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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四个问题 ...

  •   017

      仿佛是为了能有足够的自信平静交谈,司徒空做了一次深呼吸,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会,才沉下脸色,注视着玻璃后面瘦弱而满身是血的上官七戒:“那么我就直接问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离开枫国?”
      寻问的声音铿锵有力,且隐含着咄咄逼人的意味。这是因为这个问题在司徒空脑中盘旋太久了。

      看到挂在金属墙面上的身体动了动,却迟迟没有发出声音,呼吸声也可以的被压低了。司徒空冷笑起来:“当初我们的协议是,我帮你安排假身份,让你可以安然入境,在辉夜城定居下来,并保证你不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相应的,你不可再为新约联盟效力。”
      司徒空轻轻哼了一下:“虽然我说过,会对你的一言一行进行监控,但实际上,我并没有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你的生活。你是一个涉嫌叛国罪名的战争犯以及□□,如果被送上军事法庭,将会以最残忍的刑罚处决。让你过上安稳的日子,并享有普通公民的自由,但你似乎并不感恩?怎么样,对我给你安排的生活有何不满意?”
      “……没有什么不满意。”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里面才传出微弱的回应声。
      司徒空脸上的笑容越发冷冽。
      “既然没有不满,为什么再度叛逃?你知道你现在身负的罪名,可以不需要审讯就剥夺你的政治权利,把你贬为最低等的奴隶。不要说人身自由,你连监狱里的囚犯都不如。而且——”司徒空压低声音,“你要去服侍那些终身监禁的死囚,做他们的奴隶,满足他们的生理需求。一般这种奴隶,不到两个月就死在里头了。比起那样的生活来,我给你的生活你却不好好珍惜,难道你认为逃走以后,就不会再被抓到?”
      “……我也不想离开。”又是在比之前更漫长的沉默之后,上官七戒第二次回应司徒空的话。

      “那为什么离开!”司徒空声音沉得更低了,好像在用嗓音里最低沉浑厚的部分发出能够引起心脏共振的钝音,“乌鸦呢?你们一起逃亡的吗?”
      “乌鸦……”上官七戒脑子里想到之前交战时的对手,声音戛然而止。在一些零碎的呼吸声之后,他那干涩沙哑的嗓音再度从声波扩大器里传入司徒空耳朵,“他已经退出了,只有我去了新约联盟。”
      “哼!”司徒空忍不住发出一声冰冷的讥笑,“为什么又投奔新约联盟,你要我问几遍才肯向我说明你的理由?”
      光是措辞方面,已经显出司徒空在审讯上官七戒时极好的耐心,他始终没有用对战犯的形容放在上官七戒身上,而是像对朋友那样说话。
      上官七戒急促地喘了几下,也许是因为忍耐伤痛,也许是因为心情波动,当喘息声渐渐平缓下来后,他才开口:“去年九月的时候,新约联盟派了杀手过来,那人找上了我……他们,要我配合暗杀乌鸦。”
      “派了谁过来?”司徒空提高声音问。
      “……君文吏昂。”
      司徒空低声笑了一声,语气柔和下来,并弯着眉目露出了狐狸的面目:“那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上官七戒不记得有没有向司徒空提起过自己以前在特种兵训练营时的教官,但司徒空动了脑神经移植手术后,肯定失去了这部分记忆。尽管如此,他惊人的直觉还是让上官七戒心狠狠揪了一下。
      “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司徒空顺着上官七戒的回话问下去,“姓君文,不会和皇羽门的当家皇乙轩有亲戚关系吧?听说现任皇主人的本名也姓君文。”
      司徒空失去的那部分记忆从五年前遇到上官七戒的时候开始,这五年间的事他几本都不记得了,尤其和上官七戒有关的部分,消除得干干净净。
      后面那句话司徒空明显是在开玩笑。当然,“君文”这个姓氏很少见,据传和古代的某个司掌密教的宗族有关,只有那个宗族一代一代延续下来的后裔才会有这个姓。所以,同姓君文的,极有可能就是亲戚。
      “他们是叔侄关系,不过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这是司徒空只要调查就能轻易查出来的事,上官七戒认为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么,他也有双重人格?”

