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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温修远硬朗的面容柔和下来,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后背,道:“不怕,我来救你了。”

      元夕一肚子的烟,伏在他怀中咳嗽个没完,待呼吸通畅了才缓缓支起身子,眼里淤满了泪埋在温修远怀中,哑着声音道:“大黄,我手臂疼。”

      温修远顾不得二人仍身处于火海之中,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胳膊轻轻捧出,借着火光,她的右臂早已被鲜血染红,猩红的刺目。

      他这一动,元夕立刻疼的眼泪直流,呜咽的说不出话来,温修远轻抚着她的背,“元夕莫怕,我这便带你去医。”

      汗水将她额旁秀发浸湿,光洁的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发白的嘴唇不断的哆嗦着,明明四周一片火海,她却如同此刻置身于冰窖内一般。

      温修远不敢再耽搁,将她的右臂缓缓放下,生怕被挤压到,足下生风,飞跃出火场。

      元夕两眼发黑,僵直在他臂弯中不想动弹,似乎如此疼痛便能减少一些。

      她耳中只余下大火中噼噼啪啪的爆炸声,“若、若瑜夫人呢?大黄,你娘亲无事吧?”过了一会儿,元夕紧咬着下唇问道。

      温修远紧了紧臂膀,安慰道:“我娘无事,她今晚一直在佛前念经,并未在西禅院内。”

      两人一起跃出火场,大火已经被附近赶来的村民协力灭了大半,所有人员都被集中在了寺院中的空地上。

      温修远并未做停留,他身手矫健,纵身疾驰到马厩,将元夕抱入了马车,飞快的将马套好,反身握住她的手,温声轻道:“我们这就去找大夫,别急,很快便到了。”

      马车颠簸,元夕见他焦急万分,紧紧握着她的手,好似一松开她便会消失一样,她强忍下伤处带来的痛不欲生,静静的回握住他的手,轻轻道:“我不急,我们去看大夫。”

      在元夕的记忆中,温修远的手一直是如此宽厚的,即便有些粗糙,却很舒适。他的手心不断有阵阵暖流涌进她的体内,那温度令人心安。

      都说十指连心,就好像真的流进心间一般。

      山上发生如此大火,山下的小镇内仍是静悄悄的,马蹄声砸在石板路上,在漆黑的夜间显得十分突兀。

      二人好不容易寻到了医馆时,元夕的意识已经开始混沌了,温修远抱起她狠狠地踹开医馆大门,急吼道:“大夫?!大夫!”

      许久才有郎中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说:“医馆已经打烊啦,有什么要紧的事也明日再说!”他嘟嘟囔囔又道:“这年头可真流行踹门啊,我昨日才修……”

      那郎中话还未说完,便已被人勒住了衣领,只见面前的男子已是怒极,额头隐隐有青筋暴露,低低吼道:“她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休想这下半辈子能安然度过!”

      郎中被温修远勒的满脸通红,他这手劲若再大点,别说下半辈子,下一刻自己小命就归西了,吓得忙不迭点头道:“公子您别激动,我,小的这就给这位姑娘止血!”

      天空黑的透彻,厚厚的云层将天光遮住,不见一丝月光。

      大当家负手站在废墟之上,残破的屋檐落下淡淡阴影,岿然不动,似是早已历尽千山万水般的孤独遥远。

      周易安在不远处踌躇着该如何上前,火势已经被控制住,然而闻小姐却仍旧下落不明,他心中十分明了,大火已经烧了一个多时辰,就算再如何自行安慰,闻小姐也是凶多吉少了。

      他终是走了过去,大当家微微仰首看着天空,天上无月,周易安却看到了他眼里那一番山穷水尽的光景。

      如同在波涛汹涌中翻船的渔舟,绝望的挣扎。

      “大当家。”周易安顿了顿,艰难道:“渡法大师希望您前去认尸。”

      立于苍穹之下的男子身形似是僵了僵,长眸微敛,在苍白的面容仍掩藏在阴影之下,明明未语,却哀恸苍茫。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道:“好。”

      卯时之时,天边泛起了淡淡天光,云雾霨起,被朝霞层层叠叠的染上了哀艳的血色。

      渡法大师率领众弟子在佛堂内为死者们超度,此劫一共有四人遇难,团聚的人们有的在寺院内相拥私语,也有因痛失亲人而失声哭泣。

      两日后,清明节伴随着小雨而来,将空气中的尘嚣的味道尽数洗去。

      君然举伞走过西禅院的一片废墟,在一片残垣中找到了大当家,他两日内清瘦了很多,腰间束带都未系,衣衫已经被雨水淋得半透,清雅贵重的容颜上浮现了一丝落寞,好似苍鹰失了爪牙,变得渐渐无力还击。

