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第四章
十一
同学们都相继去了实习单位报到，新生还未到，校园里一下子更空了，我送走了上官和小胜，自己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在车站的时候，上官什么也没说，就狠狠地抱了抱我，我当时还会笑，可是现在，我没有一点表情，都走了，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从我青春的舞台退场，连谢幕都没有。
好像又下雨了，世界一片冰凉，就像那天一样，当时，我还有华天，他抱着我，给我温暖，可是现在，就剩我自己一个人了，我抱紧双臂，蜷在床上，没有人温暖我，我就温暖我自己。
我去系办公室，去把那份金灿灿的聘用合同给退掉，我已经错过了报到日期了，我跟系主任说明来意，她却看都不看我，直接在合同上龙飞凤舞地唰唰一写——
“同意延迟报到”
妹妹开学了，爸妈把她送到学校，他们应该知道华天的事情了，因为，我读得懂表情。
爸妈帮她在宿舍整理，我带着她熟悉校园，就像曾经华天引着我一样，我们去华天曾经上课的教室，去他习惯待着的图书馆，去餐厅三楼吃香辣虾，还有华天曾经匆匆走过的林荫小道……这些，我都那么熟悉，可又那么陌生。
丫头不主动说一句话，只是木然地嗯嗯啊啊，回到宿舍，爸妈正在看一张纸，花花绿绿的，看见我俩进来，赶紧藏在身后。
我什么也不问，径直走到妈妈面前，把那张纸从妈妈手里抽了出来，妹妹很紧张，欲言又止。
纸上就一句话——
“华天先生此生必须娶尹湛小姐为妻，否则诸神共愤，不得好死！”
那些花花绿绿的应该是妹妹又添上去的，好精致，就像真的婚书一样，一式两份，由当事人持有，华天那里有一份，我的被别人收藏着。
我笑着说：“什么年代了，还留着这个。”说罢，当垃圾一样攥成一团。
告别了爸妈和丫头，我走到河边，九月，却依然燥热的天气，河堤上没有一个人，我小心翼翼地摊开那张纸——
“华天先生此生必须娶尹湛小姐为妻，否则诸神共愤，不得好死！”
华天先生，让你不要乱发誓吧，你没有娶我，果然不得好死，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宁愿此生以及下辈子都不要跟你遇见！
我正准备离开，和一个少妇擦肩而过，她面容憔悴，却不失温婉。
“姑娘——”她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
“你是来祭奠你的朋友吧？”她说。
我没有回答，只是疑惑地看着她，她笑了：“我的孩子上个月也在这里溺水死了，和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准备救他，他先救上了一个，我的孩子在水里很害怕，就抱住了这个男孩的腿，结果……”
我捂住耳朵，踉踉跄跄，我说，我求求你别再说了，求你了……
她也哭了，“我的孩子才10岁，他钢琴刚过10级，那天是他生日，我给他买了他最爱吃的巧克力蛋糕……”
我想，我没有办法再继续和这个陌生人的谈话，我想逃，我害怕。
“你是他的梦想——”她突然叫住我
“什么？”我回过头。
“你是他的梦想，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那天，华天要来找我，他路过河堤的时候，正准备给我打电话，就听到哭喊声，他放下电话，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他游泳很好的，他看着一个消防员抱住一个孩子，往岸边游，慢慢有些体力不支，就将他们一起推上岸，自己去救另一个，可是没想到，水流越来越急，那个孩子，惊慌失措中抱住他的腿，与他一起沉入了水里……
孩子的妈妈目睹了这一切，在水里贪玩的正是她的两个双胞胎儿子，很快，河堤上就聚集了很多人，警察还有救护车。
孩子的妈妈看到自己的孩子和救人的男孩已经没有了呼吸，她想要通知男孩的家属，她拿起男孩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被命名为“梦想”的女孩儿的照片，马尾辫，斜刘海，歪着脑袋，顾盼神飞……
电话，被拒接，于是，她发了短信，她怕对方不信，她还拍了现场的照片……
青春的剧情真他妈矫情，可是参与的人却乐此不疲，华天，我不是你的梦想，我不配，你大可以不认识我，你可以做制片人，也可以做导演，你可以娶任何一个你爱的女人，你的未来那么完美，不像我，糟糕如一团乱麻，我说我什么时候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你说你会牵着我，不让我淹死，可你自己却先行离场了，我不是你的梦想，我只是你人生大电影中的一个小配角，你的人生剧本都写好了，可是主角却罢演了。
