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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番外——杏儿篇 ...

  •   杏儿望着熟睡中的弘晓,泪不免垂了下来,他去了,九阿哥去了,爷去了,格格也去了,为什么偏剩她一个人?再看看弘晓,这孩子一直哭着要额娘,可哪里还见他的额娘?一场火早就追随他的父亲去了。
      杏儿是知道他们家格格的心思的,从她回来看见爷去了,她就做好了死的打算,只不过总想再为他做些什么,才强撑着办完了后事,捱过了七七。她把弘晓托付给她,她死活不受。她一下跪在地上说:“好杏儿,替我将他带大,抚育他好好做人。”
      她没了脾气,也跪在地上说:“主子放心。”不是有句古话说:士为知己者死。
      杏儿很苦,刚生下来母亲便去世了,六岁上算命先生说她有贵人之相,七岁那年他父亲心思一动便将她卖进了马尔汉府。贵人也得更接近富贵的地方不是?于是,她认识了她们家格格,若不是因为跟着她,她怎会有一段感情?她怎会有几十年舒舒服服的日子?她又怎会成了……怡王妃?她苦笑,原来这就是贵人相。
      她以前也作过梦,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天真以为贵人之相就是嫁给他,一个永远都不能实现的梦。他总是那样,很近又很远,若即若离,前一秒还温言软语,后一秒就形同陌路。杏儿想哭,他究竟是个什么心思,哪有这样捉摸不透的人?
      她给他包扎伤口,他说:“辛苦姑娘了。”这口气太像他们家格格,于是杏儿对这个人都有了好感,身份高贵的皇子竟对一个命若草芥的丫头说:“辛苦”,尽管格格说她不要总拿自己的身份说事儿,只要是人都该得到尊重,也有权利追求自己的感情。她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她家格格眨眨眼笑了:“杏儿,我支持你。”她猛地红了脸:“您别乱说,什么什么啊。”她却弯着眼笑了:“找个如意郎君啊。”杏儿想起她那年的模样,红了眼。
      那时候多好啊,塞外的天那么蓝,塞外的草那么绿,她像只欢快的小鸟,自由自在。什么都不想,无忧无虑。可他却在她包扎伤口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从此搅乱了一池春水。
      他不似十阿哥那样明目张胆的看她,无意中撇来的一眼也让她心跳不已,她红着脸低头,他笑得嘲弄,九阿哥旁边说一句:“八哥,您这打什么哑谜呐?”十阿哥却道:“这丫头我要定了,怎么看怎么好。”
      他叫她出去,牵着她的手在林子里走,她挣脱,他再握住,如此三五次,他笑:“你在别扭什么?”她望着他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您不是因为喜欢我才牵我的手。”八阿哥一愣怔,松了手,前后脚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笑笑又牵起了她的手:“我现在开始喜欢了。”
      杏儿想,这便是皇子吧,给的感情也这样不认真。
      杏儿想逃,“我家格格来了。”他拉住她,“晚上再来这儿。”她不答急着跑,他一把拉住她,亲了下她额头。杏儿愣在当场,他摸着她红彤彤像苹果般的脸,笑道:“你家格格就在你眼前了。”杏儿反应过来,低着头赶紧就跑了。她们家格格审视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笑啊笑,没完没了。
      回了京,便不似在草原上那样自由,她极少再见着他的人,本来也没有交集。可十阿哥却遣人来找她,让她进府做妾。她心里着急,又不敢告诉格格,心想他们天天在一起,难道他不知道,他也愿意?十阿哥催得紧,格格却跟爷吵了架,杏儿被逼得没办法,她是她家格格,是她最亲的人啊,她不依靠她难道去依靠一个靠不住的男人么?格格听完皱着眉说:“杏儿别哭,咱们想想法子。”骄傲如他们家格格,放下架子去找了爷,可是回来却恹恹的:“他正忙,庶福晋有喜了。咱们还是想其他的辙吧,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嫁他的。”杏儿没敢当着她的面儿哭,可背后却替她家格格委屈的不行:皇子怎么都这么薄幸,跟格格吵着架还能让庶福晋怀了孩子?至于对他,根本就不指望。
      夫人病了,她随格格回了家,格格难受又内疚的问:“杏儿,你喜欢爷么?”她急忙否认,格格道:“我实在没法子。我宁愿你嫁他也不愿你离开我。”杏儿看着往昔的院落,想起格格无助的样子,心想这才是自己的家呢。十四岁随格格嫁到那边,怎么着都觉得那边人情炎凉。
      回了这边十阿哥也不放手,一天急似一天,她知道十阿哥还能派人催已是极限,否则直接让他进府她又能怎么样?可意外的催了没几天就没了动静,她先时还惴惴不安,唯恐另有更大的磨难,可后来真的就消停了。再后来回了府,再后来格格跟爷和好,她看着格格幸福的样子,也放下了自己对爷的埋怨。格格喜欢她也喜欢。
