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3 ...
-
篝火把夜空映衬得越发深沉，芙拉在橙红色的火光下笑着看着两个孩子打闹，背景里的农家小屋镶上了一层温馨的橙黄色金边。篝火旁摆着烤肉、烤面包、烤水果馅饼和刚从艾珊家换来的一罐新鲜羊奶。
艾斯嘉是个亚麻色头发的白皮肤小姑娘，除了皮肤和头发的颜色之外，从性格到长相上都和她的爸爸赛托十分相像。更像芙拉的是大一点的男孩亚克，他和妹妹一样是白皮肤，不过头发是稻草一样的浅黄。这两个孩子都很活泼——赛托和她都不是沉闷无趣的人。芙拉记得去年艾斯嘉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小婴儿，今年她已经能和7岁的哥哥一样到处乱跑了。
“亚克，照顾好妹妹。”芙拉对着冲入黑暗的两个孩子喊了一声，拿起身边编了一半的草篓继续工作。亚克对家里的土地十分熟悉，而且他向来乖巧，不会带着妹妹跑得很远，芙拉对这个孩子很放心。
倒是赛托，大概是果酒喝多了，厕所去到现在还没回来。芙拉有些担心地朝房子的方向望了一眼——那家伙的酒品就像他的酒量一样不靠谱，但愿他这次不会傻乎乎的抱着厕所的撑柱唱“芙拉芙拉我爱你”。
她把编好的草篓放在一边，忽然脑袋一沉，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篝火渐渐熄灭，看似平常的农家小屋在残火的挣扎中慢慢沉入一片黑暗。
光影流转，天又亮了。
清晨凉飕飕的空气总是令默斯特感到莫名兴奋。她自作主张踹开了马厩的大门，在旅店的厨房里成功找到了一袋胡萝卜。这些胡萝卜一看就是附近农庄出产的新鲜食材，大部分还带着萝卜缨，有的挂着泥。
默斯特一点也不介意带泥的萝卜，她曾在泰伦特姆王都主宅的后厨中翻出过看起来更不宜下嘴的东西，于是就着旁边的一桶凉水，她吃掉了半袋萝卜作为早餐。
然后她从旅店的后门跑到了一条脏兮兮的黄泥路上。昨晚难得没有下雨，但在雨季的2月，期待看到一条干净硬实的土路无疑是痴心妄想。即使没有雨水，这些路依旧充斥着黄泥汤和黏腻的烂泥。默斯特用蹄子在软兮兮的烂泥中印了几个不太愉快的蹄印，然后就在旅店的后墙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藏在宽大的兜帽斗篷之下，但嗅觉是不会骗马的。
她脚步轻快地奔向费索迩伽，后者的表情藏在兜帽里看不清楚，不过可想而知带着某种程度上的“我就知道”。
“我看到那袋萝卜了，默斯特。”他拍了拍默斯特的脸，“如果我没看见，你就要吃白食了，姑娘。”
默斯特眨了下眼睛，偏过脑袋躲开主人的手。
“吃白食可不是好教养的体现，我的姑娘。虽然我现在比较落魄……”费索迩伽骑上马背，默斯特愉快地迈开了步子，“但我们是上等人——以前是，现在或许不是，但将来还会是的。所以，有些下等人可以做的事，我们却不能做。”
默斯特哼哼了一声，意味不明。不过熟悉她的费索迩伽听出来了，这家伙同意下次会老实一点。
“我帮你付了钱。不过不得不说，这半袋萝卜可比他们给你准备的早餐便宜多了……”一人一马踏着满地泥水离开了雷克多小镇，费索迩伽的嗓音在马蹄声中轻不可闻。
离开雷克多小镇向北，他们就进入了伏兰卡的北部平原。
北部平原又称巴斯裘平原，是伏兰卡境内最大的粮田。这里从来没有高危兽类出没，所以在从雷克多小镇到塞菲尔之间的大片土地上，人们几乎看不到固定的人类聚落，取而代之的是片片优美整洁的良田农场。农户们散居在广阔的土地之上，分隔各家土地的唯一界线就是蓝叶灌木丛组成的矮小篱笆。
大路也用同样的方式与田地隔开。路的事情很少引发争议——人类领域所有道路都由古老的道标石标记，这些巨大的白色石头无论在任何天气下都格外显眼，到了晚上还会发出微微的荧光。据说这是神灵留给人类的指引，不过对于道标石究竟是哪位神灵留下的遗迹，不同的信徒看法难免产生分歧。
费索迩伽感到最好笑的是，就连瓦萨西斯的信徒都要为道标石的来源争上一争——他们宣称这些石头是天神为了保护人类留下的遗迹，却忘了天神本身对“保护”和“弱者”的态度是多么的不屑一顾。恶魔奈坦倒没有试图将道标石打上自己的标记，这家伙和所谓信徒的关系——据他们自己所说——大约就和交易双方差不太多，他的信徒当然没心思白白为恶魔宣传什么。
所以人们在注册佣兵团的时候往往需要附上“信仰”限制，毕竟，任何一个团长都不希望团员在赶路途中为道标石的事产生什么不愉快的小摩擦。
在雷克多到塞菲尔的这段路上一共分布着49个道标石。北部平原视野开阔，对道标石的需求并不算多，仅仅这49个道标石，默斯特就要跑上二十多天。费索迩伽并不特别急着赶路，他还没忘记自己得在赶到塞菲尔之前达到法师塔正式学徒三分之二的标准，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是脚程太慢也是不可取的，如果拖得太久，说不定就会被凯斯克里找上门来，等到那时麻烦就大了。
