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chapter 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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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的舞会一直进行到晚上十点左右，瓦里尔和西梅尔终于带着满身疲惫坐上了泰伦特姆家族的马车，奔向了安卡拉从家族产业中划出来交给他们使用和养护的那座山庄。
为了保证大贵族不轻易没落，每一个公爵家族都有自己的一套家规。对人口众多的多克萨来说，只有现任公爵的婚生子才能享有真正的公爵后代的待遇。而在人口稀少的泰伦特姆家族，任何一个后代都弥足珍贵，即便是不被家族承认的苏娅也从来没有被赶出王都府邸的危险。如果将来苏娅有了孩子，那么她的孩子也必然能够享受作为一个泰伦特姆后代理应享有的待遇。
除此之外，公爵们还在某一点上完全达成了共识——任何一个大贵族的产业都不会真正从家族中被分割出去。
瓦里尔的孩子将来一定可以在王都宅邸享受最优质的教育，但他绝不能把长辈分给自己的产业直接留给后代继承——除非那份产业完完全全是他自己挣出来的私人财产。也就是说，他在世的时候对这座山庄具有使用权，但它永远也不会成为他自己的个人财产。
那座山庄位于奇迹之城西北方向的苏察山谷里，是泰伦特姆家族最靠近王都的一处产业。这种住宅类型的产业在无人打理的情况下很容易风化破败，因此几乎每一代泰伦特姆家主都会将它分给不需要继承城堡的子女居住——就像泰伦特姆领那边的大庄园一样。
苏察山庄是个很美丽的地方，瓦里尔小时候来这里玩过几次。他记得在雨季的时候这片山谷会开出漫山遍野的金苏察，灿烂的色彩在雨雾中迷蒙绚烂。如果幸运地遇到阳光赏脸，那么整片山谷都会呈现出灿烂辉煌的金色，就像传说中的太阳圣城一样美丽而壮观。
可惜现在是晚上，瓦里尔已经很累了，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名为西梅尔·多克萨的新婚妻子。
哦……好吧，他想，她现在不叫西梅尔·多克萨了，她现在是泰伦特姆夫人，他的妻子。
他们已经沉默了一路。在迈进新婚卧房的时候，瓦里尔觉得他有必要找一个合适的话题来打破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
“我听说你有个堂哥被调到了杰鲁驻守裂隙。”他随口扯出了一个在舞会上听到的消息，“现在是旱季，他不得不冒着烈日从奇迹之城跑到裂隙地区忍受痛苦，这可真是太糟糕了。”
神灵作证，瓦里尔其实一点也不想提起这件事情，这个消息其实算不上喜庆，而他也不该在新婚之夜向妻子提起其他男人的事情。但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几乎是一张嘴就说出了最不合适的那个话题。
这可真不是什么明智的开端。瓦里尔想。
“如果是在雨季，那么他就得冒雨赶路。”西梅尔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觉得冒雨能比暴晒好上多少。”她顿了顿，“事实上，我觉得结婚比赶路累多了。”
“亲爱的，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他。”瓦里尔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们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你的想法太阴暗了，瓦里。也许赛斯的长官只是希望他能得到锻炼，然后将他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西梅尔平静地说，“我觉得你应该学着把事情往好处想。”
“你一直在说这件事，西梅尔，你到底想说什么？”瓦里尔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我知道你喜欢斐卡——你们所有人都很喜欢斐卡，除了我亲爱的父亲凯斯克里。他确实很讨人喜欢，我知道，因为我自己也很喜欢他。可是你到底想说什么，西梅尔？我不是费索迩伽，而且我也永远不会成为他。”
“我可没有提到费索迩伽。”西梅尔挑了挑眉，似乎对他激烈的反应感到有些惊讶，“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你要知道，虽然神殿没有什么严格的规定，但并不是所有三黑小孩都被允许进入阳光长廊参加索洛尔祭司主持的祈福仪式的——那位英俊的祭司大人对待小孩向来严格得很。”她顿了顿，“可是费索迩伽却很受他的喜爱，他经常给他讲传说故事，还常常抚摸他的头发。你不知道我当年有多羡慕他。”
瓦里尔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你当然不会成为他。”西梅尔的表情看起来很像嘲讽，“不是所有小孩都像他那样天真单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像他那样，明明处在最值得同情的不公待遇之下，却永远不会满腔怨气到处宣扬自己有多可怜。”