华天，我要离开你，我不想再依赖你，我将有我自己的生活，请你别再来打扰我！
十二
我将报到日期推迟了一个月，我像穿梭迷宫般的找到了人事部，我被引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办公室——“人事部经理”
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让我大失所望，他一点也不老，不严肃，也不丑，他甚至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他扫了一眼我的聘用合同，然后背靠在真皮转椅上，玩世不恭地打量我，我没有闪躲，径直迎接他的目光。
“你想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聘用你？”他说。
“不想知道，就当天上掉馅饼砸到我头上了”我实话实说，上官不也这样教导过吗。
“你觉得这是个馅饼？”他仿佛觉得很好笑。
“也许是陨石也说不定，但是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
“小刘，带她去营销部报到”他拿起电话，发号施令。
刘秘书意味深长地笑着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腰板挺得老直，怎么啦，老娘一没钱、二没色、三没关系、四没干爹，行得正，走的端，你们这帮脑子不正常的人，爱怎么想怎么想！
刘秘书很有职业素养，她一路上很礼貌地大致介绍了大厦的各个部门以及分工，她说：“很少有新人去营销部的”
营销部果然是被誉为大厦第一牛的部门，办公区独占大厦一层，连用餐都可以不用去大厦员工餐厅，有专门的小食堂，也许这个营销部的部长是个好附庸风雅的人，办公室满眼望去都是绿色，花花草草种了一片片，办公桌、阳台上、落地窗前都是，突然觉得这里的气氛很好，因为每一个员工的脸上就带着温和的笑容，在我经过的每一个座位，他们都会点头示意，这里不应该是大厦最紧张的部门吗？
突然一阵尖锐的女声穿透厚重的木门，大家都屏气凝神——
“为什么这笔经费不批，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犹豫，本来到手的订单被亿山酒店抢走了，我们大家努力了这么久，结果会议室一间也没卖出去！”
韩新，我又一个像上官曼一样的闺蜜，就这样毫无预兆、锣鼓喧天地粉墨登场了。
我在部门经理办公室外间的会客沙发上等着，果然，营销部老总办公室果然也是绿树成荫，虽然外面秋老虎张牙舞爪，但是整个办公室却很清新怡然，秘书给我倒了一杯茶，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门，我看见部长无奈的摆摆手，示意那个刚刚咆哮完的女英雄出去，然后招呼我进去，想必人事部的人已经打过招呼了。
“我叫尹湛，财经大学实习生”我开门见山。
这个只有30出头的男人，我今后的直属领导，他听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招招手叫进来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长的白白的，脸上有浅浅的酒窝，很可爱。
“夏纯，你先带这姑娘去吃午饭，下午带她熟悉一下各个部门”
“嗯，好的李总”夏纯的名字和她本人一样甜美可人。
夏纯拉着我走出办公室，已经到午饭时间，大家又开始活跃起来，
“大家注意啦，这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同事，她叫尹湛，大家以后要多多照顾啊”夏纯甜甜的声音顿时让我突然觉得很暖，我真心的希望能融入大家，开始我新的生活，于是，我发自内心地微笑着说：“大家好，我叫尹湛，刚迈进社会，很多都不懂，请大家多关照。”
“欢迎！”大家响起掌声，男生还夸张地吹起了口哨，包括韩新，刚才那个撼天动地的女英雄。
午饭，韩新见夏纯领着我，就说：“咱们今天别在小食堂吃吧，带新同事去员餐吃，有利于了解工作环境和其他部门同事”
夏纯觉得她说的好有道理，就问了下我的意见，我当然同意，于是，我们进了电梯，直接下到地下一层。
“靠！真他妈广阔！”上官要在这里，她肯定这么说，可以同时容纳200人就餐的大餐厅，全自助形式的，菜色很丰富，我真不知道，营销部干吗那么矫情，非要弄个小食堂。
我们三个人用餐盘盛好了饭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好多人见到她俩都会说，“吆，你们营销部的精英们舍得下来吃饭啦？”“怎么，山珍海味吃腻了，下来和我们小老百姓抢萝卜白菜？”
