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子不语》最爱晴天

2、第二回

　　迁新宅众人忙乱闻邻里恐非常人

　　上一回说道蔡炳候无奈之下只好回到厅房，本已困顿的他却偏偏因遇着了白衣男子反而夜不成寐，只得起身就坐继续读书。待到五更三点，开门鼓敲了四百下后①，蔡炳候知晓宵禁已解，这才吹熄烛火，起身后平了平衣摆，重新扎了遍幞头，这才慢慢悠悠朝大门口处走去。

　　行至临近正门处，蔡炳候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哭泣之声，怀着纳罕，他卸下朱漆大门内的门闩，才一开门，便见到其众家丁仆妇披麻戴孝于门口处哭泣不止，家丁仆妇们身后，竟还有一群不明真相之人交头接耳悉悉索索，蔡炳候见状不禁火气大增，刚想要开口喝骂，却听得众人如遇鬼怪般冲着他尖叫求饶。

　　“这是作甚？某还活的好好的。”蔡炳候见众人以为他是鬼怪，二话不说张口便呵斥起来。

　　“郎君，郎君……。”蔡平蔡大管家边哭号边哆哆嗦嗦小心上前，立在蔡炳候身前左看右看、右看左看，末了，终于转头冲其余人等大喊：“是郎君本人，是郎君本人！郎君还活着，郎君还活着！”

　　蔡炳候见此情形虽有些不耐，却也知晓这蔡管家是忠心耿耿一时心急才如此这般，故而，他不无自豪的对其家丁仆妇说道：“此宅确实闹鬼，但于昨夜已被某赶走，还不快快换了衣裳进来收拾打扫。”说罢也不理门外之人或诧异或疑虑或激动的表情，转身便往回走。

　　蔡管家与众家丁仆妇见其主人如此，虽仍旧对此间凶宅心存惧怕，但一想到自家主人一向最是不善谎言欺骗之人，更何况于昨夜在此宿了一宿后仍旧安然无恙，便也只好紧随蔡炳候身后，入内清扫整理起来。

　　因这宅邸占地颇大，众人虽都如那哪吒三太子般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铆起劲儿的干活，却也一时难以收拾妥当，于是，当夜这蔡书生与其家人仍回客栈歇息，直至三日后万事俱备，才准备搬进这新宅。

　　话说乔迁之喜当日，不但整个丰邑坊百姓聚集于此，就连其他街坊之人，但凡听说了这事儿的，俱都通通到齐。原来，这蔡炳候驱鬼成功，全家老小要搬进凶宅之事也不知怎么，竟如一阵风般你传我我传你的半个长安城都知晓了。这不，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竟来了近千人。有的是来凑这份热闹，有的是因好奇来此打量，有的是想看看传说中驱鬼能人蔡炳候的模样。不管怎么说，这原来冷清肃杀的凶宅门口，呼呼啦啦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堵了个水泄不通。

　　“众位，众位，麻烦让让，让让。”

　　“来了，来了！”也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嗓子，聚集于宅邸门前的众人一起回头。只见一半百老丈身后紧跟着一匹高头大马，而那骏马之上，乃一颇具书生气质的年轻男子，此刻，也不知为何，那年轻男子似乎有些不耐，皱着眉耷拉着嘴，而这位跨于马上的年轻人之后，稀稀拉拉几辆马车，上面儿分明是一些生活用品和大小不一的包裹。这会儿，聚集于此地的众人才明白方才那句‘来了来了’是甚么意思。这不就是那捉鬼英雄蔡炳候和其家人嘛！

　　一下子，整个丰邑坊内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有的想叫蔡炳候帮忙看看手相，有的想叫蔡炳候算算八字，有的竟还拉着自家怀了胎的娘子，想叫蔡炳候看看这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一时间好不热闹。

　　“众位，众位，某只因胆大才迫走那女鬼，看相解惑之事全然不懂。”被团团围住的蔡炳候无奈之下只好拱手作揖起来：“如若日后众位有需要帮忙的，只管来找蔡某，但这怪力乱神之事，某确实无能为力。”

　　众人见这蔡炳候如此，也只得纷纷作罢。此次虽然不能从蔡炳候口中问得天机，但毕竟目睹了一回捉鬼英雄真人，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而那蔡炳候见众人依旧不散，也无甚办法，只好叫上其家人开路，于这近千人之中推推搡搡好不容易算是进了家门。

