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季子宋

27、纯白（27）

　　旦青瞄了盏莲一眼，盏莲再次忽略掉对方那一眼里包含的“邓盏莲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而且我怎么总觉得你问得不怀好意呢”，厚脸皮地看着他，一副不等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样子。

　　“刚才老师找我。”败给女生的厚脸皮，只好解释，“季桉显也是被老师叫过去的。”

　　“哦~然后呢？”

　　“保送的事。”

　　“诶？就是说，你们可以不参加高考直接上大学？”

　　“是的。可是名额只有一个。”

　　“啊~”

　　“就是说，我们两个之间，要选出一个来作为保送生。”

　　“啊~真羡慕你，可以不高考。”

　　“又不一定是我，”旦青好笑地看着盏莲，对没听进去刚才解释的重点的某人表示无力，“再说了，我是想参加高考的。”

　　“路旦青，我劝你不要在大家面前说这句话，要不然你绝对会被揍的！绝对！”

　　旦青被女生有些夸张的故弄玄虚的表情逗笑，他的眉目弯弯的：“我是说真的，不过，不知道季桉显怎么想的……”

　　两个男生同样优秀，同样突出。盏莲实在找不到他们之间除了“性格不同”、“长相不同”之外的任何区别。他们都是王子样的人物。

　　旦青此刻有点发愁的样子她是能够理解的，不过，这家伙绝对不是为了能不能竞争到这个名额发愁，而是为了季桉显会不会和他一样选择放弃这个名额发愁，毕竟，旦青有一个高中年段以来就有的梦想。

　　这是他的目标。

　　在高考中，凭借实力，超过季桉显。

　　“说不定人家就想要这个名额啊~”盏莲故意这么说，“你看他根本不想和你比诶~”

　　旦青皱了皱眉，盏莲说得没错，季桉显也许根本就不在乎努力不努力，他家世好，就算没上又能怎么样？他们家有权有势的，有什么事办不到呢？当然，季桉显一定能上重点的，问题只是他要不要保送这回事。

　　而观察了一下桉显近日来的表现，依旧是该玩就玩的随心所欲样子，如果能保送，肯定是好的，说不定，他就等着保送呢。

　　那自己的目标怎么吧？就这么破碎吗？

　　真不甘心，还没有真正赢过他一次。

　　旦青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那些不安的、担忧的、沮丧的负面情绪强压下去。

　　“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帮我吗？”

　　旦青缓缓说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说过，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正直”的人，让他代表“正义”，太勉强了点儿。有些时候，在某些场合，某些特定条件下，他也是有私心的。

　　如果季桉显能够选择放弃，那是最好，如果他想要保送的话……

　　解决方案有两个，第一，和桉显争夺这个名额，最后敲定是他，再放弃。第二，当第一个失败了以后，再实行这一个。

　　要让桉显放弃名额，也许也不是那么难。

　　旦青愿意相信，季桉显对邓盏莲的“喜欢”远不仅“喜欢”这么简单。

　　*

　　仓库里堆满了书，都是例如《高考在线》、《志愿填报》这种类型的。

　　叶卿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班级的书，示意桉显过来。

　　“就是这些。”

　　眼前是厚厚的一摞书，如果只有叶卿一个女生，这些书得分两次搬。

　　“先拿《高考在线》，这个是我们班的，下星期还得来一次，是有关志愿填报的书。”

　　“嗯。”

　　“你一半我一半吧。”叶卿说着便将书分成均匀的两小摞。

　　“不用，我一人就行。”

　　桉显将所有书一起端起，摆在胸前，紧紧压住，他朝有点惊讶的叶卿笑：“你一个女生搬什么书啊。”

　　望着先走出仓库的桉显的背影，叶卿的眼眶有点湿了。

　　好像又回到高一那年，当她陷入困境时，桉显挺身而出。他总是这么温柔，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以前也搬过书的，还领过其他东西，除了几个男生班委会主动来帮忙外，叫班上其他男生来帮忙，叶卿几乎是用“求”的。不停说好话，他们才会勉为其难地答应帮忙。也有过类似今天的场景，两个男生跟着她来仓库领新书，先是磨磨蹭蹭站在门口不想进来，把他们劝进来了又东看西看不想搬书，到最后，还是叶卿比男生搬得多些。

　　心里不是没有难受过，可她清楚，她不是美女，也不是很受欢迎的人。如果是美女，这些男生一定会主动要求帮忙的吧。

　　叶卿从没怪过他们，可是当桉显做出与一般男生不一样的举动时，她有点想哭了。

　　原来心里还是介意的。

　　讨厌自己不是美女，不是美女就少了很多特权。讨厌自己人缘一般，拥有好人缘的人，一挥手就有很多人主动帮忙。讨厌自己是个女生，如果像男生一样大力气，她根本不需要花一下午时间去“求”他们。

　　桉显，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温柔得像个王子，站在面前，只要他笑一笑，她心里便甜蜜蜜的。她知道，桉显对所有人都是这么好的，不仅仅是她而已。

　　可是那又怎样？

　　至少，在桉显眼里，她和他周围的朋友一样，是同一级别。只要他还在这里，还在她视线所能触及之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就算这不是特权，那又怎样？

