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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一章 成亲,孤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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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置办菱纱与天河成亲的物品,紫英御剑去了一个不远的小镇,这一带是江南水乡,竹林翠绿,流水潺潺,哪怕已是夏末,却是一片草长莺飞的暮春景象。
城中的街道上,小贩高声吆喝,少女巧笑嫣兮,繁华缕缕。
一气质出尘的男子独自走在着繁闹的街道上,不时停驻脚步看一下周围商贩摊上的东西,自然而认真,哪怕周身散着一股清冷,也引得了诸多少女羞赧的注目。
他脚步停在了一个中年妇女的摊位上,摊位的红色绸缎上摆放着许多头饰,有蝴蝶簪,珠花簪,琉璃簪等等,样样勾勒精致,可他的目光却移向了一朱红色砂石的坠簪……
浅淡目光落在那簪坠上的玉,红似朱砂,带着一抹他如何也抹不去的颜色,轻轻伸手,指尖抚过那深浅的雕纹,勾勒精致,恍如那少女的面庞,巧笑嫣兮中,让人怜惜得心疼。
他仿佛能看到她穿着嫣红色的嫁衣,放下那三千青丝,带着这精致的发簪,朱颊点点,唇如樱花,明红的灯火下,一定,美得让人惊心。
只是,这个美,却永远不会属于他。
永远,不会。
夙莘于紫英自陈州一别也有几个月了,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在这小镇上碰到她这个小师侄,正准备上前想个打招呼,步子却又顿住了。
阳光透亮,在那出尘的男子身上投下迷离的斑驳幻影,和风轻轻扬着他蓝白的衣角,浴合着阳光的侧脸光洁如玉,纤长的睫毛似带着迷离的光影,低垂着目光,静静得凝视着一朱砂坠簪,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过,仿若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侧颜似有一丝宠溺的笑,却又很快徒留无尽的悲伤与落寞。
那一刻,夙莘才发现,似乎,她从来都没有完全了解过这个师侄。
那细微浅笑中的落寞,让她这个看遍尘世悲欢的人,都会有一丝心疼。
但终究她是个直率洒脱的女子,伤春悲秋从来不是她的事,径直走了前去,拍了紫英的肩膀,道:“真是巧啊~你师叔游历天下却还是碰到你了!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啊小紫英!”
迎兰酒楼,二楼。
临窗的位置,夙莘一手拎着酒坛,往大碗里倒酒,一碗酒满了,酒坛放下,道:“真是没想到啊,那韩丫头居然要和云天青和夙玉的儿子成亲了!”端起酒碗大饮了一口接着说:“不过也是,天河那小子不像他爹,那小子心性直率单纯,看着那俩在一起,也是怎么看怎么舒服!”
他垂眸,静默无言。
夙莘放下酒碗,踌躇着道:“不过,这韩丫头与天河小子成亲,怎么你来置办物品啊?”
他目光一顿,须臾才回应:“菱纱……望舒的寒气一直在反噬她的身体,而天河……驱动后羿射日弓射落琼华时,眼被天火所伤……已盲。”
夙莘闻言眸光也是一黯,而后又想起,射落琼华……面色显得略僵,突然拿起酒碗一饮而尽。“磅”得一声将空酒碗重重放下,突然大笑了:“射落琼华……哈哈哈哈……你看看,看看,真没想到,这堂堂昆仑山琼华派,如今就剩我们两个了!哈哈哈哈……”
那笑,笑得恣意,笑得洒脱。
但——
其实听闻琼华坠落之后,夙莘赶回过旧地,却只见断壁残垣,物是人非,自己半生游荡江湖,那日还是落了泪:无论再不好,琼华,总归是曾经的家,就算现在说不在意,表现得不在意,但心底呢?
而紫英,亦是眉眼清浅,望向了窗外,无言。
阳光清淡,略略落入。
夙莘继续倒酒,倒满一大碗后,看着那酒水,略有沉思,终于道:“那如今韩丫头,身子可还好?”
