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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chapter 5 ...

  •   费索迩伽一直在猜测麦蒂特的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男人。

      亚格斯·凡赛耶·金,麦蒂特的亲生爷爷,今年看起来只有十八岁不到十九岁的样子,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剪成了刚及肩头的长度,规整而服帖地在头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圆润的弧度,祖母绿的眼睛就像春季的山林一样充满了活力与生机。

      不可否认,这是一个十分迷人的男人。瓦里尔常说有一种人无论走到什么样的舞会上都能制造各种心跳,费索迩伽毫不怀疑亚格斯就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陀螺在月下旋转,扯断了耶达的珠串。

      她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费索迩伽放下手中的金色奖章,转向了那个仿佛皇冠宝石一般引人注目的男人。奖章上『亚鲁弥格斯·维安赛伊尔·吉因斯』一串字符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翻译成古奥肯多语就是“亚格斯·凡赛耶·金”,她就是从这些奖章上获知了爷爷的名字和事迹。

      是的,“这些”奖章。这里是一间荣誉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对金家族及其成员的褒奖。亚格斯选择在这里和大病初愈的小孙子见面,这让费索迩伽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这个地方离麦蒂特的房间只有一条走廊的距离,对于一个除了虚弱之外并无大碍的小孩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大的负担。

      亚格斯盯着小孙子看了一会儿,忽然舒了一口气,一把将男孩揽进了怀里,『好孩子,你长高了不少。』

      费索迩伽沉默了一会儿。

      『但是这很奇怪。』她慢吞吞地说,『我不记得我有这么高。』

      『唔——』亚格斯长长地“唔”了一声,『不用担心,麦迪,那是因为凡斯塔克拿走了你两年的时间。你在这两年里长高了,但是你自己却不知道。』

      『那是恶作剧吗?』

      『不。』亚格斯笑了笑,『凡斯塔克掌管时间,她在无尽长廊里画下了青野从诞生伊始到最后终结的全部历史。我听说克薇雅把奥古鲁斯大公手抄的那本童话集转送给了你,你可以在那上面找到凡斯塔克的故事。』

      『她还给了我一些别的东西。』费索迩伽说。

      『推荐信和范尼琴,对吗?』亚格斯摸了摸麦蒂特的脑袋,『她可能没安好心,但她确实办了件好事。』他沉吟片刻,自言自语般喃喃:『几十年不见,她也学会她妈妈那一套了……哈,奥古鲁斯的音乐课,就算它是个陷阱,那也是个无法拒绝的陷阱。』

      他审慎地望着麦蒂特的眼睛,『听着,小家伙,你可以去找白崖大公学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我希望你除了学琴以外不要做任何没有必要的事情,诺鲁弥科斯的女儿可能比她本人还要阴险狡猾,我担心你会在无意之中被她利用。』

      『好吧。』费索迩伽看了看亚格斯的表情,乖乖地点了点头。

      『奥古鲁斯喜欢在春天招收学生,他已经连着十个春天没有收获了。以诺鲁弥科斯的敏感度,克薇雅就算在房间里应该也能感觉到季节的变化。』亚格斯抱起双臂,斜斜靠在了一张打了蜡的用来摆放奖杯的黑棕色木桌上,『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三天后就是奥古鲁斯招收学生的日子了。你拿着他家未婚妻亲笔写的推荐信,就算没有什么音乐天赋他也不会立刻拒绝,所以不用担心太多。对你来说,麦迪,这几天你要做的只是好好休息,顺便别忘了适当活动活动。』

      『我可以骑马吗?』费索迩伽有些期待。她可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骑过一次马了。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亚格斯快速回答,『你可以先骑你妈妈的淑女,过几天我再带你去马场挑一匹属于你自己的马驹。』他顿了顿,『这次我们找一匹小母马,怎么样?也许你还能看到新的小马诞生。』

      『也可以。』费索迩伽想了想,点头同意。

      亚格斯可能不会再让麦蒂特挑选一匹特别好动的小马了。她想。只是他不认识默斯特,所以他不知道并不是所有小母马都是那么温顺无害的。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亚格斯带着费索迩伽围绕着荣誉室的奖章讲了几个故事。荣誉室最显眼的地方高挂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他结束了一个时代,也创造了一个时代』。亚格斯告诉费索迩伽那是九十四年前混血改革成功时,刚刚成立的沃德尔特元老会颁发给他本人的荣誉锦旗,上面那句话是通过民众投票公选出来的对他本人的注脚和评价。

