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chapter 6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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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和坎德鲁斯艰难地逆着水流钻进了右侧管道里。为了预防忽然被改变的重力拉进更加危险的处境，他们一直走到一条比较短小的“工”字形管道里才停下脚步。这里没有污泥，水流看起来奄奄一息，但是他们一点也没有因此感到更加温暖。
“该死！”墨菲咒骂了一句，“我们不会是在往北边走吧？”
“温度有可能是错觉。”坎德鲁斯冷静地说，“面对这种不科学的超自然力量，你得学会扔掉所有常识。”
“技术部好像有种流派，认为法师的能力只不过是科学的一部分。”墨菲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的，但他们说的听起来很有道理——要想改变世界，首先你得摸清规则。那么规则是什么？显而易见，规则就是科学。”
坎德鲁斯一时没有说话。他从背包里掏出两个折叠矮凳打开来放在地上，自己坐了一个，把另外一个推向墨菲。墨菲在凳子上坐下，接过坎德鲁斯递过来的压缩干粮吃了起来。他大致明白坎德鲁斯准备在这个相对稳妥些的地方稍作调整，好让他有时间把之前流失的体力补充回来。
这本来并不太重要，但现在他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拿出一些时间进行休息和调整已经变成了必要消耗的一种。
“墨菲。”坎德鲁斯忽然叫了他一声。
“怎么？”墨菲嘴里嚼着东西，含糊地回应。
“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坎德鲁斯沉吟着低着头，“那个流派的事情，不要多提。”
墨菲咀嚼的动作慢了慢，没有回答。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我就告诉你。”坎德鲁斯歪头看了看他，眼神十分怪异，“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就不会到处乱说了。”
墨菲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压抑的咳嗽，憋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咽下了嘴里的干粮。
“那个流派，它不是流派。它叫‘超自然力量研究中心’，简称‘超研所’。”坎德鲁斯盯着手里为加餐准备的鱼罐头，仿佛那是某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事物，“超自然力量，我们迪菲兰人不相信那个。但既然有人能用，技术部的小白脸当然不会放过。”
事实上，技术部的每个项目都能获得每月五枚金币的补贴。超自然力量这种东西，能研究出来当然算是大功一件，实在研究不出来也可以推到可恶的、狡猾的、神秘莫测且资料不足的蒙昧人法师身上去，是十分难得的稳赚不赔的买卖。
“后来魔鬼岛来人了，他们带来了恶魔法师。”坎德鲁斯继续说，“有的法师和蒙昧人法师差不多，只是不能冥想。另外一些法师，他们根本不是人类。你知道那些家伙永远神神秘秘的，就连最亲密的伙伴也不清楚他们中到底都有哪些人。而知道有什么人的最高首领不肯留在公国，并且拒绝留下任何核对身份的名单，因为他怕有人背叛。”他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但是他留下了一个鉴别工具，据说可以有效地把蒙昧人法师辨别出来。”
墨菲皱了皱眉头，忽然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那件事。看来你也想起来了。”坎德鲁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所以这事不能到处乱说，不然就算是你也有可能被那帮非人类弄到解剖台上切一切。被‘大贤者’坦坦荡荡一路混进高层、甚至连研究思路都由对方提供，这是公国的奇耻大辱，更可耻的是他们至今未能找出比大贤者的提点更加高明的思路。所以他们绝不希望有太多人把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或者想起什么和他们有关的事情。”他扯了扯嘴角，“对大多数正常人来说，所谓法术等于科学的理论不过是疯子的呓语。虽然我们还有军队，超研所不可能因为民众的臭鸡蛋烂番茄宣告关闭，但如果你给他们拉来了太多反对者，不断戳那些非人类的痛脚、刺激他们的神经……”
坎德鲁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墨菲的神情已经不那么放松了。
