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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chapter 53 ...

  •   加鲁曼抬脚,绕着被束缚住的两组队友开始绕圈。奥肯多冰原的寒冷令他十分忌惮,这种寒冷不仅会冻结人的肢体,也会冻结人的意志。他不想在等待对方现身的这段时间里呆立原地或者坐下休息,那只会让他意志消沉懈怠,而这很可能正是对方想要的结果。

      狼已经在网落下的瞬间四散逃开,它们走得毫不留恋,即便用格鲁尼的脑子都能看出这从头到尾就是个阴谋。如果说对方没有留后手……好吧,加鲁曼不得不承认,就算对方真的没有后手,现在的情况也够糟糕的了。

      何况他一点也不觉得能布下这个局的人会一点后手也不留。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安德烈——从没有残骸的地面、这次莫名其妙却十分重要的任务一直到这次意图不明的暗算,但他没有开口。现在并不是合适的询问时机,他不知道对方那个神秘莫测的阿瓦诺巫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段可以探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而且说话也会让他分心。虽然那只会是一点点,但任何一点分心在眼下这种局面都有可能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

      加鲁曼不想承担这样的后果。作为十三小队唯一站在网外的战斗力,他不能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时刻作出任何冒险的举动。

      轰——

      坎德鲁斯试着对着空地开了一炮,网上出现些许灼烧的痕迹,却依旧坚不可摧。格鲁尼试图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身上的网,但他的匕首并不比道尔森的魔动炮威力更强。

      走到第十二圈的时候,加鲁曼终于在北方地平线上看到了人的踪迹。他紧紧盯着向这边走来的一排黑点,与此同时也没放松对其他方向的戒备。

      那一行人缓缓接近,并在加鲁曼绕到第二十一圈的时候走进了魔动炮的射程。那是一群穿着白色兽皮衣的人,为首的女人头戴白色狼首帽,手中拿着一根半人高的老树根手杖,旁边跟着一位须发花白的头戴熊首帽的长者。他们是这队人的领头,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是壮年男子,拿着各自的武器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簇拥在两人身后。

      “我听说你们是虎狼。”长者率先开口,“对待虎狼,就要有对待虎狼的办法。何况,巫祭说你们是有求而来。”

      “蛮族的礼节?”格鲁尼表情凶恶,“你可能忘了,老家伙,除了伏低做小,我们还可以鱼死网破!”

      “格鲁。”安德烈沉声喝止了格鲁尼的冲动,“我们确实有件事想向阿瓦诺族长求证,我也……完全可以理解贵部落的顾虑。”他意味不明地扯出了一个有点扭曲的微笑,“毕竟,你的判断很对,族长大人,我们的确就是虎狼。”

      他的话令长者沉默。他转头看了一眼戴着狼首帽的巫祭,摆出了问询的姿态。

      巫祭微微颔首,“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来自迪菲兰的恶虎豺狼。”她的眼神渐渐放远,不知落在了雪白冰原的哪一处,“从最小的冰峰到最大的冰角,我们称之为朱赛特裙摆的腰带上,你们渴求的路径就在那里。鉴于我一共欠迪菲兰公爵两条约定,我还要顺便提醒你们一点:小心岔路。”

      “你想把两条约定都在这儿销掉?”安德烈敏锐地察觉到巫祭话语里的内涵,不由眯了眯眼,“你以为公爵会同意吗?”

      “有谁会在意他的认可?”巫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印记告诉我神灵已经见证了这次销约。阿瓦诺部落和迪菲兰公国,从今天开始我们互不相欠。”

      她转身带着她的子民沿着来时的路消失在了广袤无垠的奥肯多冰原之上,一小时后束缚十三小队的大网顷刻间化为虚无。

      “队长?”雷塞多担忧地皱起了眉头,“那个女人……”

      安德烈从喉咙里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先研究路线,别的以后再说。”

      奥肯多冰原上有几种不同的地形,其中最大的是冰峰。它们就像普通的山川丘陵一样型式各异,唯一不同的是,普通山丘从平原的泥土中拔地而起,所以它们也是泥土;而冰峰在冰原上诞生,所以它们也是寒冰。

      人类领域最高的冰峰就是极寒冰峰——那个有着冰隼老巢的、人类可望而不可即的冻风乐园。而最大的冰峰名叫铁角,它横亘在奥肯多冰原与奥肯多丘陵之间,是南北奥肯多地区的分界标志。

      不过现在十三小队需要的既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大的,他们要找的是最小的那个。

      “嘿,你们谁好好听过地理课?”雷塞多不怎么抱期望地问。迪菲兰的男孩几乎都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初级教育,其中就包括基本的体能训练和地理历史知识。可惜在场的这几位都不像是什么肯下功夫听课的角色,他们中的大部分一从初等学府毕业就跑来参了军,唯一考上了高等学府的米坦学的却是医学课程——医学生的初等教育是不包括地理和历史的,取而代之的是一门物质基础课。

