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心）新生》苏玉璃

3、第 3 章

　　从睡梦中醒来，刀无心眼睛都没有睁开，手就按上了额头。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声音道：“难受么？”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将刀无心拉回到现实之中，他睁开眼，看到了一张同样熟悉又陌生的脸。
　　又是一夜过去，笑剑钝功体恢复更多，面貌较前两天相比，与成年时更是相似。刀无心愣愣的看着，连头痛都忘记了，下意识的唤了一声：“雅少？……”
　　笑剑钝俯下身，把手掌覆在刀无心前额，道：“头痛了吧？昨晚喝那么多酒。”
　　“不怎么疼，就是有点昏。”刀无心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起身。
　　笑剑钝轻轻扶了他一把，叫他坐稳：“我准备了醒酒汤，喝一点就好了。”
　　眼看笑剑钝就要转身离去，刀无心伸手捉住他衣角：“雅少。”等对方顿住脚步回过身来，他仔细把人端详了一阵，才继续道：“雅少，你嗓子怎么了？”
　　笑剑钝怔了一下，才轻“咳”一声：“早起之后就这样了，大概是必经的状态吧。”
　　“雅少你变声了！”忽然明白过来的刀无心忍不住高声，然后趴在腿上大笑。可惜宿醉未醒，才笑了几声，就眼前发黑，趴在那里喘息。
　　笑剑钝过去把人捞起来，等他气息平顺了才道：“你先好好的，喝点东西再说吧。”

　　一碗醒酒汤下肚，刀无心的精神好了许多。
　　于是，笑剑钝提着食盒进门的时候，看到的是刀无心坐在桌前，一手托腮，似笑非笑的模样。他走过去将手背贴在刀无心脸上碰了碰：“头还晕吗？”
　　刀无心连连摇头：“已经没事啦。”
　　“那就再吃点东西。”一边说，笑剑钝一边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
　　刀无心凑过来，帮着把清粥小菜和馒头一样一样端出来摆好，却没有坐回座位上去。他挺着背站到和笑剑钝并排的位置，又努力抬起头比了比，小声道：“这么快就要追上我了……”
　　笑剑钝轻笑一声：“今晚还就要超过你了呢。”
　　刀无心叹口气：“雅少，你早就盼着今晚了吧？”
　　笑剑钝不答反问：“难道无心不想吗？”
　　“也没有啦。”刀无心说着，坐了下来，又低声自语：“不过还是觉得有点可惜……”说完偷偷抬眼，正和笑剑钝的目光撞个正着，忙笑弯了眉眼，拿了一个馒头过来。
　　吃了两口发觉对面的人完全没有开动，笑剑钝问：“吃不下吗？”
　　刀无心摇头，在馒头上咬了一小口，才道：“我只是想多看一会儿。”
　　“你以后可以天天看，就怕到时候腻了，你一眼都不想看呢。”
　　“不会不会！”刀无心急忙否认：“可是，以后看到的雅少不是今天的样子啊。”
　　大约是很快就可以恢复心情变好，又或者已经习惯于刀无心的怀念惋惜，笑剑钝没有反驳：“那你就快点看。等会儿吃完饭我就要去忙了。”
　　“忙什么？我也去！”
　　这下，笑剑钝不肯顺着刀无心的意思了：“不行。你酒还没醒，吃完继续休息。”
　　“我醒啦！雅少，叫我帮忙吧。雅少——”刀无心几乎趴到桌子上，手越过一桌饭食伸过去捉住笑剑钝的胳膊哀求：“雅少，我们一起嘛……”
　　看他的精神的确不错，笑剑钝也不坚持：“好吧。不过你要吃下这一个馒头，再把粥都喝掉才行。”
　　“嗯！”刀无心答应着，迅速开动起来。