每次夏纯都是不以为意地笑笑，韩新却拉着个脸：“切，纯粹是羡慕嫉妒恨！”
饭菜做的真是超级棒，跟我原来学校餐厅比起来，我以前吃的那都不叫饭，叫饲料！
夏纯边吃边就上午的事情问韩新：“新姐，你怎么又跟领导吵啊，听说餐饮部的几个人刚刚去老董那告他的状，他也正烦着呢”
“那谁让他办个事老是瞻前顾后的，咱们给大厦创造效益，真金白银摆在面前，奶奶的谁的嘴堵不住，董事长又不是瞎子。”她好像没有觉得自己不对，因为事情我并未参与，所以不予置评，我唯一能说的就是：“她好歹也是个领导，你这样当众不给他面子，不怕他为难你啊？”
“他是我表哥”韩新义正言辞。
我大嘴一张，又赶紧老实闭着，没想到她不依不饶，又丢给我一个重磅炸弹，“人事部经理是我亲哥，我就是靠关系进来的。”语不惊人死不休，活活想把我给炸死呀。
“新姐，你又这样！”夏纯估计快无语死了。
夏纯带我在大厦转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真的是对这个行业帝国顶礼膜拜啊，巨辉煌，巨震撼。
快该吃晚饭的时候，夏纯问我，尹湛，我先带你去宿舍吧，一会我们去小食堂吃。
我们去保卫处把我寄存在那的行李物品取了出来。
员工公寓在大厦B座，总共有8层，跟大厦主座比起来，就好像一棵笔挺入云的大松树跟下的一颗小竹笋，我的宿舍在3层，有自己单独的房间，我和韩新、夏纯在一个套间，因为都是营销部的，所以就近分配。
我对夏纯说，“夏纯，今天麻烦你了，我想先自己收拾收拾，你自己先去吃饭吧，我饿了，就自己去吃。”
夏纯笑着出去了，并帮我带上了房门。
其实我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就是把行李箱的衣服挂到衣柜里，床褥都是大厦分配的，都是新的，房间很好，除了卫生间之外，应有尽有。
我累瘫在床上，我想了想，给上官打了个电话。
“上官，我今天来大厦报到了，这里条件很好，空调热水器一应俱全，我自己一个小房间。”我并不是在跟她炫耀，只是想告诉她，我很好，无需挂念。
“那真好，尹湛，真可惜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不过一有时间我就会去看你。”
“嗯，我们部门的同事很好，你不用怕我孤单”
“那你在跟她们好的时候，别把我给忘了”上官突然哭了，她抽泣着，像个小孩。
我安慰她，“怎么会呢，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我不会经常跟你联系，但是你会一直在我心里”
“也别啊，有时间我给你打，我怕自己把你忘了，行了吧”
我擦了擦眼泪，“那好吧，要不我们共侍一夫吧，这样就可以不用分开了”
“靠！那可不行！”上官同学一下子精神了。
我要在人事部进行一个星期的入职培训，各个方面的都有，每次见到那个帅帅的人事部经理——韩新的哥哥时，我都会点头微笑，他总是很酷地摆摆手，每次都步履匆匆，总感觉他很忙。
第四天，上午的培训结束，大家都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直接叫住我，说：“你们李总说你们部门最近有案子要上手了，让你回去，剩下的培训你可以不用参加了。”
我木然地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回答，“哦”
没想到他居然会觉得好笑，“怎么刚来几天你的豪情万丈就没有了，这不像你啊。”
“你又不了解我，怎知我就不能安静婉约？”我反驳他，好像并不是特别把他当成一个领导，也许是因为知道他是韩新的哥哥吧。
“就你？”他仿佛惊诧的不得了，“你当着你们系那么多人的面上意气风发地把你们高数老师弄的下不来台，这样还敢叫做安静婉约？”
“你认识我们牛老师，啊不，韩老师？”我心里一咯噔。
他浅笑着回答，“他是我爸。”哎呀妈呀，世界好小啊。
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紧紧地抱紧我胸前的培训资料，“你把我招进来该不是为了替父报仇吧？”
“你们小孩子心里真是不健康，走，一起下去吃饭去，边吃我边告诉你馅饼也或者是陨石是怎么砸你头上的”，他很不绅士地径直往前走了，也不管我有没有跟上。
十三
“什么！你说那天我们上大课的时候你也在？”听闻噩耗，我差点站了以起来。
他摆摆手示意我坐下，“那天下午我去接我爸去医院检查，放学了就他那个教室的人还没有出来，我就好奇从窗户往里看，大家都看着你在黑板上大笔一挥，然后还让我爸当着全系学生的面给你改分数。”
“什么？你说我把我们韩老师气病了”我想我直接抓住了重点。