      他们这里会有谁知道哪个冰峰是最小的吗?这个可能性实在有点低。

      “我没听课,但我背过笔记。”然而坎德鲁斯给了他们一个惊喜,“新月冰峰是最小的,它就在奥肯多平原……”他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大概,差不多是中间的位置。”

      “很好,那么冰峰解决了。”安德烈点了点头,“接下来是冰角。”

      这次所有人都沉默了。

      “坎德鲁斯?”米坦捅了捅旁边的同伴。

      坎德鲁斯摇了摇头,“它叫獠牙,但我已经不记得它在哪了。”

      不知道在哪,那么即使知道名字也没有意义。这里是荒无人烟的奥肯多冰原,他们总不能找冰原狼问路。

      冰角是奥肯多冰原上的一种特殊地貌,它在平坦的冰面上点缀了一个又一个尖锐的锥形突起。这些突起大到高耸如云,小的只有不到一人高,有些呈圆锥状,有些呈棱锥状,有些在形成过程中遭遇了意外,外形看起来毫无规律可循。

      除此之外,奥肯多冰原上还有冰柱、冰壑、冰森、冰阵等一系列各具特色的地形地貌,好在它们与此次任务无关,否则十三小队的麻烦还要更多。

      “那么,我们就向中间走。”安德烈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既然是最大的冰角,说不定站在新月冰峰上就可以看到。”

      其他人自然没有异议。

      在迪菲兰小队继续摸索他们的任务的时候,法师塔正向费索迩伽打开一扇全新的大门。

      这是旱季的第三节材料与药剂课,据卡亚透露,梅德玛伊特导师通常会在进行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开始让她的学徒们接触一些真正与药剂有关的操作。

      干火式、润火式、坚韧式……想起卡亚导师制作流火手杖的手法,费索迩伽对这堂课报以十分之二的期待。她向来遵循贵族习性提前五分钟或准点进入教室,但在兴趣的催化下,这一天她整整提前十五分钟推开了生命塔的绿色大门。

      生命塔内空无一人。毕竟,真正对新知识一无所知却又明确知道这节课会教授新知识的,在整个法师塔里恐怕也只有费索迩伽一个而已。

      她挑起大门附近垂落的青色藤蔓,踩着一地柔软的杰罗亚草叶,沿着脚下如土壤般肥沃的枝干向树塔核心的巨树主干走了过去。

      生命塔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你无法从塔内看到任何墙壁的踪迹,也同样无法从塔外看到任何巨树的踪影。据说这棵树原本只是精灵神维斯塔维安送给术神罗奥的生命之树树枝,却在罗奥的护持下渐渐成长为如今的生命树塔。

      费索迩伽喜欢生命塔的味道。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也无法具体描绘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可能有点像青草,也可能有点像花香……总之,唔,大概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与轻松?

      她不知道,反正那并不重要。她靠着树塔主干轻轻坐下,再一次放出了稍稍带点好奇的感知。

      ——树塔磅礴的生命力立刻如火炬一般在感知中熊熊燃起,安静却雄浑的热度令费索迩伽产生了一种落入沸水的错觉。但这种感觉并不让她觉得危险,她觉得自己正被某种博大宽容的事物包裹着,就像回到了温暖安全的母腹之中一样。

      头顶两个活跃的生命点正不安分地在树枝之中蹦跳扑飞。经过两个多月的学习磨砺,费索迩伽可以轻易分辨出那是一只灰雀和一只琼鸟。它们的生命在感知中勾勒出精致的热量线条,脉络分明纹理清晰,费索迩伽甚至能通过羽毛上细密的生命之线“看”到琼鸟飞翎上的断口——它可能曾经遭遇过猎人的追射。

      真是个幸运的小家伙。她想。愿它能够一直幸运下去。

      灰雀欢快地鸣叫了几声,费索迩伽的感知捕捉到了空气那一瞬的颤动。

      也许可以借助声音找到风元素的踪迹。她默默思考。不知道索瑟瑞的杂货店里能不能找到风哨,如果找不到的话,或许可以问一问班德亚……不过风元素的领悟暂时不需要太多考虑,毕竟,从功利的角度来看,中级考核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现在她更需要担心的是其他元素的问题。

      你最好暂时扔掉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费索迩伽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特别的念头。她发现此时此刻她似乎生出了一种懈怠的心情,懒得去思考,懒得去策划,甚至不想继续研究那些有趣的元素。她沉浸在无人生命塔里那种恍如回归母体般的强烈安全感之中,自逃亡以来常常处于紧张状态的那部分神经终于渐渐松懈了下来。