　　叶卿想，这样的桉显是“公平”的，她是可以接受的。

　　可片刻后，她立马推翻了这个想法。

　　“桉显，你还记得么，高一有一次，在课堂上，我管不住大家，你就出声帮我，你只说了一句话，全班就静下来了。”叶卿忍不住回忆，那一幕场景她应该永远忘不了吧。

　　“啊？”桉显迷惑状。

　　“那一次，我很感动。”叶卿停下脚步，真诚地望着桉显，也是因为那一次，她才知道，自己对桉显，已经不是好感那么简单，她，是喜欢他。

　　桉显明显不记得了，印象中没有这样的场景。不过也对，季桉显这样的人，一生中帮过的人，做过的好事不计其数，这么一件小事，他怎么会记得。

　　可叶卿还是觉得失落，虽然这是一件小事，对方忘记的可能性很大，可自己就没有忘记啊，那是因为她喜欢他，而他不喜欢她。

　　这个悲剧的现实让她头脑发热：“桉显，我喜欢你。”

　　叶卿的发梢弯弯的，发尾好像有点分叉，她的笑容不那么美丽，可是很真诚，两眼直直地望着桉显，里面有浓稠的喜欢。

　　最终，桉显只是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难过，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受伤：“你知道的，我喜欢别人。”

　　“邓盏莲是吗？”叶卿难过地说，“她那么普通，没什么特色，你怎么会喜欢她呢？”

　　“我也不知道，”桉显的脑海不由自主浮现某人脸红红的害羞样子，和平日里冷静的、理智的她不太一样，“可是我就是喜欢她，可是，她好像对我没感觉。”

　　“桉显，你知道么，以前我和她一样普通，一样默默无闻，我是为了你，才变得优秀的。”叶卿伸手捋了捋刘海，说这些话，花费了她很多勇气，“我只是觉得，邓盏莲她配不上你。”

　　“是吗，”桉显低头望着自己怀里的书本，自嘲地笑，“可我觉得，是我配不上他。”

　　见到桉显如此失落的难受的样子，叶卿有点心疼，可这一切都是因另一个女孩而起，她的心痛了起来，很嫉妒，以至于说话不经大脑过滤。

　　有智商的人都应该知道，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说对方喜欢的人的坏话，简直就是傻子行径。

　　“怎么会？你那么完美，邓盏莲那么平凡。如果你是王子，那她只配做女佣。而且，”叶卿没注意到桉显明显僵硬的身体，以及他微微张皱起的眉头，“你知道高三上学期曹丹宁的鞋子被人剪了那件事吗？”

　　桉显猛地抬头，眼神里写满不敢置信。

　　“听说是她干的，后来小提琴不是也被她剪了吗？”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叶卿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也是因为这些话，才让她看清了一个事实——她有多喜欢桉显，桉显就有多喜欢盏莲，她喜欢桉显的方式是不断中伤他人，而桉显喜欢盏莲的方式是不断伤害他自己。

　　如果真的能够重来，她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那样，他就不会知道自己是个如此恶毒的女生，那样，她就不会愚蠢地用桉显的包容来反衬自己的狭隘。

　　“马叶卿，我喜欢邓盏莲，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桉显看着她的目光有点冷，“如果你真的喜欢我，请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说她的坏话，我不想听。”

　　叶卿不甘心：“可是，她伤害曹丹宁……”

　　桉显紧了紧怀里的书，打断叶卿：“我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小提琴是误会，丹宁也知道。而且……”

　　桉显望了叶卿最后一眼，拔腿离开，他冷漠的声音将叶卿彻底冻醒：“运动会那天，我看见你在丹宁的储物柜边。”

　　季桉显并不认为自己是多王子多绅士的人，真正的王子绅士，绝对不会在一个暗恋自己三年的女孩子面前，仅仅因为她说了自己喜欢的人的坏话，就将一切公布。

　　那天，他的确看见叶卿剪坏了丹宁的钉鞋，他什么也没说。

　　他和丹宁一模一样，生性多疑，曾经，他怀疑过叶卿，认为是她将丹宁的琴弦剪断，可是，当时的丹宁那么伤心，万一让她知道自己怪错了人，而真正的“凶手”是另一个“朋友”，丹宁会崩溃吧。

　　他最终选择沉默，他以为，这些秘密，会随着高考落幕而成功被他隐藏，可没想到，事态竟然会这样发展。

　　桉显承认，自己不是一个性子极好的人，他看不得别人诬陷自己喜欢的女孩儿，如果有人这么做了，他不会顾及对方的性别，他会反击。

　　叶卿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瞳孔放大，露出惊恐的神情，直到有同学从旁路过，她才晃过神来。

　　心里好像飘起了鹅毛大雪，悲凉极了。

　　她知道桉显温柔，可没想到他如此温柔。

　　他知道一切，却还是对她一如往常，尽管这些全是假象。

　　而刚才在他面前恶意中伤盏莲，挑拨他们关系的自己，真是丑陋又愚钝。

　　叶卿哭了。

　　这是她生活的这十七年来，哭得最伤心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