      但他已经有更权威的注脚了。费索迩伽想。『陀螺在月下旋转,扯断了耶达的珠串』,听起来比火炬和灯塔还要费解得多。

      与亚格斯相处的一上午就这样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必须承认的是,麦蒂特的爷爷是个很难令人产生反感的家伙。这样的人物费索迩伽在人类领域也曾遇到过几位——年轻一代的戴安雅·马库斯就是其中最为典型的范例。现在这个尚未成年的女孩已经成功地继承了早逝的叔叔的爵位,成为伏兰卡三百年内最年轻的一位公爵。

      年轻的马库斯其实并没有多么圆滑的交际手段,她的很多言行相当直白坦率。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所有和她有过交集的人都无法对她产生任何敌意。按照苏娅的话来说,人见人爱也是天赋的一种。它或许并不像天赋血脉的学习能力那样令人瞠目,但它能够起到作用却丝毫不逊色于学习天赋。

      除此之外,费索迩伽还发现了一件比较关键的事情:作为一个已经习惯了脑不停转的法师学徒,她在与亚格斯相处的过程之中脑海内难免会浮现出一些不符合麦蒂特身份的想法,但是亚格斯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她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许是克薇雅夸大了亚格斯的能力,也许是亚格斯并没有在可爱的小孙子面前启用他的思维力量,也许思维读取根本就是诺鲁弥科斯家族的绝技,亚格斯其实并没有这样的力量。不过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种,这对费索迩伽来说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与亚格斯一起在荣誉室用过了仆人端上来的午餐,费索迩伽告别了这位年轻过头的爷爷,转身回到了男孩的小房间。厚重的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费索迩伽漫不经心地靠在门上,再次细细打量起了男孩的房间。

      除去早晨被噩梦惊醒的那段时间,这还是她第一次以麦蒂特的身份独自一人呆在这间房间里,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认真观察房间里的每一件摆设。鉴于这里是她最开始成为麦蒂特的地方,她有理由怀疑自己的法师手袋就藏在这个房间的某个隐蔽角落里。

      麦蒂特的房间确实没有克薇雅的套间大,不过考虑到他的活动范围并没有被铁链和石砖圈定在一个小房间之内,费索迩伽觉得这样的待遇差异其实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房间的主色调毫无疑问是金色和红色,这和城堡里的其他部分——比如走廊和荣誉室的颜色一致无二。墙壁和大件的家具统统漆上了暗红色的亮漆,上面用金粉勾勒成一朵包在火焰里的小花图样。费索迩伽依稀觉得这个图案有一点点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它。

      她首先检查了一遍衣橱,确认那里面除了衣物再也没有别的东西。接着她又翻了一遍麦蒂特的抽屉,在那里面找到了一副看起来很有趣的弹球游戏。它包括三十多套不同风格的建筑模型、五种不同的小型投石器以及三种质量不一的小弹球,费索迩伽好奇地将所有建筑模型一一玩过一遍,发现每一件模型在彻底损坏之后都能自动恢复原状。

      于是她挑出一个堡垒模型,用最坚硬的金属弹球将它砸烂了一次又一次,并悄悄放出一点感知专门观察它的复原过程。

      在完成第二十七次破坏行动之后,费索迩伽从堡垒的恢复过程中得到了一些启发。接着她下意识地想起了被留在法师手袋里的那本私人笔记本,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原本应该是在寻找自己的法师手袋。

      她怀着惭愧的心情将弹球游戏收了起来,继续在麦蒂特的房间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不过她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尽量让自己的行为更加贴近一个大病初愈想找点玩具来玩的小孩,而不是某个擅自闯入别人房间胡乱翻找的可疑人物。要知道,虽然亚格斯可能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那不代表他一定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费索迩伽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搜寻了一遍,又翻出了放在一起的一盒卡牌和一桶光球、一块展开来有森林有草原有沙漠有河流的折叠棋盘,还有一套放在一起会互相撕咬互相猎杀——但是最终还是能够恢复原状——的动物模型。

      她只观察了一次兔子模型的复原过程就没有再玩这套玩具,对小孩子来说这个东西实在有些血腥。翻看过光球卡牌的说明之后,她将这套游戏也放在了一边。那是一套对战游戏,至少要有两人才能正常进行。折叠棋盘是这里面看着最有趣的游戏,可惜费索迩伽没有找到配套的棋子,所以同样无法进行。

