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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chapter 6 ...


  •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费索迩伽把大部分时间用在了阅读童话集上。斯科诺尔的笔迹带有大量装饰弧,有时只是一道装饰性的曲线,有时是一整圈圆润的大螺旋。这样的字迹虽然看起来确实有种优雅华丽的美感,但对费索迩伽这样并不太熟悉青野文字的人来说却构成了实质上的阅读困难。

      不过三天时间已经足够让她了解很多事情了。奥古鲁斯大公整理出来的这本故事集与其叫做童话选编,倒不如直接称之为神话传说。费索迩伽看过了三个故事,它们分别讲述了与四位神灵相关的事迹,而且无一例外都与艺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耶达是青野神话中的司月之神,她表现为女性的形象,手持一枚用于刮颜料的银质弯刀,日日逡巡与无尽长廊之中。凡斯塔克负责在长廊里画下青野的历史,耶达则负责审视这些画卷,并将那些艺术之心发生动摇或者直接走向堕落的人物从画卷上刮去。

      所有经耶达之手被刮掉的人物都将失去进入梅利斯圣森的资格,除非他们在未来的岁月里再次回归正途——届时耶达会亲自执笔将他们的形象重新填在画卷上,但是当他们走入梅利斯圣森的时候,司琴之神诺瑞并不会像对待未曾堕落的那些子民那样,为他们奏响司乐之神萨迦为咏诵梅利斯圣森专门谱写的森之乐章。

      青野人似乎认为生命最终都将回归梅利斯圣森,但令费索迩伽不解的是,堕落者似乎有数不清的时间可以一点一点回归正途,却不会在那之前走向死亡。

      她看到的第一个故事讲述的是历史上最有名的归正者——安吉尔塔米尔·莱尼斯塔安·鲁尔缪瑟因斯——如何在长久的痛苦中摆脱心里的阴影走向圣森的经历。

      她在堕落中度过了一段费索迩伽无法想象的漫长生命,在此期间,她尝过了所有最美味的食物,躺过了所有最舒适的床铺,穿过了所有最令人向往的衣服,拥有令所有人都羡慕不已的完美伴侣。她的家庭就像所有最幸福的青野人家那样温馨缱绻,她的子女就像青野所有最贴心的后代那样敬爱长辈。她浸泡在极致幸福的蜜罐之中,被世间的繁华享乐迷乱了感官。

      故事就在这时发生了转折——

      『极致的甜蜜过后,人们将再也感受不到甜味的美好』笔者写道,『安吉尔塔米尔开始感到无趣。无论食物再怎么新奇美好,她也不再为它们的滋味感到愉快;无论床铺再怎么柔软舒适,她也不再为安稳的睡眠感到欣喜;无论家人再怎么关怀体贴,她也不再为被爱的温暖感到幸福。

      『她沉浸于过于浓厚的幸福之中,以至于失去了对幸福的触觉。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让她感到痛苦,但如果想要让她幸福,恐怕唯有神灵亲至才有可能做到。』

      安吉尔塔米尔自此活在了痛苦和焦躁之中。她被失望和不满交织而成的大网牢牢束缚了起来,家人竭尽全力试图让她找回笑颜,但每当他们做得更完美一点,相应的表现很快就会被安吉尔塔米尔视为理所应当,反之,任何一点失误和疏漏都会让她陷入巨大的焦虑和痛苦之中。

      安吉尔塔米尔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她在艰难的思考中耗费了三年时光,最终想起了小时候的爱好。于是她决定重新拿起画笔,试着找回曾经的感觉。

      她只花了一年就改掉了贪睡晚起的毛病,但为了解决贪杯手抖的问题,她戒了又破破了又戒,总共用掉九十三年才彻底摆脱对酒精的依赖。紧接着还有怕累、贪玩、懒惰、习惯性依赖家人……总之每一步都迈得无比艰辛。费索迩伽数了数,叙述中零零总总至少用掉了三千余年,安吉尔塔米尔才在平静中踏上了那条通往梅利斯圣森的道路。在此期间,她的父母、朋友、恋人、子女和孙辈们都已在她之前回到了圣森的怀抱之中,她也是在他们统统离去之后才渐渐学会不再依恋别人。

      当她最终回归的时候,耶达在圣森的尽头显出了一道光影,并对她说了一句十分耐人寻味的话:你的回归是命中注定,鲁尔缪瑟因斯本不该堕落。

      那么安吉尔塔米尔究竟花了多少年时间回归圣森?

