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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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中的玛鲁斯从未想过那个中级1阶的小小猎物竟然能够翻盘。在他看来，作为一个月例只有5西瑟、身受重伤、惯用的重剑没有带在身边的倒霉的贵族少爷，费索迩伽又能拿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反追杀计划呢？虽然看他挥舞短剑的样子，似乎在短剑这方面也有一定造诣，但那明显还不足以逃避追杀。
在过路小屋回收了两根宝贵的铁箭——费索迩伽忙乱之中并没有把它们带走，玛鲁斯沿着痕迹穿过树林，经过边缘的那块道标石，远远看到另一块白色石头在地平线上的大路尽头岿然屹立。
有道标石标记的都是最古老的道路，往往也是主要道路。如果是在旱季，这条路上会有很多运输塞菲尔宝石和玛伽罗星石的商贩往来通行，但是在泥泞的雨季，伏兰卡的小商户们往往会暂停这种耗时耗力的长线生意，因此此时大路上的痕迹十分单纯干净。
在这样的情况下，追踪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到了玛鲁斯眼里，默斯特留下的痕迹更是不比黑暗中的灯塔隐蔽多少。
离开树林之后，平原夜景一览无余。道标石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大路旁的草丛长势茂盛。草丛再过去是向左右两方无限延展的巴斯裘平原，平原上只有隐约几间低矮的农家小屋，整片田野在漆黑无月的夜里显得朦胧无光。
看来他们已经跑远了，玛鲁斯望着空旷的大路想，这说明什么？那匹马的体力竟然没有被大半夜的折腾彻底拖垮……哈，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顽强。
他觉得也许该对那匹马稍稍手下留情——虽说贵族后代亲手喂大的马驹长成之后背叛旧主的几率基本为零，但马贩子并不知道这点，不是么？他可以把这匹马拉到黑市上卖个高价，至少能值20奈瑟希尔金币……
玛鲁斯的思绪不自禁飘到了经济问题上。那封信并没提到报酬的事情，他也不认为那家伙能付得出什么像样的酬劳。所以……顺手捞点零花应该是个不错的主意？要知道，他现在正在花的钱最少也在手里呆过三年零两个月了，最久远的还有一枚十年前的旧版银币，早已失去了流通功能，是他的收藏品之一。
玛鲁斯一边想着金币和马的事情一边顺着路上的蹄印追了下去。他很快收敛心神，将精力转向了脚下眼前的马蹄印痕。经验告诉他，眼下这种情况尤其需要时刻观察蹄印的走向——你不知道当你一根筋顺着大路穷追猛打的时候，猎物是否正躲在拐角处的草丛里哧哧嘲笑你的死脑筋；而且除了马蹄的走向，你还得仔细观察蹄印的形状和深度，如果骑手半途落马跑掉、而你还傻乎乎跟在一匹空马背后追逐……这样可不比一根筋追下去好上多少。毕竟，被白白浪费掉的不仅仅是时间和力气，还有暗杀者宝贵的信誉和招牌。
追到距下一个道标石还有两百多米的时候，路边的一样东西短暂地吸引了玛鲁斯的注意。那是个反光体的一部分，微微露在草丛里，看起来像是短剑的银色护手。他看了看马蹄印：依旧直直向前，一人一马的重量准确无误，即使是他也找不出任何疑点。
可这确实有点像费索迩伽那柄短剑的护手部分……玛鲁斯眯了眯眼，稍稍靠近了反光体的所在。费索迩伽的短剑他只是远远瞥过几眼，但那种银色光滑的质感却绝不会认错。人类领域不可能有人把贵重的银制品扔在地上置之不理……假设真有糊涂鬼这么做了，这个银制品不出一天就会被人发现并拾走，绝无可能继续埋没在一地烂泥之中饱受风雨折磨。所以这玩意儿很有可能是费索迩伽落下的，不管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玛鲁斯都打算再靠近点，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光体落在草丛和大路的边界处，被稀泥埋了一部分，玛鲁斯微微弯腰，想看清草丛里是否隐藏着短剑的剩余部分。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东西比想象中要圆，光滑圆润的外形像满月一样完美无瑕，一条细细的、极其容易被忽略的精致银链狼狈地躺在泥水之中……
看到这里，玛鲁斯终于弄明白了这玩意儿的身份：一块银制怀表。
噢，当然，一块怀表。并不是什么短剑护手、西瑟银币、鼻烟壶或者别的乱七八糟……当然了，它是一块银制怀表，他早该想到的……他为什么早没有想到？哦，月神在上，这种事怎么可以被遗忘？大贵族男性后裔的又一项例行礼物——昂贵的银色计时器，作用是时刻提醒他们严谨守时……
……可也不怪他没有马上想到，这东西难道不是只有婚生子才有么？
假如所有后裔都能获得这项礼物，那么毫无疑问的，恨不能直接用数字为子女命名的多克萨家族一定会首先破产。玛鲁斯盯着怀表对自己说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然后他忽然想起来了：泰伦特姆这家子和经常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有27还是28个孩子的多克萨不同，这一家子是强大且独一无二的天赋血脉——向来人丁单薄的、每一个私生子都必须好好珍惜的天赋血脉。
听说他们本代只有五个孩子，养得金贵一点也是正常的。也许被追杀的小少爷忽然意识到追杀自己的人遵循的指示来自哪里，于是一时赌气把怀表扔掉了？
哦，不，你怎么能这么做？玛鲁斯痛心地想，你可以把它卖掉，那总比扔掉要好得多得多。你难道不知道它很值钱么？在黑市上买一个白子奴隶需要10奈瑟希尔，而这块表的无论怎么贱卖也能与白子等价……而此时此刻，这个至少值10奈瑟希尔的银制奢侈品正委屈地半陷在泥里，光洁如镜的表面倒映着一个弯腰靠近的模糊黑影。
