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chapter 6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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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尔森从昏迷中醒来，脑后的剧痛令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一时没能想起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他盯着眼前挂满石笋的石穴穹顶，好不容易才从纷乱错杂的杂念中提取出最近的那段记忆——充斥着污泥冷水的隧道，满怀恶意的同行者，会自动翻转的立体重力迷宫……他几乎是在第一次变向的时候就被甩向了与另两人截然不同的方向，然后后脑在某次重力变向中撞在了隧道拐角上，接下来的记忆便只剩一片黑暗。
道尔森抬手想要检查一下脑后的情况，一阵令人心凉的水声随着他的动作被搅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他刚刚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睡在某个平面上，而是一直躺在一层浅水里。
水……？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真的很糟糕，非常糟糕。道尔森想。他竟然没有感觉到任何属于水的冰冷……那么究竟是这里的水没有隧道那么冷呢，还是他的身体已经与冷水同化，所以才感觉不到那些寒意？
他衷心希望是前者。如果不能，那么至少别是后者。
道尔森挣扎着从水里站起身，四肢动作僵硬而笨拙。他的视角随着身体的动作由挂满石笋的穹顶转移到了棱角分明的石壁，石壁上有一大一小两个幽深的洞穴，灰蓝色的石块在水波潋滟中泛着冰冷神秘的光泽。他伸手摸了摸依旧隐隐作痛的脑后，在那里摸到了一个软绵绵的肿块。
情况虽然不太妙，但也不太糟。他冷静地想。至少没有一手摸到什么血淋淋的豁口……这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一个脑后开了血洞的人被扔到凉水里，他会有什么下场？
“死，死，死，死，还有死。”道尔森眼前仿佛闪过卫生课老师朱迪斯玩世不恭的微笑，“第一种可能：他在掉进水里之前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第二种可能：流血过多而死。
“第三种可能：水太深，被淹死。
“第四种可能：他被我们伟大而神奇的医疗部伙伴抢救回来，然后在不久的将来死于各种后遗症。
“最后一种可能：他成功撑过以上四关，努力活着，然后寿终正寝。”
朱迪斯毫无疑问是个疯子——就像他们家族所有符合常理的男性成员那样。但这一点也不妨碍道尔森相信他在卫生课上说的话，他不敢想象带着一个血洞泡在水里会是什么下场。
眼前是一个灰蓝色的洞穴，上下石笋犬牙交错。在这样一个时常翻转诡异莫测的地方，它们简直规矩得不太正常。除了正前方的两个石洞，道尔森右前侧的斜上方还有一条狭口，细细的水流正从那里飞溅而出，绝大部分沿着低洼向较大的洞穴深处探去，还有少部分积存在小石洞的入口之处，一直漫延到道尔森脚下。他怀疑那就是他跌落的地方，虽然无论由跌落地点还是别的什么来分析他都应该是从那儿跌出来的，但道尔森必须对这个会颠倒乾坤的神秘地保持应有的谨慎和保守。
短期内来看，小石洞内部地势较高，大洞穴地势较低。他摸了摸下巴。不过在研究这些洞穴之前之前……哦，该死，说到底，他的背包到底有没有和他掉到同一个地方？
在真正找到它之前，无论再怎么咒骂猜测都是毫无意义的。道尔森有些僵硬地迈开脚步，首先检查了一遍右侧没有积水的区域。事实证明他是幸运的：他的背包正安然无恙躺在一个被截成圆台形的石笋上，除了看起来好像被狠狠摔过几下之外似乎没什么别的损伤。
虽然不知道它是怎么从那样混乱的处境中幸存下来的，但这确实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鉴于道尔森本人也没受到什么毁灭性的伤害，他并不觉得背包没事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他打开背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的零件，扔掉了几样彻底毁坏的，简单修理了一下损坏情况比较乐观的，然后随手抓了一些米坦的药塞进嘴里，将背包背在了背上。
当然，在真正出发之前，道尔森必须先在那两个洞穴之间作出决定。它们似乎是这里唯二可行的两个选择，假如实在难以抉择，那么道尔森还可以考虑用硬币解决这件事情。
这个问题并没有让他困扰太久——就在他刚刚抬脚向两个石洞所在的方向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脚尖前方约莫一步左右的水里忽然毫无预兆地亮起了荧光。
『我看到了真相。』不久之前刚刚见识过的光字堂而皇之出现在道尔森眼前，『你看到了什么？』
字迹显示为迪菲兰文，道尔森可以轻而易举读懂其中内容。他想起之前獠牙冰角那些晦涩难解的古奥肯多语，十分怀疑这个古怪的地方已经在短短几句话里识破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是话说回来，一个“地方”，按照常识来看根本不可能具有生命智慧的“地方”，难道也会懂得分辨人类的身份吗？
道尔森死死盯着那行字，好像那是什么吃人的怪兽一样。
光芒像一群游鱼一样瞬间打散，接着组成了另外一行字：『你只需要阅读，灵魂不会撒谎。』
——简直不可想象……不，不，实在太荒谬了。
他很想让自己不要去想，然而却无法控制纷乱的思绪。
——如果说圆月是獠牙冰角的启动条件，那么这个见鬼的石洞又是怎么回事？
是脚步？不，不，找背包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但它当时却没有任何反应。
那么是重量？不……如果是那样的话，这些光字应该在他跌落昏迷的时候就开始闪现了。
或者……是距离？
道尔森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了脑子里纷繁复杂的念头。不过他还是否定了距离启动说，因为他在找背包的时候曾在距离两个山洞更近的地方观察过一会儿，如果距离是启动条件，那么那些光字当时就应该出现。
他摇了摇头，直接向积水的小洞口走了过去。说真的，他一点也不想应付这些奇奇怪怪的光字，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赶快离开这个古怪的地方。