坎德鲁斯所说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当初技术部曾被索瑟瑞的人渗透过，但谁也不知道那个“索瑟瑞人”居然是传说中的大贤者——或者说没人想到大贤者那样身份的人竟会亲自来做这种照理说只应属于底层人的、充满了危险和压抑的工作。
但仔细思考的话，这件事其实也不难想象：对底层人来说步步危机的事情，到了法师塔的大贤者手里很可能就像郊游一样轻松惬意。至少墨菲从没听人提起过对当年那个索瑟瑞人的处理结果。这很不符合迪菲兰作风：如果他们顺利处死了敌人，宣传部那帮人肯定恨不得把事情经过写成英雄史诗让邮差每家发一份，条件允许的话甚至会把它编成话剧扩散到公国各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事情经过就像财务大臣的第一百二十七个情妇一样竭尽全力逃离公众视线。
两人各怀心思在“工”字形管道休息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朝着温暖的方向前进。现在他们都在隧道的凉水里泡过了，墨菲一点也不觉得为了某种没有依据的怀疑主动冲向寒冷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坎德鲁斯可能怀有不一样的看法，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在对墨菲讲述过超研所的事情之后，他的表情又恢复了阴沉平静，墨菲完全无法从神色中判断出这位伙伴的想法——不过就算看出来了，他显然也不会在意。
鬣狗家族的人从不在意旁人的想法，墨菲很好地继承了这一家族特质。
接下来的路程单调无趣，一成不变的管道、污泥、凉水占据了他们几乎全部的感官。他们漫无目的地在管道中安静地穿行，失去了队长决策和工具辅助，无论是墨菲还是坎德鲁斯都找不到明确的、有说服力的前进方向。
大约一小时之后，管道忽然发出一阵可疑的颤抖，墨菲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撞在坎德鲁斯身上。坎德鲁斯反应敏捷地向旁边闪了闪，顺手扶住了重心不稳的伙伴。
“该死！”墨菲下意识骂了一句，另一只手本能地按在了墙壁上，加上旁边坎德鲁斯的援助，他成功地在摇动的地面上站稳脚跟，没有因为失去平衡再次一脚滑进那些污七八糟的泥里。
“地面在移动。”坎德鲁斯细细体会了一下，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墨菲扶着墙，表情变得越发难看起来，“这石头玩意儿竟然在动！这种感觉……”他仔细体会了三秒，立刻发出了更加暴怒的吼声，“它××的竟然在平移！你能想象吗？这种砖砌的管道……”他惊疑不定地盯着身旁的墙壁，确定砖块与砖块之间的接缝是用某种特殊的、类似粘土的材质粘起来的，理论上说并不具备任何灵活移动的能力。
“我们其实是被一条该死的、畸形成了迷宫状的懒鬼蚯蚓吞进了肚子里吧？”墨菲的目光迅速在坎德鲁斯脸上转了一圈，快速地四下看了一圈，喉结颤了颤，“还是说，这又是那些狗屎法师搞出来的把戏？”
“技术部迟早会破解他们的秘密。”坎德鲁斯声音平静，眉头却皱得很紧。
墨菲皱了皱眉，很可能是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次有关超能所的谈话。他没有发表任何见解，只是从腰带上取下两只爪枪，将其中一只递给了坎德鲁斯。坎德鲁斯不需要他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将爪枪的金属爪头射进了管壁上，然后把后面的绳子牢牢绑在了自己身上。由于受伤的缘故，墨菲的动作不太灵敏，但他同样以最快速度将自己固定在了管道壁上。
事实证明，他们的机警处理是十分值得赞赏的行为。就在墨菲将最后一个绳结系紧之后大约十秒，他们所在的管道颤了颤，忽然毫无预兆地垂直竖立了起来。
墨菲只来得及骂出一个脏字，下一刻就在惯性作用下悠荡着撞上了身边的砖墙。他伸手死死抠住砖与砖之间的缝隙，指尖神经传来的痛感让他十分肯定自己的手在抓抠过程中被石砖磨出了血。但现在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他迅速伸出鞋尖在砖面上敲了一下，鞋底的前脚掌部分立刻弹出了几排尖刺。借着这些尖刺，墨菲终于在墙壁上顺利找到了着力点，暂时避免了滑落的危机。
虽然有爪枪的绳子，但小白脸们说得很清楚，这种爪枪有一定局限性，如果角度不对的话，它的抓握能力并不是那么太可靠。而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谁知道这破管子是打算翻滚还是竖直？墨菲不认为他有那么好运恰好滚到爪枪最适合发力的那个角度——他也不认为蒙昧人的迷宫乐意给他这个运气。
他稳了稳心神，仰头望去，在上方不远处看到了坎德鲁斯的身影。