他白了我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小气啊，你们老师他颈椎是老毛病了，还不是为了给你们这帮猴孩子们编几本好的教材。”
“所以你就一下子记住了我，从几千个人当中把我挑出来了？”
韩逸鸣咽了口汤，“是你们老师推荐给我的，他说你这个女学生挺勇敢的，是个好苗子。”
原来，我真的是靠关系进来的，我靠的不是干爹，是一个比亲爹还好的老头。
回去之后，我问韩新以前见过我吗？她想了一下，说：“嗯，在一份不及格的数学卷子上见过。”果然，我两眼一黑。
一年一度的中国家具博览会将要举行，各大酒店都在使出浑身解数跟组委会接洽，力争在这块华丽高贵的大蛋糕上划上几刀，哪怕就是一块奶油而已，原来这就是营销部所说的大案子。
会议室里，大家都非常紧张，李总一脸严肃地环顾大家，“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
鸦雀无声。
谁都想把这个案子拿下，可是难度之大可想而知，目前，已经有100多家酒店向组委会递交了申请，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没有人想做出头鸟。
“尹湛，你怎么看？”
“我？”我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老大，我刚来。”
“轰”的一声，大家都笑开了，那怎么了，我实话实说。
我们领导气的卷起手里的文件作势要砸我（这是他的习惯，我也是不久前听夏纯说的），“知道你刚来，所以才拿你开刀。”靠，他比我还诚实。
“没事，你说吧，恕你无罪。”他又开始鼓励我。
之前看了一些资料，我们酒店设施比较齐全，所以一般会议、宴会、旅游住宿之类的都可以承接，至于会展，我倒是没有听说过，管他呢，我两眼一闭，认命地瞎说一通——
“我觉得吧，虽然看起来我们的竞争对手比较多，但是其实符合条件的并没有那么多，因为会展要求的很全面，会展会展，顾名思义，首先要求的是可供展览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展览绝对会是在一个专门的会展中心，我们竞标的这个展会，是家具行业的盛会，各个品牌都会推陈出新，以求更好的招商引资，所以，组委会考虑到这一点，举办地点应该不会马虎，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在亚洲会展中心，因为他们最有实力，而且上个季度，刚刚举办了首届国际赛车展，大获成功，如果侥幸被我猜中的话，那么，参展方和经销商的吃住就是一个大问题，为了不耽误展览，他们绝对会找一个离会展中心最近的酒店，我们大厦和会展中心直线距离只有10公里，而且都是在外环，交通非常便利，因为基本没有可能会堵车，这么一说，就可以淘汰到一大部分酒店，我想组委会肯定也会想着省钱，所以报价也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但这就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了。”
依旧鸦雀无声，怎么我觉得自己说的挺有道理的呀。
没想到，掌声在沉寂了几秒中之后，“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还是我们老大带头鼓的掌。
“尹湛，你确定你是刚来的？？”老大问我。
韩新和夏纯一直给我树大拇指，我差点有些得意忘形了，没办法，我就这一个缺点人神共愤——得瑟！唉，原来我的大学教给了我这么多的东西，知识就是力量，必要的时候就变成财富了。
“对了，我想问一下，我怎么不知道上个季度会展中心举办了赛车展？”老大显然是对自己的见多识广产生了怀疑。
“你不可能知道的，因为他们只邀请了业内人士。”我老老实实回答他。
“那你怎么知道？”大家异口同声一起问。
“不好意思，小女不才，上次我刚好在那里给一个参展品牌发传单，一天80块钱。”
“切！”大家又异口同声鄙视我，这个集体可真是团结啊！
散会了，老大让我就就刚才的事情写一个报告。
“报告怎么写呀？”我揉着脑袋问夏纯。
“不限格式，不限字数，话说明白就行。”韩新接过话茬。
夏纯也非常认同地点点头：“这是咱们营销部的风格，咱们老大自创的”
我终于明白大厦那么多人都管我们老大叫：“李疯子”。
夏纯拉住我和韩新凑成一个小圈圈，压低声音，“刚才尹湛发言的时候，我看林涛的脸都僵了”
没想到韩新撇撇嘴，一个不以为意，“羡慕嫉妒恨呗，有本事她也出个方案啊？”
“林涛是谁？”我问。
“咱们部门的御姐”韩新说。
“一心想嫁入豪门”夏纯接着补充，三个女人一台戏，说这话的人，真是个天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