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代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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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听完这一番话，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自然不会责怪自己闺女，只把满腔恼怒都怪在了顾老夫人头上。
“这家人心也太狠了！这还不到一年呢，就立逼着纳妾，简直不把我儿当人！不行，我要去找他们理论理论，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刘氏站起来就走，慌得倾颜赶紧拽住她，口里埋怨道，“娘只顾意气用事，回头那罪不都还得报在女儿身上。我可是一辈子在人家家里呢。”
刘氏想想也是，这才坐下，依旧气哼哼地，用指头戳着倾颜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也是，肚子这么不争气！哪怕有点儿动静，也不至于让人踩到头顶上去。”
林倾颜心里本就委屈，听刘氏这么一说也急赤白脸，口无遮拦起来：“娘倒说得容易！可任凭女儿如何，他总不到我房里，难道让我一个人下只蛋不成！女儿因为拿不定主意才来找娘商量，如今却连娘也这样奚落我，我还有什么盼头，真不如死了干净！”说着又呜呜呜哭个不住。
刘氏见闺女真急眼了，连忙半哄半劝，倾颜方才止住了。刘氏这才慢慢试探道：“既然说到与娘商量，我儿心里必然是有了主意，不妨说出来娘替你参详参详。”
倾颜见话转入正题，这便将自己整夜未眠苦思冥想出来的法子跟刘氏说了，谁知刘氏一听就拒绝了：“不行，哪能这么便宜那两个贱种！”
倾颜见刘氏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心里着急，错过这个机会可就再没有了，这才一五一十把心中所想跟刘氏倒了个干净。见刘氏仍然有些犹豫，倾颜又假作愁苦道：“若是娘不愿意，女儿只有另寻别人。可娘知道，外头买来的既不知根又不知底，什么脾气性格也说不好，女儿能不能拿捏得住人家尚不可知，万一她又得了宠，女儿可就真不能活了……”自己越说越觉委屈，忍不住又落了几滴泪。
刘氏听了这番话，终究松动了几分，沉吟半晌，问道：“那我儿打算带谁进去？总不能两个都要，那娘可坚决不同意。”
倾颜听出刘氏有准了的意思，立马破涕为笑：“女儿就知道，娘最疼我。娘放心，女儿也不是傻子，怎么能放两个在身边。我只带一个去。”说着冲门外扬声道，“兰花儿，去请三姑娘过来，就说夫人有事找她。”兰花儿答应着去了。
这边，刘氏疑惑道：“你如何选了她？”
倾颜莞尔一笑，眼里划过一道精光：“这俩丫头自幼被咱们娘儿俩辖制惯了，眉眼看起来都服帖顺从。但女儿冷眼看着，那二丫头太精明通世故，放在身边迟早是个隐患，倒不如老三好拿捏。虽然她脾气烈些，城府却不及二丫头，正好得用。”
刘氏见她分析得入情入理，也便叹一声不再反对，叫人打了水来，亲手替闺女重新梳洗妆扮了。两人刚刚收拾好，便看到林熙颜撩开帘子进来了，后面竟还跟着暖颜。
原来熙颜正在暖颜房里说话，二人见是兰花儿来传夫人话，不禁心里起疑，若要不去又怕得罪了夫人，这才叫了暖颜一起过来，也好有个照应。
二人一并给夫人和倾颜行礼，却半天不闻上头动静。暖颜心中纳闷，悄悄抬眼，却只见那两人正直勾勾地盯着熙颜，神情好似在琢磨些什么，不知所为何事。她心里一跳，暗自转头瞄瞄熙颜，见其额上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想来定然也发现了那两人不同寻常的目光。
姐妹两人正兀自忐忑，一个身影却忽然近前，响起一把温柔的女声：“三妹妹快起来吧。”说着，一双纤纤玉手便探上了熙颜臂膀，半拉半拽地挽至刘氏面前，“娘亲您看，三妹妹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呢。”
熙颜身子僵硬得如木头一般，不知这大姑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何今日居然这般客气？那额上汗滴越发大颗，顺着颈项淌下，不知不觉濡湿了中衣。
刘氏拉着手看了一回熙颜，也勉强笑道：“我儿说的是。我都未曾留意，三丫头也快赶上你姐姐高了。你长这么大，娘也没送点东西给你，喏，这个玉镯就给你了。”刘氏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绿莹润的镯子要给熙颜戴上，脸上似笑非笑。
熙颜毕竟年幼，刘氏性子一软和，熙颜可就再吃不住，腿一软，便从刘氏的手中滑脱，跪倒在地上，那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熙颜往日纵对夫人不敬，是打是罚，任凭夫人处置就是。”
林倾颜赶忙将她扶起来，嘴里嗔怪道：“看妹妹说的什么话，谁说你有何错处了？妹妹且安心，叫你来不是坏事，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说着给刘氏使了个眼色，刘氏会意，将其余人等都撵了出去。暖颜慢慢挪着步子往外走去，一瞥之下接到熙颜求救的眼神，便留了个心眼并未走远。
隔着帘子，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只听熙颜一声惊呼，暖颜心里咯噔一下，见左右无人，悄悄近前几步，屋里三人的言语便清晰起来。
“求母亲，求大姐姐，我不要做妾。”此时的熙颜哪还有往日半分气性，跪在地上咚咚地磕着响头，早已哽咽不住。