　　等众人纷纷进门，蔡平蔡管家边吩咐下人关门边对着蔡炳候说道：“郎君，新宅居室院落除了郎君特特叮嘱的西厢房还留着未曾摆设外，俱已收拾妥当，且先逐次看看，若有何不妥当之处也好速速命人打点。”

　　蔡炳候颔首示意，道：“也可，但不知左邻右舍都是何样人家，你且速速去置办些礼品，明日也好登门拜访一番。”

　　“郎君放心，咱们从莱州带来那么好些东西，只随便捡上两样便足矣。”

　　“恩，只记得先打听好是什么人家，切勿送错了礼。”

　　“某知晓。”

　　送走管家，蔡炳候背着手，信步查看起来，但见虽只收拾了三日，却因人手充足、仆人勤快，此时的外院院落早已不见上次来时的萧索阴冷，地上片叶也无，池里凋零的莲叶亦已不见踪影，而那依墙而居的青竹长势更是喜人。

　　待到蔡炳候进入了那坐北朝南的正院堂屋后，更是欣喜万分。右侧几步处迎面而立的便是颜色艳丽、娇媚无双的花开富贵牡丹图三折大屏风，迎客所用竹草长榻、矮腿长桌均换上了全新的竹草垫子，此刻正被屏风围绕于前，照明所用的黄铜质烛台、烛托，也都擦拭一新熠熠生辉，看似随意的放置于屋内，虽说看似随意，其实这与当时他在莱州时所住堂屋的摆法别无二致，而那些从莱州所带来的圆椅、圆腰凳、平几、坐垫，也统统安置于堂屋厅房内。如此细心，蔡炳候不禁为其管家蔡平叫了声好。

　　蔡炳候欣喜之余便左走走，右看看，又于长塌之上正襟危坐，暗暗颔首。坐累了，还不忘扯过一旁隐囊②，斜靠于上，约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才恋恋不舍的走出堂屋，朝左右两侧的东西厢院而去。

　　蔡炳候想着此处新宅的外院东厢房约么是已布置妥当的卧房，西厢房他仅叫家人仆妇打扫干净，并未叫人陈设物品，却原来，蔡炳候购得此宅后，便有意将此外院西厢房预备成书房，如此，必得他亲手布置方妥当。

　　这么想着，推开东厢房的门儿，见果然是卧房后，蔡炳候便随意打量了几眼，见几塌、圆凳均已摆妥，匡床也已挂上帘帐，便想着再过垂花门往二门里查看，但此时，只见他的贴身伴读小僮匆匆而来。

　　“着甚么忙慌，可是有事？”蔡炳候见这名叫赵宝的小僮微微气喘，想着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赵宝一拱手，道：“郎君，可了不得，大管家招呼奴速速喊了郎君前去呢。”

　　“可说了什么事情？”蔡炳候边走边问。

　　“好似关乎咱们东侧那户人家的故事。”

　　听闻如此，蔡炳候不由加快脚步，随着小僮引领，往大管家处走。

　　本于前院指挥众人抬箱赶车忙的不可开交的蔡管家，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后赶忙转身，见是自家郎君前来，便两步并作一步，急急奔至蔡炳候身前，道：“郎君，可了不得了，东侧住着的恐非常人！”

　　“哦？可是哪位官长③？”蔡炳候似有些不解的问道。按理，这长安城虽住满了达官显贵，却一直以东侧为尊，排的上名号的那些皇亲国戚或是三品以上大员，均住城东，这城西便是有哪位朝廷官员在此安家，也绝不会官至五品，不值得大管家如此慎重其事。

　　“非也。”蔡管家摆手，拉过蔡炳候小声道：“据方才出门驱赶围观众人的打扫小郎说，那西侧王宅王郎君的仆从小阿郎私下和他讲，咱们宅邸东侧住着的正是秘书省门下秘阁郎中兼任太史局太史令的李淳风李秘阁郎中的关门弟子——白姓郎君。据说，这位可是李秘阁郎中亲口所说的最最得意之门生。”