“你觉得他天真单纯？”瓦里尔奇异地看了她一眼，焦躁的情绪倒是没那么明显了，“也许他确实是……不过我不确定。”他面带思索地解开领结，拄着下巴梳理了一下语言，“那个家伙，说真的，虽然看起来一直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我从来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欺负？”西梅尔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奇怪，“你能欺负到他？”
“从事实上，我能，从心理上，我不能。”瓦里尔翻了个白眼，“我觉得你有时候可以表现得稍稍愚钝一点，西梅，不需要这么敏锐和……直白。”他顿了顿，开始解外套的扣子，“你们不是都知道他脾气很好？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费索迩伽脾气确实很好，非常好，简直太好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很不喜欢看到他被我们的精灵语老师表扬，但是我第一天揍了他一顿，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还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从来不会因为我打了他就有任何改变。”他看了西梅尔一眼，“当然，他也不会为了这个跟我生气。”
“哦，神灵在上……”西梅尔低下头，用手掌抚了一会儿额头，“你开始脱衣服了。”
她的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瓦里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已经快忘了现在应该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西梅尔撇了撇嘴，“我们为什么要在新婚之夜提起我堂哥和你弟弟的事情，你不觉得这有点太奇怪了吗？”
“……我说过，你可以不必这么敏锐和直白。”瓦里尔吸了几口气，那种烦躁的感觉又一次浮了上来，“我想说说他们，所以我就说了。”他扫了一眼黑色石桌上那几个来自其他公爵、西梅尔的兄弟姐妹以及大法师塔的礼物盒，脑子里涌出了各种纷乱如麻的闪念。
——费索迩伽现在在索瑟瑞，凯斯克里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他没有告诉安卡拉这件事……凯斯克里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他以前很少违背爷爷的指示。
也许是因为法师塔并不是一个好的暗杀场所，听说那个地方从不死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那么安卡拉会放弃追杀吗？
瓦里尔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一个场景。
一个神秘的公爵，传说中的暗爵“耳目”，他说费索迩伽已经成为一名法师了，如果要坚持动手，他们就必须得趁他还没有彻底成长起来。
——一名法师……他的天赋还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如果我也能去法师塔……瓦里尔忍不住这么想。
——不，你不能这么想。
他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思维，但依旧有一缕小小的思绪悄悄从他的掌控中漏了出来。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天赋……
——快、快停下，你不能……
他本能地觉得那缕思绪的走向将带来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那也许是个假象，也许是隐藏已久的真实，但不管是什么，它一定可怕极了。
——如果我也可以成为法师……
然而它还是迅速而坚定地滑向了那个最终的结果——
如果，如果我是费索迩伽。
——停！不要去想那个！
瓦里尔在头脑中呐喊，他似乎终于阻止了那个可怕的念头继续向深处探索，可惜事情似乎已经有些迟了——他已经察觉到了那个可怕念头的全部内容。
瓦里尔觉得他陷入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论之中：他其实一直都很讨厌费索迩伽，最近几年所表现出的喜爱，只是因为他越来越渴望成为费索迩伽。
他其实不喜欢费索迩伽，那个日渐成熟的兄长只存在于他的臆想之中。他一直妒嫉他的弟弟，所以在潜意识里他才会觉得，费索迩伽如果真的死了或许反而是件好事。
费索迩伽天赋不好，但他永远不会因为天赋问题灰心丧气。费索迩伽饱受歧视，但他永远不会因为待遇不公愤世嫉俗。费索迩伽的母亲一连十三年没有来看过他一眼，但他永远不会因此心生怨恨和不满。
他好像永远不会让任何不好的情绪在心里稍加停留，所以他可以活得毫无负担。
瓦里尔也想成为这样的人。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其实很想成为那样的人。但他又觉得他大概永远也没办法做到了，毕竟，他似乎生来就不是一个胸怀坦荡的孩子。
