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chapter 7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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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之城的泰伦特姆府邸近几日被打扫得焕然一新。瓦里尔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身上穿着考究的白底淡金色勾纹婚礼礼服。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事实上，虽然他习惯性爬着窗台从房间里逃了出来，但那只不过是习惯使然，他的头脑里此时此刻其实只有一片空白。
婚宴开始之前，瓦里尔很快就被仆人捉了回去。作为婚礼的主角之一，他不需要最早出现在神殿的正殿里，但他必须去做的事绝对比呆坐在神像脚下静候婚礼开始要麻烦得多。
虽然萨兰顿斯律规定男孩十七岁成年，女孩十六岁成年，但在古奥肯多文化中，婚礼才是一个人从孩子迈向成人的唯一标志。祷告祈福、誓约忠贞和婚典舞会都是贵族婚礼的必备步骤，不过在那些正式仪式开始之前，一些平民也有的婚礼步骤在贵族家庭同样不可减免。
瓦里尔和凯斯克里被他们严厉的老长辈安卡拉带去同其余七位公爵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明爵们（萨兰顿斯，泰伦特姆，康斯琉，多克萨）都是亲自来的，事务繁忙身份神秘的暗爵们却没有亲自到场。“斧头”家族派来了一个面目冷酷的年轻人，“金库”家族是一个抱着婴儿的母亲，“耳目”家族来了一个满脸皱纹的白子老人。
婚礼当日的早宴必须和直系长辈以及长辈身份地位相若的朋友们同坐一桌，这对平民来说当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对瓦里尔来说，在婚礼这天早上和一个可以直接拉去王宫举行公爵会议的阵容同进早餐，这实在很难不令他紧张流汗……食不下咽。
“别紧张。”娜迦尼亚·康斯琉笑着安慰他，“我第一次见到安卡拉伯伯的时候差一点就被吓哭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严厉。”
瓦里尔点头向女士的善意表示感谢，但他并没有忘记某个事实：娜迦尼亚·康斯琉，伏兰卡的现任康斯琉公爵，她第一次见到安卡拉的时候年仅四岁。而他，瓦里尔·泰伦特姆，现在已经是十七岁的——“已婚”成年人了。
在场真正和他年龄相近的是十六岁的戴安雅·马库斯，她今年刚刚成年，一年前就已经正式继承爵位成为新一任马库斯公爵。明年她的未婚夫将会和她举行婚礼，然后一起搬到马库斯城堡度过接下来的人生。
瓦里尔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公爵们的履历了。反正作为一个泰伦特姆，他的天赋水平以及相对而来的人生高度根本就是从出生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在没有见识过那一对双胞胎弟妹的可怕天赋之前，他或许还会对个人努力抱有一丝希望。然而埃里克·泰伦特姆和艾兰娜·泰伦特姆那两个家伙却让他完完全全明白了为什么天赋家族的血脉会受到整个人类领域的狂热追捧。
那种天赋根本不可超越。任何人为的努力在如有神助的强大天赋下都像被烈日隐去了光辉的星辰，它们或许能在没有太阳的夜晚展现自身的光辉，但只要太阳再次升起，它们就会从天空中消失得一干二净，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当然，也许它们还存在着，只是这时已经没有人能看到它们的光芒了。
瓦里尔觉得他就像是月亮。虽然不会像星星一样完全丧失存在感，但月亮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亮度上与太阳相提并论。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西梅尔并没有跟她的爷爷亚克兰德·多克萨一起参加公爵们的早餐。
