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chapter 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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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总是来得十分突兀。在3012年还没有完全过去的时候，索瑟瑞的人们已经迎来了一场被一整个旱季的太阳晒得温热的小雨。
费索迩伽暂时没有换上雨季的厚重长袍，只在旱季衣服外面穿上了一件雨衣。她踩着高风走廊洁白的地面向大法师塔前进，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和羽毛笔保护在雨衣下面。在她的精心保护之下，笔记本和羽毛笔依旧在她怀里保持着完美的干燥，在推开大法师塔的红色大门的时候，她从五层圆廊上看到了一些坐在圆形教室里小声讨论问题的法师。她们应该已经到了初级或者中级，由于看不到她们徽章上的小字，费索迩伽并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不过那都和她没有关系了。这是8月最后一天的下午，她准备去找卡亚询问一些有关魔文和炼金术的问题。这段时间她正在学习匠师的知识，发现魔匠常常使用的构造节点似乎和法师的魔文有一些联系，但是这两种手法产生的效果和构建方式上的差别又让费索迩伽不敢肯定，所以她决定去大法师塔问一问卡亚导师知不知道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从明天早上开始，未来很可能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都要花费在试炼之中，费索迩伽不想错过最后的请教机会。她顺着螺旋滑道来到卡亚的休息室，却在软椅上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母亲大人。”费索迩伽愣了一会儿，用久违的伏兰卡礼节向阿修尼娅行礼。
“你长高了，斐卡。”阿修尼娅笑着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记得你明天就要参加试炼了？看来你的确十分刻苦。”
费索迩伽决定先不告诉她自己来找卡亚要问的其实是匠师知识。
“我想你妈妈可能有话要对你说，姑娘。”卡亚慢悠悠地说，“我先去吃点东西，你们可以坐在这里等我回来。”
“好的，卡亚导师。”费索迩伽下意识地作出回答，然后她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整个索瑟瑞的食物都挂上了“拒绝食用”的标牌，卡亚到底准备去哪里吃东西？
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月牙形房间的另外一角。
对于月牙房间摆着试验台的那一角，费索迩伽已经十分熟悉了，然而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另外一角的模样——它始终被一道灰蓝色石墙封闭着。费索迩伽曾经出于好奇凑近观察，但是她并没有在那道墙上发现任何“门”存在的痕迹。
现在卡亚的举动明确告诉她她的眼睛欺骗了她——少年导师伸手撩了一下那道石墙，看起来就像掀开了一道门帘一样，一个黑漆漆的小门立刻随着她的动作出现在她们面前。
费索迩伽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再一次确信人类的眼睛是世界上最不可相信、然而却欺骗性最高的东西之一。
“好了，斐卡小宝贝，我知道你对你的导师以及她那神秘的小房间感到十分好奇，不过你最好先把法师的问题放到一边——现在，我们需要聊一聊和你有关的事情。”阿修尼娅面带笑容，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从王都出发来到索瑟瑞的路上，是不是曾经在一间可疑的、主人莫名失踪的屋子住过一夜？”
“是的。”费索迩伽想起了房间里那本尘封已久的芙拉日记，“怎么了么，妈妈？”
“事实上……”阿修尼娅沉吟地望着她，“大约就在你离开不久之后，我们在那间屋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费索迩伽难以置信地盯着阿修尼娅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然而阿修尼娅的表现却告诉她她的耳朵没有出现问题，也就是说……芙拉的屋子里有一具尸体，而她在那里住了一夜，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一具……尸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那天晚上的情形。
“它被人用法术藏在屋顶上，所以我猜你当时应该没有发现。”阿修尼娅叹了口气，“你当时没有这样的能力，发现这样的事却若无其事转身离开也不符合你的性格。”
费索迩伽没有说话。现在她有一种错觉：虽然阿修尼娅已经整整十三年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但她的母亲对自己孩子的了解或许并不比世上的任何一位母亲要差。
“是谁的尸体？”她冷静地询问。
“他叫奎赛特，是一名流亡法师。”阿修尼娅平静地说，“据公爵们推测，芙拉家之前的失踪案有可能出自奎赛特的手笔。但是在芙拉家之后……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斐卡。”阿修尼娅顿了顿，“流亡法师内部虽然从不忌讳自相残杀，但他们绝不会把任何争斗的痕迹留在伏兰卡的领土上。”
她没有提到索瑟瑞，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流亡法师根本无法越过神之庇佑进入索瑟瑞的绝对领域。费索迩伽依稀记得在她第一次进入索瑟瑞城的那一天，那位负责身份徽章和考核报名的白发老人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绝对领域绝对无瑕。她所指的或许并不只是索瑟瑞澄明的天空，还有神之庇佑对邪祟之物与无信之徒的排拒。
费索迩伽原本以为小屋里的尸体或许是芙拉、赛托或者是某个孩子的，结果它却是一名流亡法师。
——这意味着什么呢？
流亡法师是不会把他们的内部争斗摆在伏兰卡公爵会议的台面上的，这个凶手虽然用法术隐藏了尸体，但他或者她显然并没有毁尸灭迹的诚意——那种敷衍了事的小手段随便来一个法师学徒就能戳穿了。
所以这肯定不是流亡法师之间的仇杀或角斗。至少，杀死奎赛特的凶手本人并不在乎奎赛特的尸体被伏兰卡的统治者们发现。但是他或者她又没有任由奎赛特的尸体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也就是说，凶手还是需要在一段时间之内隐瞒奎赛特之死好让他来背黑锅的。这段时间也许是用来逃跑，也许是用来做其他准备工作。不过毫无疑问，这位凶手在伏兰卡的大地上并不是完全的肆无忌惮。