      她思索了三秒钟,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克薇雅送她的那本童话集。

      在克薇雅房间里住着的那七天里,费索迩伽一直忙着补习有关范尼琴的知识,除了最初看到了扉页上那句『送给卡迩埃亚·萨冈提伊斯亚·诺鲁弥科斯』之外,她甚至没有机会好好翻一翻这本书。所以当翻开书本发现里面夹着一张薄卡片的时候,她的心脏突地猛跳了一下。

      这可能是克薇雅需要的卡片。——这是费索迩伽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在看清卡片上的内容之后,她就默默松了一口气。那张卡片朝向她的一面画着一副色调明亮的森林风景,背面是一个手绘的小型填字游戏。由于油彩和墨水的味道都很新鲜,费索迩伽认为这张卡片大约也是克薇雅送给她的礼物。

      克薇雅的套房除了浴室之外还有一间工作间,费索迩伽曾经大略瞥过一眼,那间工作间里放着许多绘画和雕塑,有些是成品,有些是半成品,桌子上还零星摆放着一些材料和工具。所以,这张填字游戏的卡片很有可能是克薇雅自己画出来的。费索迩伽翻过卡片仔细看了看那几行用于猜词的谜语,字迹是笔迹流畅的棱角分明的华丽字体,句子描述的意境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似曾相识——

      『宝箱蒙满尘土,在无主古堡的深处,残烬正在风中明灭飘摇。

      『夕阳如火燃烧,神灵手持火把,踏着日落之火走向西方岔路。

      『当他决心右转,命运的抉择已然作出,诸神在天宇默然垂眸。

      『你看到诺瑞的竖琴了吗?你看到耶达的珠串了吗?

      『星空的旋律悠然奏响,琴弦訇然崩裂,叮呤滚落了一地宝珠。』

      这首谜语简直可以当成叙述清晰的典范——前提是阅读者曾看到过三个以上的答案。

      克薇雅的“火炬照亮前路,灯塔指引方向”,奥古鲁斯大公的“尘封的宝箱空无一物,古籍的灰烬影像犹存”,麦蒂特本人的“诸神在头顶,基亚在右侧”,以及亚格斯·凡赛耶·金的“陀螺在月下旋转,扯断了耶达的珠串”。这根本就是一个谶语大合集。——费索迩伽以最快的速度得出了结论。

      如果说克薇雅谶语中的“火炬”在这则谜语里的出场还显得比较牵强,而麦蒂特的谶语也不能以一句“诸神在天宇”简单下定结论,那么“耶达的珠串”和下一句中的“叮呤滚落了一地宝珠”几乎立刻就能让人联想到亚格斯那句“扯断了耶达的珠串”,基本没有神秘感可言。至于第一句所描述的“宝箱蒙满尘土”“残烬正在风中明灭飘摇”,那简直就是把奥古鲁斯大公的谶语稍稍扩写了一下,可以说是直白到家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

      费索迩伽望着那张填字游戏的表格眨了眨眼。

      好吧,现在的问题是,这张表格完全是空白的,她根本不知道哪个人的名字应该填在哪个位置。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游戏的每一个条目都分成了三段,显然要求游戏者填入谜底人物的全名。但是除了亚格斯以外,费索迩伽并不清楚其他人的全名应该如何拼写。

      是的,她确实知道读音,但知道读音并不代表她就能把它们准确无误地拼写出来。青野使用的是一种十分繁琐的语言,词语中存在十分明显的赘余现象——也即是说,有些读起来完全一样的词语在写法上却有着不一样的添加成分,这些添加成分令它们的含义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差别,但可能是因为发音太过繁琐,所以现在人们已经不会把这些微妙的内容带到口语中来了。

      鉴于青野的新贵族们已经开始商量简化语言,费索迩伽相信用不了多久书面语就会彻底摆脱掉那些让人们觉得用起来麻烦的东西。但通常来说,不管语言如何变更,作为人名使用的那一部分总有极大可能被完整地保留下来。也就是说,不要说是现在这个尚未正式进行语言改革的时间点,就算等到成百上千年之后再来玩这种猜人名的填字游戏,她可能依旧需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名字拼写的问题。

      费索迩伽略略回忆了一下亚格斯全名的拼写,数了数格数,从梳妆架的杂物柜里取出羽毛笔和墨水,将它填在了唯一符合这个名字的一排横格里。

      整个名字填完之后,一行细微的白光从第一个字母悄然滑向最后一行字母,然后这个名字就亮起了银光。

      现在你需要一本常见人名选集。费索迩伽看着剩下的格子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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