      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费索迩伽计算的只是笔者详细写出来的那些时间,实际上每两件事中间还存在不少叙事空白,因为安吉尔塔米尔并不能在解决了一个问题之后立刻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她通常要花比解决问题更长的时间来寻找问题,所以费索迩伽不能肯定这些空白里究竟藏着多少未知的时间。

      不过这倒是让她想起了亚格斯·凡赛耶·金,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爷爷可以看起来那么年轻。他简直像是克薇雅的兄长,说是父亲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好吧,她是指人类领域的人,青野人大概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外表与年龄不符的事情。

      第二个故事马上验证了她的猜想——那是司乐之神萨迦从青野走向无忧之地梅兰德尔的全部经历。文中提到萨迦在12学岁时作出了广受褒奖的曲目蔚蓝乐章,随后而至的色彩系列其他曲目也一直被奉为经典之作。在15学岁步入成岁的新生祭典上,萨迦却出乎意料的没有选择最擅长的音乐进行发挥,而是献上了一幅描绘梅利斯圣森的长轴画卷。紧接着在祭典之后,他就写出了召来虹霞异象的森之乐章,被赐予“天乐之子”的荣誉中名。

      在进入达岁的成人祭典上,他向无忧之地梅兰德尔献上了一种新的乐器,司琴之神诺瑞亲自将它命名为范尼,那天萨迦刚刚度过他的第三千个生日。

      是的,那是他的第三千个生日,而达岁的祭典对青野人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纪念生理成年。

      看到这里的时候,费索迩伽终于忍不住对青野人的寿命产生了怀疑。她记得麦蒂特的父亲罗□□加看起来还是比较正常的——至少他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绝对不会被人误会是麦蒂特的兄弟。可是他和他的父亲却会造成类似的误解,而且他的父亲恐怕只能是当弟弟的那个。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能导致如此诡异的状况?费索迩伽想到了血统,但她还是不能确定。

      不过这次她不打算跑进某个存放书籍资料的地方亲自翻找答案,所以她继续捧着她的童话集若无其事地读完了第三个故事。

      第三个故事描述的是星空乐章的谱写过程。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传说,它发生在青野人无法证实和考据的无忧之地梅兰德尔。

      据说在星空乐章写成之前,司月之神萨迦尚未完成的草稿不知为何有一部分提前流传了出去。司琴之神诺瑞得到了半张残缺的竖琴小节,便随手削了一把木质竖琴试着弹奏了一遍,结果乐曲还没有弹完,木质竖琴就碎成了数片。于是她换了一把黄金竖琴再次试弹,黄金竖琴几乎所有琴弦全部崩裂,只有两根琴弦还保留完好。

      诺瑞对萨迦的新作肃然起敬,因此放弃了所有试弹这首曲子的尝试。直到萨迦最终完成星空乐章,诺瑞阅读过成谱之后,亲自取灵曲水晶为这张谱子打造出了一把独一无二的水晶竖琴,这才呈现出了竖琴小节的全貌。在她弹奏竖琴部分的时候,无忧之地的天空闪烁出了水晶的微光。司炎之神迦雅临时打造出一个捕捞网,从天上捞下了许多珍贵的永恒晶砂,并用这些晶砂做出了一只风管,顺手解决了风管部分的演奏问题。

      星空乐章最后合奏的时候,无忧之地梅兰德尔的上空出现了一条群星闪耀的虹光阶梯,据说那是通往永恒国度的道路。

      费索迩伽读得津津有味,直到女仆曼妮告诉她侯爵大人正在马场等她,她才恋恋不舍地将童话集收了起来。

      在这几天里,除了用于阅读的时间,费索迩伽还在城堡里进行了一系列探险活动。女仆总是曼妮焦头烂额地追在后面,不厌其烦地提醒着她禁区和禁忌的所在,她对这座属于金家族的城堡就这样在胡闹中飞速地熟悉了起来。