      君然以伞为他挡雨,自己却站在了雨中,纤弱的面容沾上了雨丝后更加柔弱不堪,语气轻缓柔和,“大当家,元……”她最终没将她的名字说出口,之时顿了顿道:“世事无常,请您节哀。”

      天边的云散了又聚,大当家一手缓缓扶上手边残垣。

      他懂得这世间事就如潮汐般无常,自幼时便懂,这才如此尽力的呵护他想保护的,然而随着流年逝去,一个个他所珍视的人的相继逝去,到最后,仅剩元夕一人。

      他闻以闲怕,怕没了她他会迷失自我,会再也找不到原本的初衷,他并非完人,他也会失控。
      大当家手上渐渐用力,直到手中残木被化作灰烬,这场雨过后,春天便过了。

      他忽然想起元夕小时候为了讨闻老爷开心,奶声奶气的在庭院里念古诗,春花明媚,将她娇嫩的脸蛋映得俏生生的,而如今,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大当家沉默不语,立如泰斗,如同未察觉身旁有人一般,君然轻轻幽幽的叹息,又道:“大当家,温公子也已经失踪两日了,若瑜夫人似失了主心骨似的,今晨已经被温太守派人接走了。”

      西禅院内发现的逝者里并没有男子,就像是这场灾难中唯一的安慰。

      周易安走来对君然施礼道:“君然姑娘,您回房养伤吧,这里有我。”

      君然掩了掩手腕的灼伤,顺从的将伞交予周易安,垂目欠身道:“请周总管照顾好大当家。”

      周易安带了伞,便没有去接,见她早就被雨水淋湿,雨水顺着娇嫩的面颊滑下,不由得提醒道:“君然姑娘也趁早换身衣服,这种天气是最容易发热的。”他为大当家挡住雨,“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今日就要下山了。”

      君然再抬首望了大当家一眼,他静然独立,眸中尘埃落尽,不知神绪在何处飘荡。

      ***

      元夕疼着疼着便昏了过去,昏昏沉沉的时候有人喂了她些米粥,她朦胧中尽数吐了出去,数次思考自己是死是活这个问题。

      她不敢睁眼,怕一睁开眼便站在阎王殿前了。

      她又好像做了个冗长的梦,梦见顾云何在月下吹箫,神情落寞,清湛的月光落在他身旁,好似一条光绸将他围绕起来,她兴奋的跑过去问好,他却纵身飞跃,跟着几个仙女搂搂抱抱飞天成仙了。

      这是对她何等的藐视啊!随后她又梦见温修远在山野中采大黄,挖到一颗就大声欢呼道:“以闲!你看我挖到大黄啦!我厉害不?”

      大当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摸摸他的头顶,笑容亲和温柔,“当然,修远最厉害了,不过你看,我挖到了十颗大黄,比你多九颗呢。”

      温修远不满的别过头,“哼!”

      然后元夕就被吓醒了,她本就怀疑大当家有断袖倾向,这梦将她吓得不轻。她猛地坐起了身,由于动作太大而牵动了伤处,顿时疼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温修远就在不远处为她熬药,听她发出这般动静,又惊又喜跑到她身旁,难以压制心中的喜悦,捧起她的脸道:“元夕,你可清醒了?”

      他没控制住力道,她便如做鬼脸般撅起嘴,吐字不清道:“泥泥泥!放开我先!”

      医馆的郎中也闻声赶到,见到她醒来顿时感动的要哭了,这两日他要被眼前这男人威胁的心力交瘁,差点便郁郁而终了。

      温修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忙放开元夕,道:“元夕,你感觉如何?”

      郎中不满道:“这是我该问的话!”

      温修远充耳不闻,“断骨还未接洽,你,”

      元夕迫不及待的打断他,“ 大黄啊,我梦到你和大当家了!”她正要描述一番,四下寻找起大当家的身影,纳闷道:“咦,大当家呢?”

      温修远温和笑道,声音沉稳悦耳,“你睡糊涂了?当时事态紧急,我独自带你来寻医,才捡回你一条命。”

      元夕顿时感激涕零,想下床拜谢,然而右臂被纱布缠得像个大棒槌,连行动都不方便。温修远见状伸臂将她抱下床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语气柔和,“我去煎药,你去屋外透透气吧,可莫要乱跑。”

      元夕连连点头,答应的极为好听,然而他刚一转身她便跑的无影无踪,温修远扶额叹息,又怕她磕着碰着,到时候又要哭,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去寻她。

      元夕兴奋的跑出医馆,迎面有辆马车从小桥迎面行来,在桥头随着马声嘶鸣戛然而止。

      大当家震惊的掀开前帘,逆光看去,竟显得世间失去了颜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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