费索迩伽觉得这场凶杀似乎牵扯出了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或者势力。它不在乎是否会暴露魔鬼岛的内部矛盾，也不是很在乎伏兰卡统治者会不会猜到自己的存在。也许它有信心公爵们无法查到它的具体身份是什么，也许它已经完全有了与伏兰卡拼一场的力量，所以并不是十分介意身份暴露。
不管事实是哪一个，这都不算是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
“不用太在意。”阿修尼娅却摆了摆手，看起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知道的，每当有什么事要发生，某些脑子不太够用的家伙总会觉得大干一场的机会又来了，他们很可能因此做出一些平时不太敢做的事情。”
“我明白……或许。”费索迩伽叹了口气。
事实上，阿修尼娅的措辞确实让她想起了一件趁着“良机”“大干一场”的历史事件。那个大干一场的家伙名叫瓦萨西斯，在整个人类领域都因为抵御过龙族而陷入虚软无力的时候，他带着他那些没为人龙之战出过一分力的手下们强势崛起，迅速占领了著名的奥肯多神眷之地，为人类领域的历史增添了极为独特的一笔。
“妈妈，我要坦白一件事。”她沉吟着说，“当时……我是说，留宿那晚，我觉得那家人的失踪十分奇怪……”
“嗯哼？”
“所以我从芙拉的卧室拿走了她的日记。”费索迩伽快速坦白，“她似乎不仅仅是一位普通的农民妻子，还是某种暗势力暗中培养的棋子，只是她似乎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所以趁着王都之战的混乱从奇迹之城逃了出来。”
“你……”阿修尼娅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费索迩伽的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你拿了别人的日记，而且还看了？”
“……我，当时我觉得事情很奇怪，芙拉一家可能有生命危险……但是我自己也在逃亡，所以我本来打算等到了索瑟瑞再开始查找线索，到时应该可以请法师帮忙。”费索迩伽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可是后来我在塞菲尔听说巴斯裘平原失踪的不止芙拉一家，所以我以为……我以为事情已经有了结论。”她顿了顿，抿了抿嘴唇，“抱歉，妈妈。我不该那么自作主张的，尤其是……我其实并没有能力真正帮到他们什么。”
阿修尼娅沉默地看了费索迩伽一会儿。费索迩伽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种目光彻底点燃了。
“不，不，斐卡，事实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沉默良久，阿修尼娅忽然笑了，她伸手拍了拍费索迩伽的脑袋，“我亲爱的宝贝，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所说的真正能帮助人的能力……它其实什么也不是。”她目光悠远地注视着卡亚的灰蓝色墙壁，仿佛那上面刻有一首意味深长的预言诗，“任何一个拥有强大心灵的人最终都会获得与心灵相匹配的能力，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得到了能力之后依旧记得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
费索迩伽没有说话，因为她并不是很能理解阿修尼娅所说的内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此时此刻是自从阿修尼娅现身以来直到现在，她和她的母亲大人距离最近的时刻。
沉默良久，阿修尼娅忽然叹了口气。
“我的另一个小宝贝最近情况不太好。”她的语气有些低落，脸上也露出些许疲惫的神态，“已经十多年了，我们一直坚持了下来。但最近我觉得……这几年可能就是最终分别的时刻。”
费索迩伽保持着沉默。她不太知道应该怎么接这个略有些沉重的话题，她毕竟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同母异父的妹妹……当然，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很可能是她唯一一个真正的直系兄弟姐妹。
阿修尼娅并没有期待费索迩伽的回答，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两本书，塞到了她的手里。
“明年我就会忙碌起来，大概不会有时间再像今年这样时不时来打扰你一次。”阿修尼娅沉吟着说，“虽然暂时和你没有关系，但是你要明白的是，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都在悄悄酝酿着十分可怕的事情——你至少该对它们有个准备。”她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费索迩伽已经开始有些熟悉的灿烂微笑，“1月9日是你的16岁生日，不过很遗憾，就算你有加多尼斯那家伙的血统，只有9天恐怕也不够让你完成法师塔的试炼任务。所以——这是我和另一个宝贝送你的生日礼物，相信在接下来爆发的某些可怕事件中，你能利用它好好保护自己。”
费索迩伽看了看手里的书，一本是《龙族日常用语大全》，另一本是《龙语速成词典》。
她看着阿修尼娅灿烂依旧的笑容，脑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龙族，大干一场，瓦萨西斯……
她想起了她在人类的过去课上看到的五百年前屠龙之战的零星碎片。如果确实是像她猜测的那样，那么……
那么这应该是非常重要的历史机密，而且是一个没有姓氏的白子绝对不该知道的那种机密。费索迩伽冷静地想。所以，问题出来了：为什么阿修尼娅会在卡亚的休息室里向她交代这么重要的事情？
有关阿修尼娅为什么要给她暗示，这件事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阿修尼娅觉得这件和龙有关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而她明年就要开始忙碌起来，所以她必须趁着这次见面的机会将可能发生的危险预先告知她的孩子。
至于为什么是卡亚的休息室……费索迩伽觉得这个问题实在不怎么好回答。
也许是因为卡亚本人可以信任，也许是因为卡亚的墙壁可以信任，也许卡亚其实早就知道了这则消息，因此阿修尼娅无需避讳什么。总而言之，听起来合理的解释实在太多，费索迩伽反而无法得出确切的答案。
她看了看手里的两本书，决定研究一下自己的时间表，试着从某些可能的地方再挤出点时间来学一学龙语。
——最好可以速成。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chapter 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