费索迩伽放开缰绳让默斯特自己走，自己则拿着昨晚阿修尼娅给的那本《基础冥想》开始研读。他的时间实在太紧张了，趁着凯斯克里还没搞清他是从哪个城门出的城——即使搞清了也没用——他得赶紧把这本书背下来。阿修尼娅告诉他凯斯克里会派人来杀他，对此他一点也不怀疑——当那条可笑的血脉线出现的时候，盘子边上只有他和凯斯克里两个人。费索迩伽十分确定那一瞬间在对方身上接收到了令人心悸的危险信号。
然后凯斯克里打翻了盘子，水渍里的血脉线虽然模糊了，但形状依然清晰。
——一个漂亮的“品”字，完美的叔侄关系。残酷的结果无比清晰地呈现在每一个观礼者眼中，于是趁着凯斯克里被这些人困住的宝贵时机，费索迩伽仓皇而逃。
大家都很理解：骤然得知叫了十三年父亲的人原来是亲叔叔，任何一个15岁的孩子都会感到无法接受。所以这一切是这么的顺理成章，合理得不能再合理，简直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费索迩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书本上去，现在他的研究重点应该是法师。
就像正统武者属于伏兰卡一样，人类领域的所有正统法师都来自索瑟瑞。正统法师必须是罗奥信徒，正统武者的信仰永远是日神阿罗格，正统盗贼也是一样——他们永远都是月神曼伽达的子民。人们相信正神信仰可以抚平武力职业者内心的傲慢和暴戾，因为他们的神灵不允许他们依仗武力肆意欺凌弱小。
费索迩伽本身是武者，但是这不重要。阿罗格不接受白子，所以他永远也不可能把武者当成正职。相对的，如果他能通过考核成为法师，然后接受罗奥恩典成为术神子民，那么他的正职就可以确定为法师了。
人类领域对武力职业者的限制比较多，如果不能确定正职——也就是成为正统武者、正统法师或者正统盗贼——那么佣兵工会会一直把你拒之门外，直到你确定正职为止。冒险者联盟倒是没有这个问题——按照协会会长卡尔斯特的说法：不管怎么说，总要给那些不能获得承认的人留条活路才行。不过没有正职的武力职业者在接取任务的时候依旧会受到很大限制，与贵族有关的一切首先被摒除在“可接”清单之外，除此之外，在那些多人合作的团队任务中，无正职者也注定是不被欢迎的排斥对象。
费索迩伽享受了很多年排斥待遇，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获得一个正职了。虽然他不大确定……
“……感知力是法师的基础。”他读到了这句话，“真不幸，《人体潜能与均衡守则》里明确写过，感知这玩意儿是所有人类男性的短板——绝对无药可救的那种。”
他不知道阿修尼娅的信心是从哪来的。坦白来说，他也不想知道。
“……什么是感知呢？”他继续阅读，“你或许有这样的体验：当你在为可爱的罗萨草准备一壶甘露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闷，于是你放下工具走出门，果然看到你三岁的小儿子正踩在楼梯边缘摇摇欲坠，大概再有两秒就会摔下去……
或者你有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一只毛蛛从栖身的蛛网上跳到了你的头上，结果三天后这件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假如你有以上症状，那么恭喜——
你的感知至少能在八十岁前摸到冥想的边……
如果你能活到八十岁的话。”
忽略某些恶劣的语言，费索迩伽再次确定了一个事实：想在半个月达到正式学徒标准的三分之二，恐怕不比三天之内以零基础之身通过高级龙语（精通）考核要简单多少。要想完成这个任务……好吧，除非他是个女孩。
看看这个标准：第六感和梦中预言只能保证八十岁之前摸到冥想的边，仅这两个要求能完全做到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人类中的大多数并不具备强大的第六感，而梦中预言往往都是模糊不清，起床后不要说“毛蛛跳到头上”这种细节，还能记得有只蜘蛛已经是大脑的极限了。
费索迩伽记得，法师塔收学徒的标准是通过正式学徒考核，而学会冥想只是初级学徒的要求。他真的很难想象成为一个正式法师学徒到底需要多么惨绝人寰的天赋。
好吧，即使希望渺茫，该做的还是得做。他没有选择，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