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季子宋

9、纯白（09）

　　秋风飒爽，温度适宜，太阳躲在薄薄的云层之后，偶尔会泄露一点微弱的光芒，这样凉爽宜人的天气最适合打篮球赛了。

　　比赛场地很宽阔，可见这个学校对体育场地的投资不算小。此时离比赛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左右，队员们还呆在更衣室休息，保存体力。场边围了许多人，看衣服就知道除了本校的同学又来看比赛外，还有许多外校的人。

　　马叶卿站在班上一群女生中间，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她的脚边放着一块中等大小的泡沫板，上面写着大大的“高三二班加油！”，泡沫板被很细心地涂上了鲜艳的红色，字体周围还画着一些可爱的图案，从中可以看到布置这块泡沫板的人的用心。

　　过了几分钟，一群男生从更衣室内出来，他们统一穿着校篮球队队服，远远走来，高海拔的一群男生立马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他们却好像没看见女生们崇拜的样子，和伙伴们打闹起来，互相用矿泉水瓶击打对方的背部，嬉笑声透露出他们快乐的心情。

　　突然，其中一个男生嚣张地大喊一声，将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砸向天空，没控制好力道，水瓶往女生堆飞跃过去，惊得一群女生急忙躲开。

　　可还是有人没有幸免于难。

　　叶卿本想要拖着泡沫板躲开，可没想到，根本没什么重量的泡沫板在刚才那一瞬间好像变重了许多，她硬拽了好一会儿，偏偏没能拖着它一起逃开。

　　于是，那些喝剩下的水，顺着没盖紧的瓶盖口漏了出来，洒在她的脚上，也洒在泡沫板上，将上面的字画打湿，然后模糊，颜色好像被解开束缚似的获得了生命，顺着水流放肆地纵横起来。

　　叶卿呆住了，看着被毁得看不清字样的泡沫板，她的心有点痛，眼睛有点酸涩，很想哭。这是她和班上几个会画画的女生努力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成果啊！现在居然在没有派上用场的情况下就这么被一只可恶的水瓶毁掉。叶卿的心情瞬间低落，她的眉毛打了结，深深皱在一起，连忙用餐巾纸去泡沫板上的水渍，也没顾及到自己的一只脚已经湿透。

　　“班长，你的鞋子湿了。”身边的女生提醒叶卿。

　　“怎么办，怎么办啊？”叶卿却好像没听到，只顾着擦泡沫板上的水。

　　“别擦了，这种颜料水溶性强，肯定擦不干净的。”丹宁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将蹲在地上的叶卿拉起。

　　“那要怎么办？！”叶卿语气有点冲。

　　“不是还有一块泡沫板么？现在再画一幅吧！”丹宁诚恳地建议。

　　“哪有时间啊？马上就比赛了！”

　　“我可以，让我来画吧。”

　　叶卿看着丹宁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当初要画这块泡沫板的成员也算丹宁一个，可但是叶卿和丹宁因为有关于颜料的选择起了争执，而被选中要画这块板的人都是平日里和叶卿走得近的女生，尽管丹宁拥有专业的绘画知识，她们还是选择支持叶卿。最后丹宁觉得无趣，就主动退出。

　　而现如今，她们几人画了一个下午的画不能用了，丹宁又提出可以帮忙画，叶卿不是不相信丹宁，相反地，她打心里相信丹宁的确可以做到在二十分钟内将一整块泡沫板的画画好并且不需要任何人协助，可就是因为这份确定，让她此刻宁愿没有泡沫板，也不要丹宁的帮忙。

　　“算了，不用了。”叶卿转过头不看丹宁，语气坚决。

　　女生们见状又继续围在叶卿身边，谈论刚才的话题。

　　被人晾在一旁的丹宁表情尴尬，就好像刚吃了一只苍蝇。她定定地看了叶卿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了然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离开篮球场。

　　丹宁顺着校园行道树来到了篮球场的后方，这里是一片人工草坪，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不远处有一口人工湖，湖边有一棵巨大的榕树。

　　这棵榕树被同学们戏称为“爱情树”，因为每到晚自修下课，总有一对对情人坐在树边，而教务处主任最爱逛的地方也是这棵树附近，因为想要抓“早恋”，来这里巡逻绝对没错。

　　丹宁一来到人工湖边，就看到了那棵巨大的榕树下有她熟悉的身影。

　　丁向阳身穿篮球队服，大红色的宽大背心将他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完美地衬托出来，还有穿着耐克运动鞋的黝黑小腿，在阳光下能将他腿上的汗毛看得很清楚，显示出他十足的阳刚味道。

　　向阳面前的女生丹宁也认识，那一身耀眼的亮片吊带装和耳朵上巨大的粉红色耳环，以及十多公分的细高跟，无一不显示着此女便是不久前说她是“贫穷的家庭主妇”的“烟熏圣诞树”。

　　圣诞树怎么又来了？

　　丹宁反感地皱了皱眉，心里浮现一丝厌恶。这样死缠烂打的女生她不是没见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非主流打扮的女生，总是挥之不去地围在向阳身边，让她心里很是烦躁。也许是因为这个女生辱骂过她，也许是因为看见了向阳因为这个女生而流露出的苦涩表情，总之，丹宁很清楚地能够捕捉到此刻自己心底的对“烟熏圣诞树”的深深厌烦。