      有一天说好了要一同出府,格格看她的耳环戴久了,心心念念要给她换。可还没出去,家里又有了事。格格抱歉看着她:“杏儿,你自己出去买行么?”她笑着点头,行。格格把银票塞在她手里,朝远处的爷努了努嘴,小声跟她说悄悄话:“买贵的,不用省着,都是他的钱,使劲儿给他造。”她扑哧一声笑了,上次的气还没消干净呢。
      自己走走停停,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好,先将府里要置办的东西买好了,然后才想起来要买自己的,进了玉器店,都太贵了,她转身又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却看见很久未见的他们,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她赶忙行礼,十四阿哥先走过来免了礼数,围着她啧啧叹气笑嘻嘻问了句:“你主子呢?”她笑得尴尬:“在府里。”“她最近忙什么呢?”十四再问。“回十四爷的话,主子天天都很忙,可究竟忙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上。”十四阿哥笑得前仰后合,十阿哥不屑哼了一声,九阿哥倒是认真在听着她的话。那个人,她没敢看。
      十阿哥走到她身边,盯了半晌,皱着眉头阴沉个脸,杏儿吓得低了头。“老十”,九阿哥喊了一声便带着他与十四阿哥走了,只剩下他与她,他轻轻开口:“你成日家忙什么?”“不忙什么。”他调侃道:“可我怎么觉得看起来你比我还忙?”“奴婢不敢。”他又说:“那怎么不去找我?”杏儿愣住,找他?八阿哥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连声谢也没有?”十阿哥的事么?那确实该谢谢他:“谢谢您。”
      “你出来做什么的?”他走近她问了句。“买耳坠儿。”她小声说,八阿哥道:“你随我来。”说完便走,她也转身跟在他身后,才发现他带她去了玉器铺子。老板上来招呼,他点了点头就拉着她进去找,最后看上极简单的一件,水滴样的玉,纯净的紧。他道:“把以前的摘了吧。”杏儿看着他没有动作,他直接自己上手,摘了旧的换了新的,他道:“别摘了,配你正好。”杏儿微蹙着眉头看着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以后又想怎么办?他也静静看着她。她低头,“奴婢谢八阿哥,没什么事儿奴婢就告退了。”等了半天没声儿,她纳闷抬头,他正好低头,于是他吻住了她,她双手推他:“别人的铺子。”他伸手将她拉得更近:“我的。”她生疏,他却很熟练,两人好不容易分了开,杏儿兀自喘着气,还回不过神来。他笑嘻嘻抚着她的脖子,拇指扶着她的脸道:“以后来府里找我。”
      回了府,格格左看右看,赞赏了半天,“真好看,我也想要。”若是别的她一定全给她,可这个却不行。格格看她为难的样子轻轻笑了:“我逗你玩儿的。”杏儿想格格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笑的那么暧昧。
      太子犯了事,所有出行的阿哥都被监禁起来,格格着急她也着急,好不容易有了信儿,爷被关了,其它阿哥们都放了回府,他并无大事。可格格却急得不行,庶福晋要生产,家中人心惶惶,格格的心累得不行,换了自己,杏儿想肯定撑不住了。
      家里的小厮喊她:“姑娘,外面有人找。”“谁啊?”“您去看看就晓得了。”她出去却看见一辆马车,打起轿帘,是八阿哥。他有些愠怒:“你果真是忙,忙得要我来见你。我出了事儿,你竟跟没事人一样。”杏儿忙道:“不是,我……”八阿哥一下捏住了她的脸,“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记好了。”他突然发火,杏儿有些惊慌失措,后来垂下了脸:“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跟角门的小厮说,我是你的什么人。说不出来便进不去。”委屈的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松了手上的力道,心想是力气大了些,脸上都留下印儿了,温言道:“你随我进府吧。”杏儿的泪掉了出来,她知道八福晋的性子,这许多年来贵族格格都进不去何况她一个丫头,只不过让他为难罢了。她抬起脸来,坚定地说:“我不愿。”
      如果他不那么骄傲,如果她不那么自卑,也许悬殊的身份并不成其为主要问题,可偏偏因为性格的原因造成了误会,这事儿就不那么好办了。
      九阿哥外面敲了两下,“八哥,你们说完了么?”他松了她,彻底是放了手,杏儿扭头擦了泪,下车。“把你主子叫来,我有几句话想跟她说。”九阿哥抓着她肩膀道。杏儿看着他,也许自己难过的原因,突然觉得九阿哥也可怜起来,她知道格格是什么样的人,九阿哥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
      一晚上发生了许多事,格格难受杏儿也难受,给她擦着药的空当格格问:“杏儿喜欢的人是八阿哥吧?”她失手打碎了药瓶,叹着气去取新的,其实她一点也不想让格格知道,因为没准格格会觉得她一个小丫头高攀皇子,太是虚荣。尽管她知道格格不会这么想她,可她还是不愿,因为世人都会这么想。
      “你们还在一起么?”
