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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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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震惊的掀开前帘,逆光看去,竟显得世间失去了颜色。
而桥对面那个不知好歹的下意识就要逃走,又好似意识到她如今站的正大光明,身子正不怕影子斜,便欢呼着朝他招手,“大当家!我在这呐!”
她兀自笑的没心没肺,殊不知他忧心似潮涌,而她如今好端端的站在不远处,身后渔舟唱晚,一时间桃花再旖旎也不比她眉间杨柳依依,清澈的眸子里潋滟的笑意,顷刻间洗尽了天地。
他走下车,步履有些牵强,一路行至她身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元夕瞪起眼睛扭开头,心道这二人今天是跟她的脸过不去了,没有看到他低下的眼眸中墨色晕开,光泽乍现。
手上的触感温软即化,大当家正要张口说什么,忽听门里传来熟悉的男声,“元夕,你莫乱跑,如果再磕着碰着可如何是好?”
温修远自屋中走出,广袖修颜,膀如山岳,抬眸便看见了大当家。
大当家缓缓侧身,将她揽于身后,目光触及她她右臂纱带,眸色沉沉。
温修远笑道:“闻当家,这才两日不见,你好像清瘦了。”
大当家道:“不劳温校尉费心,不知舍妹为何会随你在这里。”
元夕从大当家身后探出头,嚅嚅道:“是大黄救了我!若不是他,我恐怕已经命丧火海了。”
大当家心中一紧,即便如此温修远也是她的救命恩人,明面上的口吻和缓了许多,“多谢温校尉。”
“闻当家,借一步说话。”温修远选择性忽略了他这句屈尊降贵的谢意,伸手做请,大当家吩咐周易安将元夕带上马车,随他走去。
二人站在柳树边,双双挺拔不羁,风流倜傥,不免引得一干倾慕的目光。
温修远开门见山道:“元夕右臂骨断,需要尽早寻良医接骨,若拖得时日太久,恐怕最后只有断臂这唯一的方法。”他似是轻轻苦笑一下,若不是他不日便要启程回京,定会马不停蹄地带她去寻医,然而军令如山,他又能如何取舍?
大当家蹙眉,长眸若有所思的望了望桥头马车,沉着应道:“我自会找神医替她医治,温校尉还是尽早启程回京复命,免得误了这皇恩浩荡。”
温修远听出他言语中讽刺之意,手掌紧紧握成拳,面容浮现出隐隐怒意,“若非温某有令在身,也不会将她交予你,闻大当家,明人不说暗话,温某劝你好自为之,你若将她拖进你这趟浑水,我决不饶你!”
大当家轻轻笑笑,“温校尉莫动怒,我实在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他缓缓转身踱去,声音随风悠悠传来,没有一丝容让,“她会在我身边,一直都会在。”
回到锦州城,清明的阴雨也停了,天空沉沉闷闷的。
由于麻醉汤的效力还未过去,元夕在半路便睡着了,大当家怕吵着她,便先将她抱进书房,吩咐闻丁德去收拾她的行装。
过了一会儿闻丁德略为难的走回来说道:“大当家,小姐的,小姐的那些书要不要带上?”
大当家正在书写着什么,听罢笔锋一顿,墨汁瞬即在宣纸上留下一摊墨印,他眉尖轻抬,道:“你说什么?”
“我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闻丁德心道不好,连忙矢口否认,“老奴的意思是,要不要去给大小姐买几本带上。”
大当家洋洋洒洒的挥腕写完,语气随意戏谑,“闻叔可不要包庇她,将该扔的都扔了,收拾好后便即刻出发。”
他说罢将手中纸张折起来,把周易安叫进来递给他道,“寄给何公子。”
周易安惊讶了片刻,接过信件欲言又止,踌躇了好久问道:“大当家是要带大小姐去横洲吗?”
大当家理了理衣袖,施施然答道:“不错,边关驻军与日俱增,齐暗候乃非善类,我们自然要想法子全身而退,被他扯后腿,我们还是头一次吃亏么?”