亚克兰德一生有十七个婚生子和二十余个私生子，西梅尔不过是婚生子中某个不起眼的少爷和不知道什么人生出来的私生子孙女，只不过因为在战略这方面比较优秀，所以很早就获得了多克萨家族的承认，得以冠上“多克萨”的姓氏，并以公爵后裔的身份嫁进同为公爵的泰伦特姆家族。除了她之外，她的父亲还有八个婚生子以及至少十五个私生子女，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七年前在王都之战中声名鹊起的伏兰卡第一骑士马基里·多克萨，那是西梅尔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生来就不需要为姓氏问题烦恼的多克萨婚生子。
所有人都明白，老亚克兰德不可能记得他的每一个孙辈，也不会为任何一位孙辈的婚事让他的老同僚们凑在一起。事实上，他常常叫错儿子们的名字，已经出嫁的女儿即便迎面走过来他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所以亚克兰德不可能带西梅尔来参加这种级别的餐会——能够享有如此殊荣的私生子晚辈在整个伏兰卡恐怕也只有瓦里尔一个了。
苏娅的身份一生不能见光，费索迩伽的身世更加诡秘莫测，否则她们其实可以成为第二个和第三个光荣的晚辈。
天赋血脉继承者的婚礼绝对值得任何一位伏兰卡公爵拿出最郑重的态度来对待。至于三位没有亲自到场的暗爵……没有亲自到并不代表他们对这场婚礼缺乏祝福的诚意。根据《萨兰顿斯律》里的规定，暗爵唯一能够以“公爵”身份出现的场合只有三年一度的公爵会议。除了八大当任的公爵之外，仅有两种人可以看到他们以公爵身份出场——第一种是确定的公爵继承人，第二种是索瑟瑞法师塔的三位大贤者。
瓦里尔显然不满足其中的任何一个要求。坦白说，他觉得他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达成这些条件了。
吃过一顿味同嚼蜡的早餐之后，瓦里尔像提线木偶一样被摆布着牵去了巨木广场。奇迹之城的其中一项比较偏向贵族和商人的婚礼传统是在巨木广场分发装着希尔铜币的小钱袋。贵族家庭通常会准备一百个，商人则根据个人财力和慷慨程度而定。
经过巨木广场一行之后，时间已经接近上午九点。瓦里尔骑着依仗用马沿着屠龙大道来到荣耀广场，安卡拉为他请来主持婚礼的日神祭司正在烈焰雄狮的雕像下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那位祭司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苦修士长袍，深褐色带卷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束成规规矩矩的一束。他已经不能算是很年轻了，瓦里尔清楚地记得，当自己和费索迩伽还是两个不知白子为何物的孩子的时候，这位祭司就已经在黑白圣殿开始了他的苦修生涯。
彼时他只有十七岁，至今已苦修十三年有余。
“神灵的光辉与您同在，大人。”瓦里尔规规矩矩地向祭司行了一个敬神礼。
“光辉永存。”索洛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祝福。
婚典里祈祷和誓约的部分都要在阿罗格神殿中进行。瓦里尔在火焰雄狮雕像下等了一小会儿，在九点十分左右的时候，西梅尔终于到了。
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女孩子在结婚这一天必须比规定的正点稍稍晚一点到达神殿门前。伏兰卡的人们普遍认为，已婚女士需要照顾家庭和孩子，生活会比较劳累，所以她们有适当任性的权力。作为丈夫，男士们必须包容妻子无伤大雅的任性行为，婚礼这一天无疑就是很好的开始。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康斯琉公爵，她不需要照顾家庭和孩子，但她结婚那一天却将到场时间推迟了整整十五分钟。人们认为如果已婚女士需要承担除了照顾家庭和孩子以外的职责，那么她明显已经在做本职之外的事情了。为了不是本职的工作辛苦付出是一种更加值得敬佩的行为，所以她理应比普通女士享有更高的礼遇。
据说新娘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可惜瓦里尔一点也不这么觉得。西梅尔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绘着金色苏察花的婚礼长裙，头上戴着一枚点缀着零星小花的翠绿叶环，但是不管她怎样装扮自己，对于有着一个美人妈妈和一个准美人妹妹的瓦里尔来说，她在相貌这方面都还是差得太远。
“你今天真漂亮。”他违心地说。
“谢谢。”西梅尔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显然没有把他言不由衷的赞美放在心上。她太了解瓦里尔是个什么货色了——这也正是瓦里尔希望离她越远越好的根本原因之一。