坎德鲁斯比他还快地稳住了身形，毕竟他没有受伤，动作要敏捷许多。而且他手指上还套着之前那副合金指套。
墨菲和坎德鲁斯对视一眼，确认对方没有在刚才的变动中出什么岔子，然后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墙壁上维持着平衡，一边掏出自己的合金指套戴在了手上。
这种指套是尖刀小队独有的装备，就像内甲一样根据个人情况量身打造。它可以让队员在比较特殊的情况下攀附在硬质垂壁上，但是对沙墙、风壁或能量体却没有任何效果。当然，那些诡谲多变的东西基本都是法师手段。如果真遇到能够施展这些手段的索瑟瑞法师，那么光凭尖刀小队这些人根本是别想再做什么了——他们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撤退。
“向上？”墨菲不确定地嘟哝。
那是他们之前行进的方向，但他不确定在现在——一个方向已经彻底凌乱了的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必要继续坚持之前的选择。
坎德鲁斯没有说话，他的金属爪头就嵌在身边的墙壁里。他直接把它从墙里抠出来，斜斜射向了更高的管壁。
“好吧。”墨菲咧了咧嘴，无声地比了个嘴形。带伤，悬空，反正他的处境已经够坏了，向上爬也只不过是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一点而已。如果他们每一次都顾虑到伤口和体力的限制而选择向后退缩，那么他们就会彻底被这个诡异的蒙昧人地盘牵着鼻子走了。
它可以翻转一次也可以翻转两次，根据法师那个群体一点也不符合科学原理的持续战斗能力，它说不定还可以一直翻滚到世界毁灭。迁就它绝对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之一，所有有智慧的生命都必须在这里明确自己前进的方向。
墨菲缓慢并且痛苦地向上攀爬了大约两个小时（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们对时间全部的判断都来自于墨菲的腕表），由于他糟糕的身体状况，这两小时里至少有半小时时间被用于调整和休息。坎德鲁斯时常停下来等他，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到半点宽慰。正相反，他的心情因此糟糕透顶——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累赘了。
就在各种烦躁心绪的夹攻之下，管道迷宫发生了第三次变化。
墨菲感到手下的墙壁颤动了一下，然后他抓着的那块石砖忽然伙同周围一圈石砖共同下陷——他赶忙收回手，肚子和额头却被凸起的石砖狠狠顶了起来。
砖块猛烈而迅速地发生着变化和调整，墨菲甚至来不及观察它们是怎么处理接缝中那些粘土的。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的四肢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扒住了凸起在最上层的石砖并不断随石砖的变化做出调整——直到最后的最后，他发现他已然从一条尚算宽阔的隧道中来到了一口狭小的圆井里，头顶隐约透下的一点点光明清楚地告诉他们出口已经不远。最初撞到肚子和额头的那两块砖现在是紧密相连的上下邻居，它们中间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层熟悉的、固态的灰色粘土，看起来就像已经以这样的形态存在了几十万年。
“收缩……”墨菲感受着再次加重的伤势，嘶嘶咒骂了一句，“我恨超自然！”
仿佛在回应他的咒骂，井底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什……”墨菲瞪着眼睛想说什么，但他已经没有发出疑问的机会了。一阵异常强势的阴冷气流从井底喷涌而出，将他所有的疑问都封了回去，同时也将他和坎德鲁斯一路顶向了头顶未知的出口。
十三小队的两个队员被一口诡谲莫测的井喷回了地面，然后他们发现他们再次出现在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洁白冰原上，一颗昏沉的太阳正歪歪斜斜挂在地平线上，仿佛在冷眼旁观一场闹剧的落幕。唯一比较特别的地方是：在他们被气流顶出来的那个位置周围并没有冰雪，一小池冒着热气的泉水正在气流的冲击下欢快地激荡着水花。
“奥肯多冰原？”墨菲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表情顿时有些扭曲。
“真希望不是……”坎德鲁斯抽了抽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chapter 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