　　丹宁不是委婉的女生，她从来就是一个把感情表露在外的人，她不怕与人起争执，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于是，她果断地听从了自己心里的声音，大步迈向榕树。

　　“比赛马上开始了，你还在这里干嘛？”丹宁脸上毫无表情，横在正在进行对话的两人中间。

　　“你来了啊。”向阳一看见是丹宁，烦恼情绪一下子消散不少，心想，看来她还没忘记会好好实现“帮他解决麻烦的分手问题”的承诺。

　　“丁向阳，给我做个选择，要她还是我？”被忽略的女生提高音量，瞪大了双眼看着向阳，此刻她的样子像极了牛头马面，肃杀的眼神好像要吃人。

　　“反正不要你。”向阳躲到丹宁身后说道。

　　“那就是要这个女的喽？”女生恨恨地问，鲜红的唇彩在阳光下一闪一闪，伴随着她说话时嘴唇的一张一合，红色也在闪耀，好像一只拥有血盆大口的可怕怪兽。

　　向阳无语，为什么每次和这个女人说话都会觉得心很累呢？总是缠着他不放也就算了，每次来找他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明明他已经很明确地告诉她答案了，可她依旧不厌其烦地反复重复，好像只要继续重复下去，他的答案就会因此改变似的。

　　“你说啊！你是不是要和她在一起了？”女生突然又哭了起来，浓浓的眼妆顿时被泪水打散，“牛头马面”顿失尊严，沦落为可悲的小丑。

　　被女生弄得烦了，向阳烦躁地捋了捋自己的短发，继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臂将面前的丹宁揽到身侧，长长的手环在她细细的腰间，嘴角露出坏坏的笑容：“是不是要我证明给你看？”

　　话音刚落，向阳伸出另一只手，便将处在状态之外的丹宁的头压向自己，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下，将薄唇印上。

　　怀里的女生瞬间僵直，像个木偶似的任人操控。

　　向阳便将那个吻变得更深入些，吮吸住丹宁柔软的上唇，轻咬慢舔了片刻，才貌似恋恋不舍地离开女生的唇瓣。末了还发出响亮的“啵”声。

　　“不想做小三的话你就走吧，不要总是打扰我们好不好？”向阳放开呆住的丹宁，眼眸冷冷地看着“烟熏圣诞树”。

　　与向阳料想的没错，最好的解决手段还是“与另一个女人的拥吻”。

　　“烟熏圣诞树”大哭着跑开，留下得逞后一脸得意的向阳和被强吻后瞳孔放大的丹宁。

　　人工湖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好像变成了撒满宝石的宝库，波光粼粼的湖面因为微微的风而起了一小层褶皱。动态的湖面将站在湖边的两人的影子打乱，看不真切。

　　*

　　“那就拜托你了！”

　　“好。”

　　目送桉显和队友们离开后，盏莲低下头看了看桉显塞到他手里的照相机，不禁有些为难。

　　桉显拜托她帮忙将他们校篮球队队员的投篮瞬间拍下来，她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她不是丹宁那种直来直往的女生，她的真实想法往往埋藏在心里深处。

　　于是，她只好对着笑容满面的桉显说“好”。

　　盏莲有些不情不愿地迈动步子，心里盘算着该怎样解决这个难题。忽而灵机一动，急忙往赛场跑去。

　　比赛已经开始了，两所学校的球员在体型上就相差太多。盏莲他们学校的以丁向阳、季桉显为首的篮球队员各个身材高大，盏莲仔细看了看，身高最矮的也有一米八，而对方球员的身高普遍不高，最高的才有一米八。

　　从身高上来说，桉显他们已经赢了。当然，篮球也不是全靠身材，技术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盏莲不懂，可她知道桉显、向阳他们很强，特别是向阳，他当初就是体育加分考进来的。

　　以前她看过这些球员比赛，那是在高一的时候，那一次是校内班级间的篮球赛，向阳是座位王牌球员最后上场的，本来比分还弱于对方，可奇迹的是，向阳一上场，就连投三次三分球，一下子就把比分反超。

　　当时向阳投三分球的姿态深深印刻在盏莲脑海，她不懂篮球，可也看得出来，那样的姿态，堪称完美。就好像一只美丽无比的孔雀，在最后一刻展露毕生的光华。

　　“好球！”

　　思绪被突然爆发的喝彩声打断，盏莲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中的相机，心想没办法只好自己上了。本来是想将照相的事托付给班长，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个直觉，只要她说这是季桉显的求助，马叶卿一定会答应。可刚才绕着赛场转了两圈，她还是没看见叶卿的身影。后来问了同学才知道，赛前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班长的鞋子被突如其来的水瓶子砸到，被水弄得湿透，离开去换袜子鞋子了。那在这期间，她只得自己拍了。

　　将相机举起，在向阳灌篮的一瞬间按下快门。

　　场上又是一阵欢呼。

　　比赛开始没多久时间，丁向阳就为本校拿了不少分，而对方的记分牌上还挂着孤零零的“0”，盏莲忍不住咧嘴笑了。

　　“在拍照？”丹宁走到盏莲身边，看了看盏莲手中价格不菲的照相机。

　　“嗯，季桉显拜托我的。”盏莲眼睛没敢离开赛场，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瞬间，捕捉不到好的画面。

　　“哦。”

　　又接连拍了几张，盏莲才注意到丹宁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