道尔森几乎就要迈进那个洞口了，然而就在他的脚即将踏上洞内石地的时候，一股十分强烈的气流忽然从洞穴里吹了出来，生生将他顶了回去。道尔森险些被推倒在地。他迅速收脚后退，并且一边后退一边踉跄着试图在气流中维持身体平衡。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道气流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它一直把他推回到了文字面前，才带着呜呜的尾音消失不见。
道尔森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光芒再次打散，在他眼前组成了一个问题：
『你相信吗？』
在问题上方，一尾一尾的光芒之鱼还拼出了两个词语，为一大一小两个洞穴标记出了『是』与『否』的差别。
“开什么玩笑……”道尔森紧张地搓了搓手，下意识地取出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口。
——当你只是路过洞口的时候，光字和气流都没有出现；但等你想要离开的时候，它们立刻全都来了。这意味着什么呢？
道尔森向自己提出疑惑，并很快想到了他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答案：有什么东西正在窥探着你的行为。
他的脑子里不禁闪过和十三小队某两个成员走散之前由冥想侦察器引起的一段对话，当时坎德鲁斯提出了侦察器指针转动的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石壁本身隐藏着某种永久性法术，第二种是他们正被笼罩在某个冥想范围大得可怕的半神领域之内。
道尔森十分怀疑他们其实比想象中要倒霉得多，因为他们一定是两种都遇到了。
那些隧道会动——这显然是法术力量在作祟。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半神冥想正好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这一点。
道尔森盯着那个光芒闪烁的问题，忽然很想提醒冥冥中的某个存在，在獠牙冰角的时候她就已经断言过他们这一行人根本没有信过她说的话。
一块巨石忽然从标记着“否”的小洞穴上方落了下来，彻底封死了那条似乎是通向高地的道路。道尔森愕然地瞪着眼睛——他很想告诉那块该死的石头他还没有做出选择，就算他真的选了，一秒之前他脑中闪过的那个念头也绝对和“是”无关……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生命是最有信誉的，那么蒙昧人的半神毫无疑问是其中之一。道尔森相信这个地方应该不会胡来。
选择的条件可能不是脑中的闪念。他冷静地想。想想那句话吧，“你只需要阅读，灵魂不会撒谎”，她读取的很可能是某种层面上的……呃，好吧，大概是更加真实的东西。
道尔森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有点相信那些光字的，这不仅是因为他刚刚玩过一场绝不可能单凭科技力量制造完成的大手笔重力迷宫，也是因为大法师塔的信誉要比迪菲兰大公或者大臣会议之类的东西要好得太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着朝没有被封住的大洞穴走了过去。
如同预料之中，这一次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前进的强气流。
道尔森在纷乱的杂念中涉水前行，冰凉的水流绕开脚踝向更深的前方流淌而去，暗示着他前方深邃的黑暗里隐藏着的是一个更接近地下世界的终点。坦白来说，如果让道尔森自己选择，他一定不会挑这条显然不够光明温暖的路——天知道走到最后会不会发现前方被某个深埋地底的地下湖牢牢堵住，就算没有不知名水怪暗暗蛰伏，他也不一定能从满湖冷水里找到出路。
可惜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唯一能给他带来一点安慰的消息是：这终究是蒙昧人造的迷宫，在他们这群不速之客到来之前，它和迪菲兰大公或者大臣会议之类藐视人命的无耻之徒扯不上半点关系。
顺着水流向下走了大约半个小时，道尔森遇到了第二个岔道口。他看着那些游鱼般的光芒就像迪菲兰城市夜晚那些渐次亮起的灯火一样悄无声息出现在水里，依旧没有看清它们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后他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问题，这次的问题是：『你真诚吗？』
就像第一个问题一样，这一次依旧有光芒组成的『是』与『否』标记出了两条岔道的不同意义。道尔森看了看右侧那条向上的岔道，衷心希望他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个答案是一个代表否定的不。
不过很遗憾，事情并没有向他期待的方向发展，落下的巨石再一次封住了标记着“否”的那条岔道。
道尔森无奈地撇了撇嘴，不得不继续向未知的水流深处前进。
也许这是个迪菲兰主题的迷宫。道尔森想。你怎么知道蒙昧人一定不会用迪菲兰主题的迷宫来接待不受他们欢迎的客人呢？要知道，并不是所有正神都像罗奥一样总愿意给人留下改过的机会，他们之中还有阿罗格，还有维斯塔维安，这两位可都是斩杀千万魔鬼恶龙从不手软的斩灭者。他们的信徒很有可能建造一个不怎么友善的迷宫专门款待不请自来的远方“贵客”……也许他们管这叫“宾至如归”。
但道尔森一点也不想宾至如归。
“我看到了真相，你看到了什么？”他默念着光芒给出的提示，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什么线索，“你只需要阅读，灵魂不会撒谎……”
我看到了真相……唔，我看到了真相？道尔森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真相……我看到？噢，等等，我看到了真相？！
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他忽然想起了这句话的来源。
“我看到了真相”，这句话其实是在描述法师的一种能力，曾在索瑟瑞作为一句谚语广为流传。道尔森并不清楚这种能力具体有什么用处，只是从笔记上得知笔记的主人不知道从哪里听人说起了这种可以帮助法师躲过任何追捕的神奇能力，但她的语气看起来很懊恼，仿佛知道这件事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无可挽回的灾难。
道尔森不太理解笔记主人的懊丧，他只知道他很高兴，非常高兴。正神信徒虽然结成了同盟，但他们从来不会在自己建造的建筑里留下属于其他信仰的名谚。他不清楚先前的隧道是出自哪种信徒之手，不过现在这个谜题洞穴显然是术神信徒的作品。
术神信徒绝不伤害生命——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常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chapter 6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