      皇乙轩有双重人格,他做了皇羽门当家后,姓“君文”一脉的血统秘密也浮出水面,拥有那种血脉的人,都有隐性的双重人格,第二人格疯狂残忍,暴戾好虐。
      “这个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有两种人格。”上官七戒低声回答。
      司徒空捕风捉影般眯起了眼,稚嫩的小脸蛋上浮出浅浅笑容,足像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紧紧盯着玻璃后面的人:“听起来,你和他交往不浅,至少相处过不短的时间?”
      上官七戒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带动着挂在他身上的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让司徒空知道,上官七戒此刻的内心很不平静。
      “你们,”司徒空轻轻地,温柔地问,“什么关系?”
      上官七戒紧紧咬合的牙齿都在发抖,半天以后才艰难地说道:“……他是我以前的教官。以前,他在东方军司的特种兵训练营当教官。”
      “呵呵,这就叫上梁不正下梁歪么?”司徒空挑眉嗤笑,“老师先叛国了,接着学生也叛国了。你们师生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叙,然后你就在你老师的拐带下投奔新约联盟了?这种情况倒是很常见。”

      审讯官的座位边上摆着桌子,桌上一直有杯咖啡放着。司徒空拿起那杯咖啡,眼底一片朦胧,想也不想地就浅啜了一口。结果想不到那杯咖啡还烫着,舌苔上立即烧烫起来,刺痛感蔓延进食道,一贯从容冷静的小脸蛋立即就涨红了。
      司徒空连忙放下茶杯,拢手掩着嘴轻轻咳起来。
      “不是!”上官七戒第一次发出急促的声音,音调也高了许多,“……你误解了!”
      司徒空缓过气来,神色也再度平静下来,淡淡地看着上官七戒抬起来的脸:“不是这样,那是什么样?”
      他依旧表现出极好的耐心,交叠着小细腿,两手悠然摆在腿上。似乎陪上官七戒就这样绕来绕去地谈话,也是不错的享受。
      “我……”上官七戒声音一颤,没有再说下去。

      司徒空等了片刻,勾起嘴角叹了叹,眼底里的城府深不见底:“好吧,我大致了解你为什么会离开枫国。第二个问题,你的部队在万骨窟这里执行什么任务?”
      这个问题,上官七戒没有思考太久,立即回道:“我们的任务是守护这里的一个地下基地,上头只给我下达了这个指令,别的我不知道。”
      听到这样的回答,司徒空简直要笑喷了,小脸上又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声音也清脆起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行动乱七八糟的特种兵,看来你还是有职业素质的,侦讯和反侦讯技巧你也做得很出色。那么我再怎么追问下去,从你口中也挖不出什么情报来。”
      上官七戒沉默起来,司徒空这才发现有些小看这个人了。他想起去年捕获上官七戒的时候,这个人在他面前潸然而下,但即使他那么柔弱无助地倾诉感情的时候,骨子里却仍是倔强的,一旦触及职业范畴,他就像一块顽石,坚不可破。
      司徒空相信,即使对他用刑,也无法逼他供出什么敌方的情报,伤痛在这个人身上已经不能成为令他害怕缴械的武器了。
      “不愿对我说一个字吗?”司徒空最后挣扎了一下,得到的仍是沉默,他只好放弃。

      “那么,第三个问题。”司徒空眉头锁了起来,看着上官七戒的目光非常认真,“你要我怎么处置你?”
      上官七戒怀疑着司徒空的问法,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去确认司徒空此时的表情。
      司徒空的表情严肃,认真,早已不像刚才闲谈那样放松,锐利的眼神锁定着上官七戒,不容一丝怠慢:“请你仔细考虑后,告诉我。”声音一顿,又轻柔下来,“要我拿你怎么办?”
      上官七戒不喜欢他这种若有似无的亲近感,仿佛对谁都推心置腹,但其实只不过露出了冰山一角。
      可这个人就是这样的性子,记得他的时候也好,不记得的时候也罢,拿腔拿调还是那么温柔而造作。
      只是浮于冰面表层的温柔而已。

      上官七戒真的有在认真地考虑自己的处境。首先,他当然不能被遣送回国,也不能留在敌人的军舰上;当然,更不能死。
      司徒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如果他说出自己的要求,司徒空会答应吗?应该没有可能会答应吧……
      “你……想怎么处置我?”最后,他还是选择把这个问题再抛给对方,看看司徒空究竟是什么用意。
      司徒空温柔地笑了:“上次你回国治疗,医生已经诊断你最多只有半年到一年的命。我不知道新约联盟用什么方法在延续你的寿命,皇未寂是世界一流的生物学家,还是一名生化武器研制专家,在转基因学和神经学方面的造诣也首屈一指,凭他的本事,也许有办法令你活的久一点。”
      上官七戒没有出声,司徒空从他的沉默里得知自己猜得没错。
      “我这边没有这样的技术和人才,我不知道你失去了新约联盟的支持,还能活多久。”司徒空忽然露出了郁闷的表情,“在有限的生命里,你是愿继续效忠新约联盟直到死亡,还是愿意……”
      话到一半,司徒空没有说下去。