“你觉得怎样，娜迦尼亚阿姨？”十六岁的马库斯公爵皱着眉头看着年轻夫妻的背影消失在神殿门口，神色略有隐忧。
“说实话，我不太看好。他们似乎准备从今天开始成为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康斯琉公爵诚实地说，“但是这是安卡拉伯伯的决定，戴恩。泰伦特姆的家事必须由他们自己作出决定。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那才是我们需要负责的。”
戴安雅点了点头，看起来并没有因为娜迦尼亚的话放松多少。
神殿内的人不知道殿外两位公爵的担忧，他们依旧按部就班举行着婚典仪式。
“你将成为她的城墙，将所有不幸与屈辱抵挡在外。需谨记，丈夫是坚实的堡垒，不管苦难有多深重，他们也愿意用自己的肩膀为家人撑起一片蓝天。”索洛尔静静地望着瓦里尔，“你愿意在神灵的注视下发下誓言吗？”
“我郑重宣誓。”瓦里尔行了一个剑士礼。
“你将成为他的灯塔，在他迷途之时为他指引方向。妻子是宁静的海湾，无论外界怎样风雨交加，她们依旧平和从容，永恒不变。”索洛尔平和地注视着西梅尔，“你愿意在神灵的见证下发下誓言吗？”
“我郑重宣誓。”西梅尔行了一个骑士礼。
“在神灵面前发下的誓言必须兑现。”索洛尔浅灰色的眼睛在西梅尔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又转到了瓦里尔身上，“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你们的誓言。”
“我明白了，大人。”西梅尔恭敬地点了点头，瓦里尔也点头表示他一定会遵守承诺。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命运就连在一起了。”索洛尔蘸了一点红色颜料，分别在瓦里尔和西梅尔的手掌心画了一下，然后将他们的双手十指交扣合拢在了一起，“珍惜苦难，享受幸福。希望你们能够告别怨讽的泥沼，迎向光明的未来。”
这一对新婚夫妻恭谨地低头，表达着他们对未来的美好期许。索洛尔无法看出他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他抚摸着两人的头顶给了他们祝福，然后跟着泰伦特姆家族在王都的管家离开了阿罗格神殿，准备到婚宴上吃一点东西。
阿罗格祭司和索瑟瑞法师的前身都是神灵座下的苦修士，所以这两种群体多少保留了一些苦修的传统——比如试炼、游历和乞讨。
法师们已经通过不需要冥想启动的普通药剂和普通炼金术告别了乞讨年代，但是为了磨练后辈的意志，在她们的试炼活动中，除了最基本的几种药剂，其余的——无论是食物水源还是衣服和住所——都需要由她们自行解决。
而阿罗格祭司则选择沿袭乞食传统。他们通常会固定居住在某一个或某几个城市的神殿之中，并不像法师那样喜欢通过试炼之门在世界之间穿梭来去。就像索洛尔今天所做的那样，祭司常常受邀主持各式各样的仪式，小到每月例行的家庭祈福、大到每年5月底的丰收庆典，祭司的身影随处可见。他们并不收取任何报酬，只会受邀在这些仪式庆典的饭桌上蹭一顿饱饭。一些虔诚的信徒还会定期到神殿送供养的食物给苦修的祭司们。
所以可以毫不保留地说，每一位祭司的成长都伴随着本地人的虔诚和支持。
“我听说，泰伦特姆公爵这次请来了索洛尔祭司为婚典祈福。你知道的，那位大人很少接受大贵族的邀请。”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年轻人站在泰伦特姆宅邸的侧门附近，西下的斜阳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西梅尔运气真是不错！”他感慨着，“作为她的堂哥，我只能站在这里蹭一点酒喝，而她已经准备住进公爵家的山庄了。”
“你不是她的堂哥。”他身边的人平静地开口，“她姓多克萨，她的堂哥也姓多克萨。”
“嘿！赛菲因斯，你真扫兴！”年轻人瞪了赛菲因斯一眼，“她很快就不姓多克萨了，除非她打算逃婚。”他顿了顿，“我听说你要调职了，因为王宫失守的事情？”
赛菲因斯摇了摇头，“那是个意外，贤者大人已经给出了答复。”
“那是为什么？你的长官不是很欣赏你么？”年轻人继续追问，“那可是裂隙地区，你犯了什么错要被发放到那种地方？”
“我不知道。”赛菲因斯吸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拉嘉尔。”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chapter 7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