刘氏一见软的不行，立刻翻脸：“你别给脸不要脸！一个姨娘生的贱人，你姐姐还没嫌弃你，你倒敢挑三拣四嫌七嫌八。怎么，莫非你大姐夫还配不上你不成？”
熙颜痛哭流涕，心中郁结又不可对人讲，只好道：“我……我还没有及笄……”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要你即刻圆房，等你明年满了岁数，正好及笄圆房一起办。”林倾颜连哄带骗。
那刘氏冷笑一声道：“我不怕明白告诉你，今日你若不答应，明日别想着再配个好的！我不把你卖到娼馆那是我有良心，但你从此可绝了那嫁个好人的心思罢！”
母女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软硬兼施，非要强迫庶女顺从。熙颜脸色愈发苍白起来，身子簌簌发抖。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心里的梦还没有圆便已摔成了碎片。望着面前开开合合的两张嘴，脑中嗡嗡声一片，耳朵里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林熙颜此刻心里既悲且痛，又恨又怒——恨此生珠胎错投；怒嫡母恶言相逼；悲自己孤苦无依；痛这份命运不公。那头顶的巧言厉声竟变成了一道道催命符咒，只让人想逃脱这苦海——她蓦地起身就往墙上撞去。
刘氏和倾颜没料到她如此刚烈，一时竟没防住，反被她推了个趔蹶。暖颜在外面听出声音不对，急忙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一个箭步扑上前用身子将她挡下，顿时痛得合上了眼。熙颜一头撞在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上，抬头见是二姐姐，满腹的委屈霎时涌上心头，伏在暖颜怀里哭个不住。
倾颜最先醒过味来，指着她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又并没有说什么，倒好像是我跟娘逼得你走投无路一般，真真是冤枉死人了！”
刘氏心里也有些慌乱，方才万一熙颜真有个三长两短，传出去落个逼死庶女的名声，就是老爷那里也不好交代。此刻见是虚惊一场，才把心又放回肚子里，那脸色更是阴得能拧出水来。
熙颜兀自哭个不停，仿佛要把一世的委屈都趁机哭个痛快。刘氏骂道：“今天老娘生辰，你嚎个什么丧？你巴不得我真死了是不是？还不闭上你的乌鸦嘴！”
暖颜被狠狠撞了一下，痛得眼冒金星满头冷汗，一边忍痛哄劝着熙颜，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片刻间拿定了主意。她见三妹妹已渐渐止住了哭泣，方才把心一横，推开她跪在刘氏面前重重地磕了个头。
“求母亲和大姐姐，别再难为三妹妹，女儿愿意替她去。”
“你说什么？！”刘氏与倾颜互望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疑，慢慢转过头来道，“这么说，方才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暖颜又磕了个头，清清楚楚地回答道：“是。女儿不忍看三妹妹受委屈，所以我愿意替她去给顾二公子做妾。”此话一出，就连熙颜都顾不得抹泪，愣愣地看过来。暖颜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熙颜恍然明了，自己的心事只有二姐姐隐约猜到过几分，因此又一次挺身护她。她使劲咬着嘴不敢出声，那泪水一瞬间又簌簌滑落下来。
“看不出，你倒是挺重姐妹情谊，可你凭什么以为我一定会答应？”林倾颜瞥了一眼失态的三妹妹，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暖颜。
“妹妹不敢妄加揣测姐姐的心意，可在妹妹看来，暖颜却是最适合的人选。”暖颜抬起头，目光不容置疑。
“你倒说说看。”林倾颜眼中充满探究的神色。
“一则，三妹妹还有一年方才及笄，不能……同房，若是接了她过去，难保顾家不会在这一年里另挑他人，到那时就连姐姐都不好再说什么；再则，顾家人口众多，难免有些纷争摩擦，姐姐知道妹妹向来从容冷静，遇事可以为姐姐周旋一二，我们姐妹本属同根，断没有不帮姐姐反偏外人的道理；三则……”
暖颜挺直了身板，直视着倾颜的双眸，目光意味深长：“妹妹一旦入了顾家门与姐姐便不止是姐妹，更是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妹妹还是晓得的，定然忠心辅佐姐姐达成所愿。”林暖颜一字一句分析得鞭辟入里，且有意暗指倾颜另有所图，听得刘氏不禁倒吸一口气，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倾颜骤然眯起了眼，开始重新审视她这个庶出的妹妹。她想了一想，笑道：“既然你说得如此明白，我也没什么可辩白。但你说来说去，似乎都是我这个当姐姐的占了便宜。你若没有好处，又怎会甘心助我？”既然这丫头连她暗藏的念头都看了出来，倾颜才不信那一味都是为了自己的鬼话。
暖颜微微一笑，道：“自然对我也是有好处的。姐姐应该知道，以顾家这种大家子的规矩，就算是身为妾室，吃穿用度也必不会失了体面，妹妹一生便有了着落。以妹妹这样的身份，总归难逃给人当妾室的命运，与其将来不明不白配给个不知来路的人，倒不如与姐姐共侍一夫，互相帮衬，也好让夫人放心。妹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想的绝不会妄想，更不会独擅专宠，没有姐姐的允许，就算他自入门来，妹妹也定然撵了他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代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