      前一种选择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他坚持要将灵魂卖给新约联盟,那么他将带着这样的灵魂直到被处决的一刻。至于后一种选择,因为司徒空没有说出来,上官七戒也猜不到他想说什么。
      上官七戒快速地一想,紧张地恳求司徒空:“放了我那个同伴,可以吗?”
      “可以。”司徒空几乎没有半秒思索的时间,立即回道。因为回答的速度太快,而引起了上官七戒的质疑。
      “我答应你一个要求,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司徒空微笑着说。
      上官七戒温顺地点了点头:“……你说。”
      “如实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司徒空说道,“如果有机会,你还会逃回新约联盟那边,对吗?”
      上官七戒自嘲地笑了,吏昂能来找他一次,就可以来找他第二次,他是逃不过那家伙的追捕的。
      “不然呢?我能待在哪?”
      司徒空嘴角挑了起来,浮现出深深的笑意:“那么我懂了。你那个部下我们可以放了,不过你不能走。”

      等到司徒空起身要走出审讯室,上官七戒也没有明白,这个男人想做什么,这次审讯的重点在哪里,自己接下来将会被怎么处置。
      他努力睁开眼,视线追随着男孩的背影,最后忍不住叫道:“司徒空……”
      男孩回头等他说话。
      上官七戒左思右想,脑子里一片乱,最后却憋出了违背本意的话:“不要再对我好了,既然忘记,就彻底忘干净吧,我……真的怕还不了。”
      不,是怕再伤害你。

      披着十岁男孩外皮的司徒空冷冷一笑,倨傲地仰起头来,像是迎战一般说道:“你怕我对你好?那我就偏要对你好。”
      那双映在秀雅小脸上的冰蓝色眼睛弯了起来,沉静的眼底带着笑意。人间的繁华,仿佛就在那双眼底。

      司徒空,你太深了。我什么时候才能看透你。

      018

      走出审讯室,靳鸿如预期的迎上来,一副迫不及待要说话的样子。司徒空抢在他开口前,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把另外那个男人放了,然后把上官七戒从刑架上解下来,给他安排一间房间,让舰上的军医去给他看看伤势。”
      靳鸿一愣一愣地听司徒空说完,脸色难看得像被媳妇甩了:“你说什么?!为了抓他们,我们失去了四名战友!你现在居然一个要放走,另一个还要给他疗伤!”
      司徒空坏笑地瞥了瞥靳鸿:“你不是说,我的任何无理要求,你都会欣然接纳吗?”
      “但这也太无理了!”靳鸿气愤道,“你耍我们?”
      司徒空眼睛弯弯的,满面笑容说:“靳少校,现在是你表忠心的时候,按我的吩咐去做吧,我会给你记上一大功的。”
      靳鸿到不是容易上火的人,紧跟在司徒空走身后走过一段长廊,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又笑眯眯地问:“你是不是喜欢那家伙的漂亮脸蛋?对美人胚子不舍得下手吗?”
      司徒空笑哈哈地迎合道:“是啊,这么绝色又这么瘦弱的小美人,怎么忍心让他受皮肉之苦,我看着好心疼。”
      我也心疼我的部下!靳鸿忍住郁卒的心情,重重强调:“可他毕竟是我们的敌人,凶残的很。”
      “我会让他收起爪牙,凶残不起来的。”司徒空讪笑说,“把这么厉害的敌人变成己方同伴,不是更好吗?”
      “你真的想驯服他?”靳鸿诧异地看着司徒空脸上认真的表情。司徒空点头道:“对,用温柔驯服他。”
      “为什么?”
      司徒空嘴角逸出一抹笑容:“因为他怕我对他好。”

      靳鸿和尹正不同的地方在于,他问到一个度上,就不再多费口舌了。如果这时候换成尹正在身边,司徒空可没那么容易耳根清净,那位气焰猖狂的少将一定会和他争论个没完没了。
      他的身边都是一些太过活泼的人,尹正是,明大医生也是,靳鸿也半斤八两。与他们相比,上官七戒却少言寡语,他的沉默反而令司徒空很喜欢和他交谈,不会出现节奏太快的谈话,可以让思维慢慢舒展开来。司徒空喜欢那种节奏。

