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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及笄 ...

  •   前面说到林家长女风光归宁,婆家却暗地里笑话刘氏不懂礼数,惟独林暖颜知晓夫人当日的那些话,但笑不语。

      熙颜见状,知她脑子灵便,一定想到了什么,硬缠着她说。暖颜被缠不过,便在四下无人处悄悄告诉她:“那顾老夫人哪里是在夸大姐姐,明明是在骂她呢。只是夫人听不懂。”熙颜犹自不信,暖颜无奈,只好戳破,“你想想,哪个新媳妇刚过门不是装聋作哑闷声做事,生怕行差踏错,偏有大姐姐被赞机敏灵巧,能言善辩,这哪是新媳妇的样子?明摆着老夫人不满意,暗中说她不服管教。倒是那二夫人没有说什么。”

      熙颜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那话里头还有这番缘故,不禁对暖颜的佩服更添一层,因叹道:“按理说二姐姐只比我大了一岁,怎么感觉好像大了十岁去?以后姐姐也要多教教我才是。”说着,似想起一事,“对了,二姐姐马上就满十五了,你说夫人会给你办及笄礼么?”说完,她却摇了摇头,想是自己也觉得这话可笑。

      暖颜知她心意,便笑道:“无妨。那不过是个形式,有没有的不值什么。难道不办礼咱们就不长大、不嫁人了不成?”熙颜不防她竟直言嫁娶之事,脸上羞红一片不敢再提,心里却仍以为憾事。

      话说到八月初一这天,林暖颜早早起身,梳洗一番后叫了熙颜照常去上房服侍刘氏,破天荒的,却见窦、吴两个姨娘也在,正服侍着夫人用早饭。

      两个姨娘见暖颜二人入内,因碍着刘氏,只略微点了个头算是见礼。暖颜对她们笑了笑,自接过吴姨娘手中碗筷,与窦氏一起替夫人盛饭布菜。熙颜与吴姨娘两人则端着茶碗、手巾等物在一旁候着。

      一时,刘氏吃完了饭,命人撤去碗碟,净手漱口后端起茶来吃了一口,方才瞟了她们一眼道:“今儿个你们倒来得齐,可是有什么事?别说要出府,那可不能够。”

      吴氏看了看窦氏,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便笑嘻嘻地讨好道:“夫人这回可误会了。婢妾是来问问夫人,今年夫人的生辰要如何操办?也好提前备礼。”

      刘氏一听乐了,吐出一口茶叶道:“呸,就你们那点子银钱,能备什么礼?再说,眼下离我生辰还有三个多月呢,你们这是提前操的哪门子心?”

      吴氏见夫人不恼反笑,知道中了她的意,那嘴上更是抹了蜜:“夫人这话说的,有钱没钱,那是婢妾的心意。只要能让夫人喜欢,就什么都值了。”

      刘氏听了高兴,把平时不喜吴氏的心减了几分,再抬眼看看窦氏,依旧垂着脑袋站在那儿不声不响,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成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遂起了嫌恶之心,挥挥手道:“吴氏留下说话,其他人都散了吧,正是暑热天气,都堆在这儿,连屋子里都是一股腌臜味儿。”

      众人应声各自散去。暖颜出了正房,刚打算回西厢,忽感觉有人在身后拽了拽她的衣裳,心中一动,便对熙颜谎称脑袋犯晕,要散散再回去。熙颜本就是个不太关心人的冷淡性子,遂自回屋不提。暖颜见她走远了,方才回身往东厢去。

      撩开帘子进了屋,窦氏早就在里面笑吟吟等着她了。暖颜刚要开口,窦氏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过来将她按在妆台前坐下不教她动,自去外面亲手打了一盆水回来,然后将暖颜头上双鬟打开,以木梳沾着清水一下下重新梳理。

      娘俩不知有多少时日未曾有这般的亲密,暖颜抬眸望向镜中,只觉窦氏面容愈发清瘦。窦氏也微笑着不时回望镜子里的女儿,眼里满溢的疼爱,像一根针扎在了暖颜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眼圈一下就红了。

      待将暖颜乌发全部梳理整齐,窦氏又巧手翻飞,几下便将她秀发绾了一个高髻。接着,又像变戏法一样,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支银钗,郑重给她插在髻上,这才停下手中活计,美滋滋地来回打量着暖颜,仿佛在欣赏自己的一幅作品。

      暖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脱离了少女的装束,已然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模样,心里激动起来,到底没忍住,趁着左右无人,起身将窦氏按在凳子上,自己规规矩矩地伏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娘亲养育之恩,女儿今日便长大成人了,再不会一味懵懂无知,但请娘亲放心。”

      窦氏连忙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忍泪笑道:“我生养的闺女我最了解,你一向是个有见识的,比我还强,又怎么会不放心。别的不说了,我只盼着你一辈子平平安安,没病没灾,将来能配个好人家,不求富贵,但求实心对你好,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

      暖颜在亲娘面前,不由露出小女儿娇态,红着脸埋怨道:“娘……做什么说这些……”

      窦氏见她如此,心中熨帖,收了泪真心笑道:“你也别瞒我,这两天我瞧着你跟三姑娘似乎走得近了,也时常背着人嘀嘀咕咕说些悄悄话。你老实说,是不是心里有人了?你别怕,告诉我,我替你想个法子求求夫人。眼下不是要张罗夫人生日的事么,趁她高兴,说不定就成了。”

