明日天明的时候大约就是另一副样子了吧。”
　　“那可真好！”刀无心兴奋的抚掌：“那我看着你运功好不好？”
　　笑剑钝坚定的摇头：“不可，你刚刚新生，入夜一定要好好休息。天明再看也没什么分别。”
　　“好吧……”刀无心垂头应着，心里却是悄悄打定了主意。反正……装睡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