他的眸光微微有些疼痛,低声应:“……尚可。”
“哎……”夙莘叹了口气,也没有喝酒,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碗沿,“如果需要师叔帮忙的,就尽管说,虽然也不知能帮上些什么,呵呵。”自嘲般得笑了笑。
什么仙术剑术的,她已经荒废了多年,想要帮忙,怕是根本无能为力了,想想天河小子眼盲,韩丫头身体又不好,这小子两头照顾,怕是都累坏了了吧,夙莘看向紫英,却见那少年,只是静静得望着窗外,目光如水般沉静。
“哎呀哎呀,不讲这些了,来来来,难得见到一次,你也陪师叔喝几杯!”说着就往紫英的碗里倒酒。
紫英这才收回了目光,“夙莘师叔,我……”有些为难得想要伸手去阻止。
可是他的手又被夙莘给推了回来,“哎哎哎,你别又给过来一堆什么修道之人不宜饮酒,或者饮酒伤身之类的话啊,一个大男人的,喝点酒算什么?”
酒满,夙莘端到紫英面前,“呐呐呐,喝吧喝吧,我感觉得出来,这韩丫头要……”夙莘欲言又止,干脆道:“哎呀,反正师叔也知道你心里事情多,都说喝酒解忧,就喝点吧!”
他接过了那碗酒,但却没有饮下去,而是轻轻得放在了木桌上,平静道:“师叔,紫英并无事。”
夙莘纤眉一挑,颇有些无奈得看着这个师侄,这个小子啊,就是心口不一,真是没以前可爱了,沉静得跟个千年不化的冰块一样。
从十年后第一次在陈州见到这小子就觉得他对那红衣少女有不同,以这小子的处事一板一眼的严谨态度,却对那韩丫头的一些逾越行为颇有纵容,刚才又看到他用如此柔软的目光望着一个女儿家的朱砂坠簪,还有讲至那丫头时目光流露出的细微变化……
哎,夙莘虽多年游荡江湖,但涉尘世却不涉红尘,可遇见这儿女情长之事,她依然颇感唏嘘,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韩丫头的心里,哪有她这个冷冰冰的师侄?全是云天青的那个傻儿子!
紫英此时已站起,拱手道:“师叔,紫英尚有事未办,菱纱与天河还在等我回去,待下次再遇,定补偿此次离去之过。”
夙莘的手上还端着要给紫英的酒,目光却是直勾勾得望着这个恭敬守礼的少年,而紫英见夙莘未拒绝,略微一个施礼:“紫英告辞。”说完便转身离去。
菱纱与天河还在等我回去?看吧看吧,心心念念都是别人,她这个师侄啊,遇事果敢冷静,却永远不愿意面对一件事,就是自己的感情。
夙莘放下酒碗,瓷碗与木桌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对着刚迈出步子的男子,道:“你喜欢韩丫头,对吧?”
果然,他的步子顿住了,清浅的阳光略略从窗棂洒入,落在他一半的侧颜上,那纤长的睫毛如沾染了绒绒的金光,却轻轻得颤抖了一下,幽深的暗紫色瞳仁变幻莫测,交织出层层无助的慌乱还有一抹几乎难以察觉,被死死压抑的痛苦。
不,他不喜欢,菱纱是他的朋友,菱纱是天河的,他身侧的手紧握,他……不喜欢,不喜欢的。轻轻阖眸,吸了一口气,而后再睁开,却已平静之极。
他转身,对夙莘道:“师叔误会了,菱纱只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永远的朋友。”
夙莘一笑,无奈得摇了摇头,“随你吧~”端起刚刚的酒碗,饮了一大口,睨眼瞥过紫英,随意着道:“反正有些事情也是强求不来的,儿女情长嘛,总归莫要太执念便是。”
夙莘想想,以这小子的资质怕是修个仙身也不难的,这不也是他一生所向吗?要是真因这些红尘繁事拖累,倒也不划算。
而紫英却愣住了,静静得站在原地,表情有一丝的混乱,夙莘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是说还有事要办吗?还不去?”
“……紫英告辞。”说完便再次转身离去,而夙莘还在他的背后大喊着:“小紫英!可别忘了还欠师叔一顿酒啊!师叔一定会跟你讨回来的!”
只是那人却已没入了浅浅人流,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