      上官七戒被从刑架上放下来时,已处于昏迷状态,靳鸿让两个士兵小心架住他拖进急救室。他们不敢下手太重,靳鸿胆大张扬却心细如针,一看司徒空的表情就知道上官七戒在他心里举足轻重。当然,这也是因为司徒空刻意要让靳鸿明白,上官七戒“很重要”。
      是以,在面对队医为难的脸色时,靳鸿左叮咛右嘱咐:“这人必须得救活,死了你我都别想活了。”
      “司徒家的小少爷到底在想什么?”队医看着手术台上血肉淋漓的男人,连连摇头。
      “别管他在想什么,你努力救人吧!”靳鸿拍拍队医肩膀,指着那个血肉淋漓的男人的脸,“你看,看清楚他这长相,世上要想再找到第二个,不容易啊。所以不能怠慢。”
      说完,他闪到一边,监视着队医完成了整个手术过程,才放心地去向司徒空汇报。

      刚按了门铃,司徒空立刻就有回应,显然是早已在等候他来报告。
      距离审讯完毕已经过了九个小时,日头都在向西边斜了,靳鸿打量着一宿没合眼的司徒空仍穿着审讯时的衣服,外套还扣得整整齐齐,一粒扣子也没动过的样子。他再瞥一瞥干净整洁的床,然后看到茶几上的咖啡,笑了笑,弯腰对司徒空关怀地道:“昨天晚上到现在,你都没睡过吧?怎么不睡上一觉,离到我们的目的地还有一小时左右,新约联盟军应该不会这么快来报复,上官七戒的伤势……也已经妥善处理完了。”
      司徒空像是没听见前面的话,直接迎着最后那句问:“他伤势怎么样?”

      在审讯室里,司徒空已用眼力观察过上官七戒的伤。最严重的恐怕是左边侧腰附近那个血口,敞开的衣襟下,裹住伤口的绷带都被染得血红难辨,但是看不到伤口状况,司徒空也不清楚这伤严重到什么程度。另外两处伤,一处在大腿上,一处在右肩锁骨这里,都是枪伤,应该是在和靳鸿的部下战斗时受伤的,没有处理过的伤口皮开肉绽,凝结的血块粘着衣料,这种伤动一下牵扯到衣服,能疼的人两眼发花,喊都喊不出来。
      靳鸿的报告和司徒空观察到的几乎差不多,但是腰侧的那处伤口比他想的还严重。
      “是刀伤,从背部贯穿到前面,用的是野营军刀,下手的人肯定是个用刀好手,而且想至他于死地。”靳鸿慎重地措辞说道,“由于刀刃上有钩子,拔出的时候肯定会扯断肠子,造成严重的内出血,后来又没经过仔细处理,伤口在战斗中又恶化,血块都结在里面了。现在手术后,恐怕要调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进食,不然积在里面的血块排不干净。”
      “汤汤水水也不能喝?”司徒空揪着眉宇。靳鸿则揪着心,看着司徒空回道:“不能。只能打点滴,注射营养液维持身体机能。而且,他现在要想吃下东西,也会很痛苦。”
      司徒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人已经这么瘦了,还不能吃东西。他活着就是找罪受么?”
      “不过,起码生命没有危险了,队医已经尽力了。”靳鸿看小家伙一脸担忧的样子,小心翼翼说道。
      “告诉张医生,我会记住他这次功劳。”司徒空脑子里百转千回,靳鸿虽然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从明暗不定的眼神中就能知道他的心绪有点乱。

      “他醒着吗?”想了片刻,司徒空轻轻地问,好像深怕别人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关怀。
      靳鸿皱眉道:“怎么可能醒着,刚刚手术结束,至少也要睡上两三个钟头才会醒。他的伤那么严重,麻醉师下药不得不重一些。”
      “那么绕点路,”司徒空当机立断道,“让舰艇在四小时后再到目的地着陆。空中比较安全,这段期间,加强警戒。”
      “什么?!”靳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为了他,我们要改航道浪费燃料?你这宠得也太过了吧!……好吧,我知道了,这就去部署!”
      面对司徒空斜过来的眼神,靳鸿连忙转身飞快地走出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四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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