　　“果真如此？莫不是你听岔了？”蔡炳候闻言不由深为纳罕。李秘阁郎中的弟子怎会住在此处？那李秘阁郎中虽说官职仅是从五品，奈何此人却深得圣人之信赖，不说是其爱徒，便是寻常弟子，哪怕不住临近宫城之处，于城东购一大宅也是绰绰有余。

　　“确实如此。某再不会为这等大事欺瞒郎君。”蔡管家再三肯定后，又道：“郎君细想，那李淳风于圣人并皇后武氏处是何等威风，虽官职不显，却兼任两职，那李秘阁郎中不说日日随侍圣人身侧，也定是可随时御前行走，在某看来，明日还是郎君携礼亲至方可。如入了这位的眼，于日后郎君投卷之时也必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该当如此。”蔡炳候颔首，又问道：“不知这位白家郎君该如何称呼？”

　　“这倒不知，小阿郎并未提及。”说到这里，蔡管家再度拉过蔡炳候，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其说道：“只说此人放荡不羁，行为特异。”

　　“别人之事莫要妄言，一切且等明日登门时再说。”蔡炳候示意管家勿要听信谗言，而后郑重其事的说道：“你需认真翻找出几件礼品，务必要精致而不浮夸，切记万万不可选那些金玉之物，此人恐怕等闲寻常之物不能入眼。”

　　“诺。”蔡管家赶紧应下，本想就此去寻礼品，奈何见蔡炳候却未曾离去，便再度开口道：“郎君可还有什么交代？”

　　“倒也无事，只是想着咱们库房中可有甚么莱州特产，带些去方好。”虽说蔡炳候这么想着，但一时之间哪里记得当日离家之时都从家中带了什么出来，思前想后半天，这才对管家道：“罢了，某亲自去挑拣看看，你且去吧。”说完，蔡炳候也不理蔡管家，便急匆匆向后院库房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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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①大唐宵禁结束时候，早上会敲冬冬鼓，有说四百下的，有说四千下的，反正是从皇城开始一个一个的一直传着敲到城外，咳咳，尼玛，我想说的是，管他四百还是四千，这么敲起来，谁都懒床不了~
话说，唐朝初期时候已经有桌子椅子了，但用的比较少，那时候叫胡桌椅，一般人家没有，用的还是矮桌子矮椅子，放到长榻上，跪坐或者盘腿坐吃喝写字什么的，尼玛，想想就累。。。
②隐囊这个东西就是现在的靠垫。只不过当时里头放的不是棉花，貌似是谷壳之类的东西。
③据说那时候人叫当官的是不叫大人的，前面一章说了，唐朝时候大人是指家里父母，那时候就叫官职，要是不知道某人是什么官职，就叫某公，比如姓张，就叫张公，姓李就叫李公，要是知道官职就叫张尚书，李秘阁郎中这种。
咳咳，虽说我第一章就说了这文是架空大唐，其实就是按照大唐写的，但真心文笔知识有限，怕出错，所以弄了个架空大唐，咳咳，原谅哈。
要说我为什么不写清朝，其实，虽然袁枚是清朝人，虽然我是白山黑水那边儿出来的，但我真心不爱清朝啊，尼玛，憋屈啊。满人统治，少数民族政权，生生把咱们大明时期的半封建半资本给缩回了半封建半奴隶，所以，哪怕我对唐朝真心不了解，不懂，写的也不好，但我还是想写盛唐，因为我爱啊！我就是爱啊。
盛世长安都，天下第一城。那是怎样的荣光，是怎样的华美，全世界的中心，该是怎样的不可一世。虽然见不到了，可光想，就热血沸腾啊。
上子不语中蔡姓书生原文：杭州北关门外有一屋，鬼屡见，人不敢居，扃锁甚固。书生蔡姓者将买其宅。人危之，蔡不听。券成，家人不肯入。蔡亲自启屋，秉烛坐。至夜半，有女子冉冉来，颈拖红帛，向蔡侠拜，结绳于梁，伸颈就之。蔡无怖色。女子再挂一绳，招蔡。蔡曳一足就之。女子曰：“君误矣。”蔡笑曰：“汝误才有今日，我勿误也。”鬼大笑，伏地再拜去。自此，怪遂绝，蔡亦登第。或云即蔡炳侯方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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