      可能是通过这些行为判断出小孙子的健康状况没什么值得担忧的,亚格斯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费索迩伽到马场去跑了几圈马。麦蒂特现在没有马,所以她骑的是瑞贝尔的淑女——那是一匹前红后白渐变色的小马,白毛部分还带有小而明显的红色斑点,据说长到极致肩高也不会超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费索迩伽在马场见到了麦蒂特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们中最大的看起来已经有十五岁了,最小的似乎比麦蒂特大不了多少。摄于亚格斯的威严,他们并没有太靠近这边,但是当亚格斯把费索迩伽抱到他的马上和他同骑的时候,费索迩伽看到那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偷偷溜过去扯淑女的鬃毛。

      淑女性情温顺,即使被扯了毛也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表示,仅仅是扭过头跑走,不让那些难缠的调皮小孩得逞。不过费索迩伽觉得这似乎激起了男孩执拗的一面,他迈着两条小腿在马场里遮遮掩掩地跑来跑去,企图在不被亚格斯关注的前提下成功扯到小马的鬃毛——可惜这种想法明显是不现实的,在他第三次鬼鬼祟祟地从亚格斯眼皮底下溜过去的时候,亚格斯出声叫住了他。

      『埃利安特,如果你这么做是想要激怒什么,那么你显然已经成功了。』他严厉地对小家伙说,『你想在床上躺几年?三年?五年?还是十五年?也许你还能醒来,然后你会发现某个让你感到很陌生的弟弟又在马场做你曾经做过的蠢事——试图激怒一匹马,然后被坚硬的蹄子踢坏脑子。』

      还有可能被啃成秃子。费索迩伽在心里默默补充。

      最后埃利安特灰溜溜地被他的爸爸拎了回去,费索迩伽发现那个男人并不是罗□□加,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埃利安特其实并不是麦蒂特的亲生哥哥,而是他的小堂哥。

      亚格斯的大马名叫暴风雪,它跑起来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迅疾有力。除了暴风雪,马厩里还有两匹很引人注意的马。其中一匹是纯白色的,长长的鬃毛之间探出一根细长的金角,鬃毛和四蹄都是华贵的金色。据说这只独角兽是亚格斯的妻子吉莉亚塔的坐骑,费索迩伽觉得它似乎有些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可能是狭小的马厩令它不大愉快。

      另一匹被铁链锁在马厩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过了。但它同样是一只独角兽,只不过毛发是黑色的,鬃毛、四蹄和尖角是闪亮的银色。

      亚格斯没有介绍这只独角兽的主人,费索迩伽也没有开口问他。

      虽然很遗憾不能独立一骑,而马厩中的事也多少影响到了她的心情,不过总的来说费索迩伽还是玩得十分尽兴。她就这样像个真正没心没肺的贵族小男孩一样玩过了三天准备时间,然后在第四天的清晨早早坐上马车前往白崖公爵的府邸。

      事实上,最初知道奥古鲁斯大公就住在这座城市之中的时候,费索迩伽的感觉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这座城市毫无疑问是金家族的地盘,从亚格斯透露出的点点信息来看,这位斯科诺尔·阿斯曼·奥古鲁斯阁下目前是金家族的家庭医师。让一位公爵给一个侯爵家族当家庭医师本身就已经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位公爵竟然连半寸领地都没有,只能在那个侯爵家族的封地里找一间隶属于自己名下的宅邸暂时居住。

      金家族的马车载着费索迩伽来到了奥古鲁斯宅邸前停下。她从马车上跳下来,一片绿意幽深的老树林毫无遮掩地映入眼中,费索迩伽几乎能感觉到洁净清新的空气随之扑面而来。

      一条铺着青色石砖的小路从古老的树木之间蜿蜒而过,不知道最后会通向何方。

      『老树林所到之处,都是奥古鲁斯家族的宅邸。』亚格斯咧了咧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麦迪。如果我走进去,斯科诺尔恐怕会让他家的树把我生吞活剥。』

      『它们也会吃我吗?』

      『不。』亚格斯笑了笑,『旧贵族从不伤害未成年的孩子——我猜这也是他们不喜欢我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

      『我把他们的孩子全杀光了。』亚格斯呲了呲牙,冲麦蒂特做了个鬼脸,『很多很多,一个不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6章 chapte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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