      暖颜见窦氏说得认真,那脸颊更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一般,摇着她的胳膊满脸不依:“娘,哪有什么人,快别瞎猜了。有这功夫,还是想想给夫人备什么礼罢。”

      窦氏见她羞臊,也就笑笑不说了。反正来日方长,慢慢套话不迟。娘儿两个便又絮叨一回闲话,暖颜方才在窦氏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回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气候渐渐转冷,刘氏的生辰也一天天临近。这林家祖先也曾做过朝中大员,到了林老爷这一代,中落成了个酸腐文人,只知死读书不擅钻营,家中境况已大不如前。虽说他亦中了进士,却因朝中无人,一直未能补官,只得靠些祖宗基业过活。后来娶了夫人刘氏,却又是个刻薄敛财的小家子性格,只因她一门心思贪图富贵,这才不顾世俗非议将闺女嫁给商户为妻,赚得一笔不少的彩礼。

      因手中多了银钱,又恰好赶上刘氏今年“逢六”,林老爷为讨好贤妻,特地单拿出三十两银子给她置酒办席。林府上下人等便在林老爷的授意下,红红火火地大肆操办起来。有那素来交好的亲友,也便携礼随喜,热闹一场。

      且说当日高朋满座,觥筹交错,刘氏因是寿星主角,被众人真心假意吹捧几句,心里欢喜便多喝了几杯。一时觉得酒气上涌,脚步轻飘,正要借词回房梳洗一番,却恍惚见门口有个脑袋探头探脑向里张望,刘氏心里恼火,大声喝道:“谁在门口鬼鬼祟祟的?”

      席上众人均吓了一跳,往门口望去,却见林管家的媳妇子一脸慌张地进来,欲言又止。刘氏见他这副模样,心道出了大事,那酒登时醒了一半,忙道:“有什么话,上前来说。”

      林娘子这才凑到刘氏耳边说了几句,刘氏听完,脸色煞白,剩下的半分酒也全醒了,立即心急火燎地抬腿就走,留下一众宾客面面相觑,不多时也各自散了。

      刘氏一路心慌地往内院正房而去,恨不得脚下生翅。待进得房内,果然见林倾颜正扑倒在床上痛哭失声。刘氏惊得声调都变了,忙忙地扶起女儿,想问清缘由,那倾颜只是泪流不止。

      刘氏咬牙道:“先前你省亲的时候,我看着他还好,谁知竟走了眼,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敢把你休回来!这顾家也欺人太甚,我倒要问问他们,我儿到底犯了哪一条重罪!”

      倾颜先头哭得晕晕乎乎,也不理她说些什么,此刻已稍稍醒转过来,半饮泣半讶然道:“娘你说什么呢?谁说要休我了?”

      刘氏心里一喜:“不是要休你?哎唷谢天谢地,谢谢祖宗菩萨。我就说,我刘氏生的闺女样样都出挑,哪有被休回来的道理。”随即气哼哼瞪了垂首站在地上的林娘子一眼,“林娘子想是年纪大了,连句话都回不清楚,白害得我虚惊一场。”

      林娘子忙分辩道:“是大姑奶奶一边哭一边嚷着被欺负了,奴婢才误以为……”

      刘氏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出去吧,我们娘儿俩有话说。”林娘子不敢再言语,垂首退出去了。

      刘氏见倾颜仍哽咽不止,心道姑娘受了多大的委屈,那气便不打一处来:“你说,那顾家人怎的欺负你了?瞧把我儿弄得这般可怜模样。你说出来,娘替你做主!凭他是天王老子,我都给他打上门去!”

      林倾颜听了这话,面皮不由一红,这才抽抽搭搭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来,这事却要从半月前说起。那林倾颜嫁入顾家半年多,渐渐露出了原本嚣张跋扈的本性,当着祖母和婆婆的面刻意支使着姑爷做这做那,一不如意就哭天抹泪,撒泼耍横,无所不能。那顾淮秋一介书生公子,素来只觉女儿若水,哪见过这等泼妇,便逐渐冷淡于她,以至于如今半个月都不与她同一次房。顾家祖母公婆只因急等抱孙子才对她的行径睁一眼闭一眼,见她肚子里总无音讯,便也把脸一翻,要给淮秋纳妾。

      林倾颜哪是盏省油的灯,一听说要给顾淮秋纳妾,那醋缸子立时翻了个个儿,缠着相公死拉硬拽回自己房里,怎奈淮秋始终一副冷淡神色,哀求怒骂皆不管用。于是,倾颜便哭嚷着寻死上吊,闹了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顾老夫人闻讯赶来,气得当时就要拿家法镇她,才肯罢了。

      林倾颜痛哭半日,见自己招数在老夫人面前皆不管用,便干脆跪倒在地哽咽道:“求老夫人容秉,全因孙媳妇心系夫君,一时情急才做出这样事来。恳请老夫人念在孙媳妇并无恶念的份上,饶恕这一次。孙媳妇自知有错,因请戴罪立功,亲自给夫君挑一门好亲事。”

      那顾老夫人见她哭得也着实可怜,以为她真心悔过,便也不再拿威,自回上房去了。她婆婆姜氏却半个好脸也没给她,只说了句“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要记着,若是寻不来那就另当别论”就将她撵了回去。

      林倾颜受了这顿气,心上又压了一块大石,左右实在无法,这才趁着给母亲拜寿的机会回娘家来商量此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及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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