　　两个人这一忙，就忙了一整天。
　　刀无心扶着梯子仰起头，指挥着笑剑钝把点亮了的大红灯笼对称的挂在门楣两边，才道：“好了。”
　　笑剑钝跳下来看了看，道：“不错。你先进去，我把梯子放好。”
　　外厅里也点起了灯。刀无心看着早上还沉稳素雅的房间变得红通通的，有点无所适从。他摸了摸窗前垂下的大红流苏，又看了看铺了红布的桌子椅子，眼睛里有新奇，也有疑惑。听得脚步声响，他站到门口等笑剑钝进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雅少，原来已经要过年了呀？”
　　“不是。”笑剑钝摇头道：“现在还是八月，过年你还要再等三个多月。”
　　“不然我们把家里弄成这样做什么？”刀无心不解的指着屋子里的摆设问道。
　　笑剑钝微笑着：“傻无心，难道只有过年才可以这样吗？”
　　“可是……”刀无心想到了另外一个也会如此喜庆的场合，却没有说出口，心底的疑惑没有答案，却又隐隐有了那么一点不安。
　　笑剑钝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轻轻拍了拍刀无心的背：“你现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叫你。”说完变进了里间——这几天来，两个人晚上就寝的地方。
　　“反正，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呢？”刀无心悄悄的安慰着自己。
　　等到他第三次深呼吸为自己打气的时候，里间的灯亮了起来，跳动的烛火映着笑剑钝的影子微微抖动着：“无心，进来吧。”
　　刀无心走进去，抬眼看到房间正中大大的“囍”字，心下一空，脸上却浮现出惯常的笑：“雅少，恭喜你呀。”
　　笑剑钝点头表示收下祝福，回道：“也恭喜你。”
　　“啊？不、不是，”刀无心愣住：“你不是要成亲吗？”
　　“我是有这个打算。”笑剑钝嘴角含着笑意，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刀无心：“只是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和我成亲。”
　　刀无心勉强笑了一下，躲开他的目光：“不会的……”
　　他还没有说完，脸就被笑剑钝重新扳了回来，抬手抚了一下他紧紧抿住的嘴角，笑剑钝轻声：“好了，不逗你了。来，换上这身衣服。”
　　刀无心看着笑剑钝举到自己面前的大红喜服，半张着嘴巴愣了半晌，才道：“我？”他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雅少，你是要和我？……成……亲？”
　　笑剑钝把衣服放回去，扶着刀无心坐下来，郑重道：“对，我想和你成亲。无心，你愿意吗？”
　　“可、可是，我……”刀无心忍不住又结巴起来。
　　“无心，你先听我说。”笑剑钝坐到对面，握住刀无心的手，一字一句道：“成亲只是一种仪式，我想借这个仪式表达我的心意——我想和你在一起。直到失去你我才明白那是怎样的痛，我后悔自己当初的隐忍。现在，我不想再隐瞒我的心意了。无心，我想和你成亲，和你在一起。”
　　笑剑钝一边说，一边看着刀无心的脸，眼看着他从震惊变成心痛，又变作欣喜，最后，变成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笑剑钝叹口气，继续道：“无心，我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布置了这喜房，如果你不同意，也没关系，我们撤掉就是了……”
　　说完，他要起身，却被刀无心拉住：“别——”
　　“那你是答应了吗？”
　　刀无心用着思索的表情开口：“其实，被困在天下封刀的时候，只有雅少会来看我。雅少对我怎样，我都看在眼里啦。要说我不喜欢雅少，那也肯定是假的。可是……”
　　看他犹豫起来，笑剑钝忍不住问：“可是什么？”
　　“可是你这个样子和我成亲的话，我会觉得我在恋童。”刀无心目光躲闪了几次，终于提起勇气直视着笑剑钝的眼睛说了出来。
　　这次轮到笑剑钝哭笑不得：“你犹豫半天，原来就是在意这个？”
　　刀无心有点扭捏，却还是硬撑着吼回去：“当然在意了。你现在应该还没有成年吧？”说完，又顺手在对方脸上捏了一下。
　　笑剑钝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拿起那套衣服：“好吧，你换好衣服，我立刻成年给你看。”
　　刀无心扭头像窗外看了一眼：“可是还没到子时啊。”
　　“无妨，应该不差这两个时辰了。”
　　刀无心抛出另外一个问题：“那雅少你不换吗？不会只有我自己穿红的吧？”
　　“当然，一起换。”
　　刀无心这才站起身来，迅速解下自己的外衣，一边将大红喜服往身上套，一边看着同样换衣的笑剑钝道：“这次，我总算看到你运功长大的过程了吧。”
　　“给你看。”笑剑钝换好衣服，盘膝坐到床上，脸上是无奈又带着写宠溺的表情：“我要开始了，你可要看清楚。”
　　刀无心搬过凳子坐到床边，双手托腮看着，又忍不住问道：“雅少，你长大会有多快？会不会我这么一闭眼、一睁眼，你就一下子变成原来的样子了？”
　　笑剑钝保持着鼻观口，口观心的姿势道：“你可以试试。”
　　“试就试。我才不信真有这么快。”说完，刀无心闭上眼睛，再睁开。
　　看着眼前已经完全恢复的笑剑钝，刀无心有片刻愣怔。他用力眨了眨眼，确信这不是幻觉之后，一下子跳到床上去，抓住笑剑钝的肩膀：“雅少！你耍我！”
　　笑剑钝肩头微动，便将人拘在了怀里：“不是你自己要闭眼的吗？”
　　“我不知道真的会有这么快啊……”刀无心的声音里满是遗憾。
　　“可惜不能叫你再看一次了。”笑剑钝嘴里说着可惜，却没有一点惋惜的样子：“不过你已经看过我这么高、这么高和这么高的样子，也算是看过我怎样长大了啊。”
　　“那不一样。”刀无心叹气道：“我知道了。你是在报复我这三天都把你当小孩。”
　　显然笑剑钝并不想在那个问题上纠缠，他轻轻在刀无心脖颈处嗅了一下，道“现在我已经恢复成年了，我们可以成亲了。”
　　刀无心不自在的扭了一下身子，想要坐起来，却被重新按了回去。看着笑剑钝伸向自己刚刚绑好不过片刻的衣带，他忙伸手按住：“等、等下。”
　　笑剑钝轻轻拨开阻碍自己的手，问：“等什么？”
　　“我们、不是要成亲？”刀无心一边说，一边试图挽救自己的衣带。
　　笑剑钝轻笑一声：“我们现在就在成亲了。”
　　“可、可是还没有拜堂。”衣带已经被揭开，刀无心只好用手拉紧衣摆。
　　笑剑钝却不肯叫他如愿：“放心吧，就算不拜堂，天地诸神也不会介意的。”说完，他挥手以内劲熄灭烛火，房间里暗了下来……
　　无边秋色里，月凉如水。连鸣虫都安静下来，仿佛怕惊扰了房间里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