他会嫉妒费索迩伽在精灵语课上的优秀表现，并为此狠狠揍掉了他两颗门牙。虽然费索迩伽并没有因此生气怨愤，但他不知道，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谅解宽恕，瓦里尔才会因为这种越来越鲜明的对比感到可耻和羞恼。
他想成为费索迩伽。
这个念头或许并不是玩笑，它很可能是真的。
“你怎么了？”西梅尔的声音将他从意识的激战里拉回了现实。他的新婚妻子正皱着眉头望着他，翠绿的眼眸清澈而明朗，仿佛能够一眼看穿一切脆弱不堪的虚伪假面。
“没什么。”瓦里尔恹恹地脱掉了礼服外衣，“我觉得我可能只是太累了。”
此时此刻，被议论的对象对发生在王都的讨论依旧毫不知情。费索迩伽正在索瑟瑞为两个月后的试炼和考核做着最后的努力。法师塔给每一名学徒发下了一个附加有空间魔文的鹿皮小袋，体积比费索迩伽在卡亚那里看到的那只龙皮缩口袋要大，但她不确定它们的容量对比一定和眼睛所看到的保持一致。
说实话，她现在已经不太相信她的眼睛了。
一只可以系在腰带上的小袋子是每一位正式法师必备的装备，但这只鹿皮手袋只是法师塔临时借给学徒用以参加试炼的，真正伴随她们一生的袋子必须在成为正式法师之后由使用者自己设计制作。她们可以根据自己的习惯调整袋内结构——比如罗萨伊特想要成为一名药剂师，那么他的袋子里必定会有更多用来固定水晶瓶的小囊格以及各种可以盛放药材盒和基底液小罐的分格，相对的放置杂物的空间就会缩小很多。
顺便一说，在所有法师手袋之中，元素法师拿来装杂物的主囊是最大的——除非某位元素法师自己有收集材料的特殊爱好。
费索迩伽仔细检查了一下手里的标准手袋，里面有一个半人高的自由空间，袋边做了四十个用来固定水晶瓶的小囊格。这些小囊格分成了数量不同的几个区域，应该是为了使用者根据自己的药剂习惯分门别类放置不同的水晶瓶。
除了囊格之外，袋内还有一些比较宽大的浅格子，格口像水晶瓶的囊格一样都有皮扣固定。卡亚告诉费索迩伽，这些分格可以用来盛装放材料的小盒子——比如之前她送给她的那个装有阿尔伯雷姆碎屑的小盒子就可以直接放进这些分格里。
费索迩伽试了一下，盒子和分格可能都是制式的，松紧正好处于一个既不容易掉出来又不妨碍拿取的程度，用起来十分舒心。
学徒课程进行到八月底的时候，材料与药剂课上已经传授了十三种药剂的制作方法。费索迩伽考虑再三，最终决定带上十瓶维持剂，五瓶驱寒剂，五瓶凝血剂，其余药剂各带两瓶。除此之外，她还带上了两瓶墨水、一盒羽毛笔以及她的私人笔记。她的重剑可能放不进手袋，所以自由空间中只放了两把短剑作为应对危险的武器。其中一把是她以前一直在用的，另一把是七月份在索瑟瑞的匠人协会量身定做的附魔武器，叫做“火花”，花了她一枚奈瑟希尔金币。
火花短剑硬度S，韧性S+，重量D，形体SS+，防滑S+，锐度S，整体S+，附魔579，即便在整个匠人协会也算是最优等级的作品了。
由于是定制武器，费索迩伽并没有在附魔的数值上进行过多要求。她本人就是一名法师，武器上的附魔值即便不多也没有关系。之所以向那位魔匠提出500点以上的附魔要求，是因为附魔武器在精神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也可以使用，费索迩伽觉得她有必要为某些特殊的紧急情况留一些后手——比如急袭追杀可能导致她持续多日在外奔亡，上一次她凭借默斯特的脚力争取到了一定的休息时间，所以倒下的是那位玛鲁斯。但她不敢保证下一次还能拥有这样的幸运。
坦白来说，579的附魔属性并不值一枚奈瑟希尔的价格，但火花的其他数据实在太优秀了。假如将它的附魔提升到一千，那么这就是一件可以在拍卖场叫出200奈瑟希尔高价的极品武器。
当然，高附魔值并不是说一说就能达到的目标。打制火花的那位魔匠曾向费索迩伽坦言，如果当时她提出五百五十以上的附魔要求，那么他可能就不敢接这个定制任务了。
附魔的打造需要一点点冥想基础。虽然这点基础与荣耀体系法师学徒的标准比起来就像太阳与磷火一样没有任何可比性，但需要理解的是，绝大部分匠师都是男人。对于一群普通男人来说，这点基础简直就是从普匠到魔匠的道路上最难以逾越的那道鸿沟。
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匠师这一职业虽然是男性的天下，但最优秀的魔匠却统统都是女人。至于魔匠之上的创意师……性别比例大致与荣耀体系下1阶法师学徒的情况相仿。
在与那位魔匠交流的过程中，费索迩伽又产生了另外一个想法。她在六月底的某次睡前练习中成功掌握了改变火焰燃烧方式的要诀，一天之后又成功完成了改变水质与土壤成分的练习。卡亚告诉她她已经不需要为初级考核的事情担忧了，接下来要做的只有尝试感悟风元素的存在——而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题。
到了七月中旬的时候，费索迩伽已经对风元素的存在方式有了一点小小的体悟。虽然她还不能真正捕捉到它们，但也算是隐约摸到了门路。
于是她算了算试炼之前剩下的空闲，将阅读时间稍稍集中了一下，腾出了一整个下午专门学习和匠师有关的知识。
费索迩伽想成为一名匠师。鉴于法师与魔匠之间存在某种不得不说的微妙联系，她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chapter 7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