他看了看里屋榻上的元夕,她睡得正香,双颊因为熟睡染上了嫣红,他的声音却低了低,有如坚冰下的潭水,冰冷彻骨,“火因查出来了么。”
“的确是有人施放的。”周易安答道,闻到西禅院内那股焦油的味道时,他心底便已经了然一二,通过这两日多方排查,又在废墟中寻到了一名男性尸体。
周易安将其检查一番后秘密处理了尸体,自然没有将发现上报官府,男尸早已被烧得不成人形,然而眉心中却深深镶嵌着一柄精巧的银漆弩箭,手边落着一把长刀。
他询问了官府的人,这不是官刀,倒与附近一带山贼所使用的刀剑十分相像。
周易安将自己的发现如数禀告,大当家皱了皱眉,走入内室将元夕抱起来才道:“派人继续查。”
周易安退出书房,目送他将元夕抱上马车。
闻小姐失而复得,周易安比任何人都开心,她就像那人心中的天秤,若没有了,便失了理智中最后一道防线。
元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仍然在马车内时感到十分奇怪,车外已是夜幕降临,寒星如斗,挂在月梢,寂静的只能听到马车踢踏的声音。
大当家见她醒来,道:“还有大概几十里路到达下一个镇子,你若困还可以再睡。”
元夕倒不觉得困,她摸摸肚子闷声道:“我不困,我饿啦。”
大当家早就想到她会这样,抬手提了食盒上来,打开来道:“吃吧。”
元夕兴冲冲的探头去看,登时耷拉下脸来,用完好的左臂一推,“这是什么饭嘛,我要吃肉!肉!嗷!”
大当家瞥了一眼她,她才睡醒,眼睛瞪得大大的,鼓着红扑扑的腮帮子扭头,无奈道:“大夫说要吃清淡些,有助于你的伤口。”
元夕不开心了半天,最终因为太饿了叼起了一片菜叶子,边嚼边道:“大当家,我们要去哪?”
“横洲。”
“横洲?”元夕听着这名字有些熟悉,仔细琢磨了一下,差点兴奋的咬到舌头,“顾公子不就住在横洲嘛!”
大当家见她一副多日不见甚是想念的模样,环着胸,懒懒说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元夕正在兴头上,“好啊好啊!赌什么?”
“我赌你就算到了横洲,也见不到顾云何。”
早就习惯他跟她对着干,元夕这次也没太大反应,她吞了菜叶子说:“好啊,赌注是什么?”
大当家缓缓一笑,“若我赢了,便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我。”
元夕满口答应,“如果我赢了!就不许你再干涉我看书!”
“没门。”他想也未想,立刻回绝。
元夕抗议道:“这不公平!”
“你想要公平?”大当家似笑非笑的问。
“对啊!”废话,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大当家惋惜的摇了摇头,“元夕,你想太多了。”
……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到了邻近小镇的客栈,车刚停住,周易安便看到闻小姐气呼呼的跳了下去,大当家悠然跟在后面,走进客栈内付房钱,他当即心生感触,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副画面啊……似乎每次闻小姐与大当家同乘一辇的时候都会出现。
周易安低头笑笑,将马交给店小二。
定了房间号,元夕头也不回的蹬蹬蹬往楼上跑,大当家不疾不徐的跟她保持两步距离,音容浅淡,“元夕,先来我房中,我给你换药。”
元夕理都不理,就选了个房间跑进去了。
大当家也没管她,等她疼的时候自然会来。
自从受了伤以后元夕就很懒惰,虽然她以前也不见得有多勤快,但如今却每天都想窝在床上躺着不动,撒撒娇,让大当家可怜一下她。
开始元夕是这么想的,然而大当家显然不吃这一套,她倒没有怀疑过是自己撒娇的功底太差,著名作家黄一浪说过:女子,是生来就该被男子宠爱的!
反正她从没在大当家脸上看到类似爱腻,柔的滴水,你是我的一切,将我踩在脚下吧之类的表情。
久而久之她也不奢望了,比起让他多多宠爱一下她这个妹妹,她似乎更依赖他一点,比如在止痛药的药力一过,右臂传来钻心疼痛之时,她没忍多久就跑到了他房中。
大当家已经就寝,房中没有点灯,只听房门咯吱一响,便有一个小黑影跌跌撞撞的扑上了他的床。
随后便听她哇哇大哭道:“以闲哥哥,我疼,疼死啦!”
元夕轻易不叫他哥哥,虽然受用,他却也不甚希望别人以为他们是亲生兄妹,因而鲜少让她在外人面前这么唤他。
他常年出门在外,生意上变数极大,因此住在客栈时从来都是合衣而眠,用他另一位得力手下卫门的话讲,就是方便跑路时也风度翩翩。
大当家点起灯,便见元夕小脸皱着,痛苦的往他被子里钻,凉凉笑说:“疼的时候想起来我了?”
元夕此时也顾不得被他嘲笑,泪流满面的嚷嚷道:“笑什么笑!疼!死!我!了!”
再这么让她叫下去,恐怕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了,大当家俯身将她抱上床榻,低声道:“再叫我这就去把你偷偷带来的书都撕了!”
元夕立刻噤声了,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半晌才敢嗫嚅出声,“你怎么知道?”
大当家听罢冷哼一声,“你有什么我不知道?你院子地里埋着两本书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