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小叉

28、表白

　　青岚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躺在州军军营的屋顶上。
　　真是，安静呢。
　　州军连续几日接到命令，接连外出的结果让嘈杂热闹的军营安静了下来。如今除了几个看门的，大约整个军营就只剩下她和峯麒两个了。
　　阳光暗了一下。
　　青岚睁开眼睛，眼眸一转间咧开嘴，然后摊开手掌伸过去，“峯麒。”
　　并非人类的少年悬浮在屋顶上的半空中俯视着她。峯麒依旧喜欢蓬山那样拖拖沓沓的穿着，配上他在阳光下几乎耀眼的淡金色头发，于是飘在半空中的峯麒恍然间便有了一种仙气氤氲的感觉。
　　少年犹豫了下，显然觉得躺在屋顶上相当不雅观。他皱着眉，最后还是因为青岚坚持不肯收回手而放弃原则。虽然一脸的不情不愿，他却在握住她的手后轻飘飘地落在她身边。
　　于是青岚当然得意。
　　她乘着他还在整理衣摆的时候，突然猫着腰就扑过去。
　　“……青岚！”少年被她冲得失去平衡就朝后一倒。
　　而青岚只是乘势将脸埋进他胸腹之间，然后蹭了蹭，“反正没有人。”
　　少年身体僵硬了一会，就在青岚以为他会说“让我起来”的时候，却感觉他的手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她的头发上。她自然笑得更得意，不仅半分没有起身的意思，甚至索性打横过来把头枕在他的腿上，一边还要抓过他的手覆在眼睛上遮挡阳光。
　　“州军……”不知过了多久，峯麒的声音才慢悠悠地在头顶响起，“都出去了。”
　　他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声音里除了漫无边际的温暖之外，几乎没有一点实际的情绪。如果青岚不知道缘由，甚至会以为那不过是一句拿来聊天的闲话。
　　自峯麒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州宰望贤的次日起，州军便陆续派出几支超过百人的士兵分别前往青州各地。而今早去向峯麒所说有疑点地方的那支队伍，虽然士兵人数较少，却由主理刑案的州司寇属官为主。所以最显而易见的就是，不止那位严厉的州宰，甚至连素未谋面的州侯也相信了峯麒的判断。
　　青岚稍稍拉开峯麒的手一点，睁开眼后果然在少年浅绿色的眼眸发现一丝不安。
　　“峯麒，还记得朱明吗？”青岚静静地枕在峯麒的腿上，然后直视着他。
　　峯麒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暗了一下，随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到这里就立即被妖魔袭击，重伤后第一次醒来时身上的衣服不同了。”青岚眨了眨眼，语调平静，“所以朱明，他应该知道那时候我还是人类的身体。”
　　峯麒一怔，表情里微微闪过一丝赧然，随后含含混混地应了声“嗯”。
　　“但是他却在看到我身上的血后，认定了我是一只滥杀的妖魔。”
　　青岚弯起唇角，虽然她了无笑意，而她能做的也只能再度拉过他的手，然后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人类盲目又自负。他们不会在意事实真相，他们大多数只会看到自己想看的。”
　　朱明应该知道她有着人类的身体，同行那么长的时间，朱明也该知道她的品格和本质。但是朱明不信她，他没有给她一丝辩解的机会，他甚至从看见她开始就想要杀死她。
　　“所以我害怕人类。”
　　朱明留给她的回忆有多温暖和明朗，现在回想起来她就觉得有多寒冷与可怕。
　　“所以我宁愿留在黄海，也不想来到人群居住的地方。”
　　峯麒覆在她脸上的手一颤。
　　“峯麒，对你来说你尽力了。找出妖魔即将前往的地方，让州侯可以尽早应对。不论是派遣州军也好还是遣散百姓也好，我知道你只是希望能尽量多救一些人。能少死一个人，都是好的。”青岚将手覆在峯麒的手上，握紧，然后拉下来让她能够再度直视那双眼睛，“但是他们不会那么想。”
　　凝重从青岚的话里，传染到了峯麒的眼里。俯视着她的少年一脸沉重和郁然，只是抿紧唇一言不发。
　　“州侯会嫌你插手州务，州宰会嫌你增加他的负担。逃出生天的百姓只会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发现，而受伤的州军大概也只会诅咒你多管闲事。”青岚缓缓地闭了下眼，“我只是想问，如果没有人说你好，如果所有人都指责你，你会后悔对州宰说过那些话吗？”
　　她的话应该是黑色的，应该让少年的表情更加沉重。但是青岚却发现她越说，少年的表情就越轻松，到了最后他的唇角甚至是向上的。
　　他看着她，那双浅绿色的眼眸仿佛初春的嫩叶一样柔软。他说：“青岚知道，就可以了。”
　　这种回答啊……
　　青岚闭上眼睛，抑制不住地轻笑起来。
　　这才是她的峯麒该有的回答。
　　“所以，现在轮到我了。”青岚坐了起来，贴过去在最近的距离与峯麒对视着，“峯麒，我是妖魔，我不是人。”
　　峯麒眨了下眼，只是不解地看着她。
　　“对我来说，你不是我的‘最重要’。整个世界，只有你的存在才对我有意义。”青岚一顿，定定地看着他，“峯麒，我爱你。”
　　浅绿色眼眸的少年一怔之后，眼神突然就不自在起来。他倒是试图跟平常一样，可惜脸却越来越红。
　　“所以现在该是我出场的时候了。”青岚笑了起来，凑过去用嘴唇蹭了蹭他的，然后突然站起来。
　　峯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急切地抓住她的手，“你想干什么？”
　　“不让任何人曲解你的本意，我要实现你的期望，让这件事有一个美好的结局。”青岚站在屋顶上，迎着阳光伸个懒腰，“这是件我必须做，也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青岚，你……”峯麒皱紧眉。
　　青岚转过脸，然后对着峯麒笑道：“我要去杀死那些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