      这样的感觉很好,她对自己说,现在你只需要认真感受……那会有帮助的。

      费索迩伽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火热的感知世界之中。她可以肯定生命塔的外墙有混淆感知的作用,至少在刚入塔时那几次漫延至整个索瑟瑞城的无好奇冥想期间,她并没有捕捉到生命塔与众不同的地方。但事实是它是整个大法师塔生命力最强盛的所在——不是什么样的生命都能轻易将一整座塔的范围加热到默斯特温度的。

      当然,处于费索迩伽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卡亚导师和她那灼人的热量。可以肯定的是,卡亚绝不是大法师塔里最强大的那个,她毕竟只是个孩子,而法师塔内部还隐藏着千年不死的传说级人物。

      哦,对了,别忘了最重要的那点,这里很可能还住着一位神使。费索迩伽忍不住想起了卡亚的指导。她给她的那本《梅塞达拉传》她还没来得及研读。

      该做的事还有很多,费索迩伽。她几乎是本能地作出了一连串思考和分析。但是……好吧,你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想,安心等待新世界的开启。

      她缓了缓神经,渐渐放空思绪,然后……她发现她的感知在向外扩张。

      费索迩伽的感知成长速度并不缓慢,最初她只能勉强探出体外五米方圆,现在她已经把这个距离扩大到了八米。但是此时此刻她的感知却没有满足于八米的极限——以费索迩伽优秀的目测成绩来看,它的边缘已经达到了十米……不,十已经是个过去式了,而感知的扩张还在继续。

      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费索迩伽就这样跟着自己的冥想一路越过藤蔓门帘来到了绿色大门之外。

      “为什么?你不能……”一个出乎意料的场景突兀地闯入感知之内。罗萨伊特的亚麻色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他的表情看起来一点也不亮丽。他似乎有些不解,语气里充满了惊讶和无措。

      “就这样吧,罗萨。”雷瑟塞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有我的路,而你有你的。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不太适合当朋友。所以就这样吧,你去追逐你的理想,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为什么?”罗萨伊特似乎决意要问个明白,“我们以前一直是朋友。”

      “是啊,一直是朋友。”雷瑟塞亚忽然笑了,“你说的没错,这就是理由。因为一直是朋友,所以现在才会走到岔路口。”

      “我……不明白。”罗萨伊特被她的话绕糊涂了,“如果绝交的理由是当朋友的时间太长,那么麦斯费兰德又算什么?”他冷静地说,“她和你做朋友的时间可比我长太多了。”

      “她和你不一样。”雷瑟塞亚简短地回答,“她是个女孩,你明白吗?”

      罗萨伊特沉默片刻,忽然放弃了与雷瑟塞亚的交涉。他转头推开生命塔的绿色大门,大步向着费索迩伽的方向走了过来。她觉得他可能不知道她躺在这里,因为他的情况不像是希望马上被别人看到的样子——她从冥想传来的信息里觉察到罗萨伊特的生命热量正在剧烈波动。

      如果费索迩伽的判断没有偏差,那种情绪应该是愤怒。

      而门口的雷瑟塞□□况也不乐观,她可能在压抑着什么——冥想告诉费索迩伽,她的嘴唇有一点点生命力流失的痕迹,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在激烈的情绪下咬破了嘴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费索迩伽觉得自己也陷入了某种程度的迷茫之中。不过事情的发展没有给她想太多的机会,她很快就听到了罗萨伊特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这种时候来个脸对脸的美妙邂逅?

      哦,算了吧,这又不是骑士与公主的爱情童话。

      费索迩伽立刻收起冥想,当机立断从枝干边缘滚了下去。说实话,她靠的位置是很难真的睡觉睡得太死以致失足跌落的,不过她相信没有接受过战士训练又不知道这里有人的罗萨伊特绝无可能发现这一点,所以滚落的动作做得十分干净利落。

      她确信罗萨伊特一点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邂逅任何人,而她又不可能像个毫无警觉性的傻子一样一直装睡装到男孩发现她的存在。

      还能怎么办呢?既然男孩不可能自觉绕行,那她只好主动滚开了。费索迩伽在心里暗暗幽了一默。

      她身手敏捷地捉住了下方一截斜伸出去的树枝,顺便发出了一声惊呼。戏演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接下来她要做的只是爬上树枝,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头顶的枝干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罗萨伊特应该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费索迩伽沿着斜伸出去的树枝跳到了另一节粗壮的树杈上,始终没有回头去看她“失足跌落”的那根树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chapter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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