玛鲁斯知道那个黑影就是他自己。但是……他想，这件事明显有什么比一块被遗弃的银表更耐人寻味的地方。
这不正常……他想，绝对不正常，而且不是表的问题……一个金贵到长辈为他专门准备了银表的泰伦特姆私生子……被追杀？
大脑忽然发出警觉信号，玛鲁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可惜他觉察得太晚了。没等玛鲁斯有所动作，他就眼睁睁看着银表面上的影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接着后脑一痛眼前一黑，他就这样彻底陷入了甜蜜的昏迷。
昏迷之前，玛鲁斯脑子里闪过了两个念头。
第一个念头是：栽了。
第二个念头是：看来可以睡了。
他以一个极不雅的姿势扑进泥里，脑后一把短剑在完成使命之后呛啷一声掉在地上，光滑的银色护手在阴沉沉的夜色中显得暗淡无光。
偷袭者默默从大路另一边的草丛里钻了出来，捡起自己的短剑和怀表，另一只手拎着追杀者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这个动作似乎不小心扯动了伤口。他短促地“嘶”了一声，身体有一瞬间僵硬，却依旧动作不停地把人拖向了道标石之后的隐蔽地点。在那里，一匹疲惫的黑马已经安静地睡了过去，丝毫没有察觉主人的一系列举动。
中级1阶的温室之花有时也能放倒高级4阶的暗杀者，毕竟温室之花是个武者，而暗杀者却属于盗贼。武者和其他职业最大的区别就是斗气——武者的初级6阶是一个分水岭，6阶以上掌握了斗气，6阶以下只进行普通的体能与技巧训练。而其他职业——无论是法师盗贼还是严格来说不算武力职业的匠师——都没有斗气这种东西。法师有他们的特殊能力；匠师因分支不同擅长也不尽相同；盗贼只掌握身体技巧，并没有任何特殊力量增幅加强。
斗气不能离开身体产生作用，但费索迩伽可以通过斗气增强腕力以强化投掷力度，这样一来，虽然短剑上并没有的斗气，但短剑的速度却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暗杀者的反应或许很快，可惜他被怀表和乱七八糟的杂念分散了注意力，没能及时作出应对也是情有可原。
费索迩伽把追杀者扔到地上，剥下他的衣服拧成条，用这种简易粗陋的绳索仔细捆住了俘虏的手脚。然后他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差点杀了他和默斯特的阴险杀手。
这位阴险杀手是个典型的南方人，黝黑的皮肤和深灰色的头发都证明了他的血统。除白子特例以外，南方人普遍是深色皮肤，五官轮廓较平和，头发或红或灰，眼睛大都为蓝绿灰黑等冷色调。如果一个人在三样之中占了两样，那么他的血统几乎已经没什么疑问了。相比之下，北方人种的肤色或许要用惨白来形容，外貌相对凌厉深刻，头发历经由浅金、灿金等黄色系到浅褐、深褐、深黑等棕色系的渐变过程，眸色除了蓝绿灰黑之外还多出了暖色的橙红浅褐。至于白子……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那是个不折不扣的例外。
像费索迩伽这样的白子，幼年时无疑都是三黑，等到身体进入发育期，好好的黑发就会一夜间变成耀眼的银白色。他们的五官与北方人种十分相似，唯一的特点就是：北方种中存在着为数不少的塌鼻梁或小眼睛的个体，而白子却无一例外全是直挺挺的高鼻梁，另附一双睫毛又长又直的迷人电眼。
这是个不平等的查找条件——你可以说所有白子都是高鼻梁大眼睛，但你没法证明所有高鼻梁大眼睛的北方种三黑都会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一夜白头，因为很不幸的，北方种中恰好有一支少数族裔也是黑皮肤黑眼睛黑头发。若非如此，向来重视血统的泰伦特姆大公爵也不会放任费索迩伽一直逍遥到现在。
仔细打量过追杀者的容貌特征之后，费索迩伽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下胸前的贯穿伤，欣慰地看到它并没有因为偷袭活动再次开裂。坦白来说他不太擅长止血，能在偷袭之前成功止血还要感谢背囊里某个来自小妹艾兰娜的礼物。费索迩伽掏出那一角不知从哪撕下来的揉得皱巴巴的“礼签”又看了几眼，终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礼签上的笔迹是一种犹带稚气的华丽字体，其内容则简单直白到令人发指——
给费索迩伽哥哥：
恭喜通过中级考核。这是失败的补血贴尝试，虽然不能补血，但对止血还是有好处的。祝训练愉快。
——艾兰娜·泰伦特姆
作为一个几乎可以说是素未谋面的妹妹，艾兰娜未必为准备礼物花了多少心思，但是她的止血贴确实好用又实在。而且最关键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一个天才小妹会在他通过中级武者考核的时候恰到好处为他送上救命的止血贴。
费索迩伽挺感激艾兰娜还记得自己。或许女孩子总是更加周到一些，这次他通过中级考核，瓦里尔和埃里克都没有任何表示，只有艾兰娜和苏娅给他准备了礼物。艾兰娜送的是一卷其貌不扬的抽拉式便利止血贴，苏娅则给了他一罐味道惨不忍睹的自制糖豆。现在两人的礼物都静静躺在他的背囊里，随着倒霉的白子少年一起逃亡。
费索迩伽收好礼签，把目光转向了刚刚捕获的那个俘虏——这家伙似乎要醒了。
随手把行囊甩上肩，手中轻握短剑，费索迩伽退到默斯特身边，眼睛牢牢盯着趴在地上的阴险凶手。此时此刻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如果衣服绑不住这个人，不管是抵挡还是逃离，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及时做出反应。
让我认识一下你的爪牙，凯斯克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