      “不了。”谁知道说出这句话来该有多艰难。
      杏儿又恢复了以前的生活,自那之后眼里心里脑子里全剩他们家格格一个人。摸起耳坠儿的时候心里难受,先前还哭上几场,后来就渐渐学会笑了。
      她知道康熙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儿子,因为他是威胁他皇位最直接的一个。被他父亲骂了、被他父亲关了,在朝堂中当着文武百官丢尽了颜面。她想他心里一定很苦,也开始牵挂他该怎么生活。
      他母亲去世了。在被骂为“辛者库贱妇”之后。杏儿觉得也像戳到了自己的疼处,出身低微便被如此糟践,连曾经的夫妻情份也不顾。终是没拗过自己的心,她便去了八爷府,小厮依然问她:“你是谁?有拜帖么?”看她不答应直接道:“我们爷不见客。”杏儿来时的勇气全没了,转身要走,却被人拉着手腕拖了进去。“你来做什么?”他斜睨她。“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缘由来,他紧盯着她捏在她肩膀上的手仿佛要嵌进肉里,“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没有就别再来招我,有就别再别扭着劲儿。”杏儿忽然哭着抱住了他,替他难过起来,死了娘的时候她还小,不明白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可还是哭得伤心。大了之后,晓得了代表什么,却不能再像小的时候那样哭,不为什么,就是这个样子。
      他等她哭完了,很是怜惜的看着她,问:“进不进府?”如今他已经失了势,康熙不会同意他娶个身份低微的汉人,八福晋肯定更不同意,如果连她娘家人都不再支持他,那他以后可怎么办?她道:“我配不上您。”八阿哥不再强求,他比谁都明白这利害关系,看着眼前比他理智的女子,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狠狠亲她。
      真的结束了。
      她陪格格在悯忠寺待着,她喜欢弘[日兄],因为是她亲手接生的孩子,所以他也是自己的儿子。春天海棠开得正盛,他来游玩观赏,陪同的当然还有九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格格生气,因为他们的操作爷才在府中变相软禁。他依旧还是老样子,年纪长了风度更盛。他呆呆看在杏儿脸上,后来又停在她耳朵上,杏儿知道那坠儿还在,自己一直戴着。心里却渐渐淌起了血,疼。终还是他们家格格最维护她,扯着她的手便走,她突然觉得格格若是他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爱得这么辛苦。若他能是格格也太好了,她便能名正言顺待在他身边过一辈子。
      “杏儿,你没事吧?”格格看着她难受的样儿皱着眉头快哭了,她不说话,只是想,为什么只有女子才最了解女子的心?
      几天后,九阿哥过来找格格。杏儿从出西斋退了出来,不期然遇上了八阿哥,他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她,她也不再低头而是追着他的目光。后来,两人进了大雄宝殿,虔诚跪在垫子上像完成一个仪式。她一直闭着眼,跪直了身子双手合十。后来睁了眼,转头他一直盯着她,眼睛慈善而温柔,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她笑道:“别闹,这是寺院。您虔诚一点。”偏过头去闭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我这辈子再也不拜佛。”杏儿对自己讲。
      新君即了位,他彻底没了机会,可仍旧是不死心的。杏儿想,这皇位对皇子而言还真是难逃得劫,谁想屈居谁的下头啊?你有才难道我没有?凭什么你能坐我不能?
      爷成了亲王,主子却成了寡人,男人的心思猜也猜不到,一个讳莫如深,冷漠又不常在家,一个再也不见脸上的笑。孩子一个个离去,包括她最爱的弘[日兄]。“走了两年再回来,对这故事本来就是狗尾续貂,”主子笑着说,“可我就是吃了回头草。”
      杏儿看她哭哭不出来笑笑不出来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了,日子还过得下去么?
      夫人的丧礼,因着怡亲王门大户大的关系,来了许多人,他也来了。廉亲王么?好似正是被雍正骂得最集中整的最惨的时候,得空,她送他,一同走在府中的夹道上,他笑:“这些年过得好么?”
      她答:“什么叫好?怎么过都是过,熟识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能活着实已是不错。”
      他莞尔,“说得真对。”
      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他从夹道向西出府,她从夹道向东进府。转身的时候她意外地说起自己的心事:“我喜欢你的。”他眼也不眨:“我知道。”相视而笑,转身各奔前路。
      他死了,她关在屋里哭了一天,第二天没事人似的依旧忙碌。他们家格格担心看着她,她说得轻松:“我不像您,我一直活的懦弱。”格格将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杏儿不哭。”她哭得更凶:“又不是小孩子,您干嘛这样?”自始至终也没让她看见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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