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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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索迩伽原以为那家伙会继续纠缠下去，谁知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对方就仓惶离开了蓝色旅店。
如果坐在对面的是瓦里尔……他想，这会儿那家伙肯定已经翻着白眼嗤笑着鄙夷自己的冥顽不灵。反过来说，如果那家伙选的交易对象是瓦里尔，而且这所谓的交易真的不是什么欺诈的把戏，费索迩伽可以肯定自己的大哥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瓦里尔是个有野心的孩子，这一点从他的斗气就能看出来。泰伦特姆家族对私生子的血统要求同样严格，所以只要证明自己天赋够好，即使是私生子成年后也有继承家主之位的权利。作为家族的掌权人，继承家族象征的开天斗气是对继承者的第一个要求，在这点上私生子可随意选择，婚生子的男孩必须按照祖先留下来的方法领悟开天斗气。
至于女孩……泰伦特姆家的女孩一向会被送到索瑟瑞法师塔做学徒，从走进索瑟瑞的那天就和家族没有关系了。所以她们的斗气可以自行领悟，不管领悟出什么都与大局无碍。
他要了个房间，正打算回去休息一下，门外的天空中却亮起了一朵大大的烟火。那四个镇民打扮的男人收起手中的牌，大笑着离开了旅店。听觉告诉费索迩伽，外面的小镇似乎在瞬间之内决定要开始一场彻夜狂欢——老人、小孩、男人、女人统统从家里跑了出来，他们穿着饰满彩色布条的衣服，头上扎着彩条，手中拎着巨大的兽皮酒袋，围着篝火开始一场与火有关的狂欢。
费索迩伽知道人类领域的很多正神庆典都与火有关：比如索瑟瑞五年一度的雨季庆典，又比如伏兰卡北方小城一年一度的篝火节。在王都奇迹之城或者各大领地的贵族城堡，篝火节会被冗长的丰收祭典取代。平民们在这一天只要负责狂欢就行，贵族却不得不为他们的姓氏和荣耀参加过程繁琐平淡无趣的神殿祈福祭祀。
日神阿罗格的形象是个浑身包裹在袍子和头巾里看不清面貌的中年人，据说他不能在人间取下头巾和袍子，否则炙烈的太阳之火将在瞬间毁灭整个人类领域。也许术神罗奥的信徒能在庇佑圈内幸存下来，但阿罗格自己的信徒——由于数量繁多遍布伏兰卡各地——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费索迩伽不是日神信徒。日神阿罗格是个宽厚的神祗，但他不接受白子和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人类领域的每位神祗都有自己的禁忌，比如奥肯多迪菲兰的天神瓦萨西斯拒绝庇佑女性和弱者，而索瑟瑞信奉的术神罗奥则不接受轻视生命的信徒。相比之下阿罗格的老对头——恶魔奈坦看上去要更加百无禁忌一些，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忌讳——对于恶魔来说，直面太过正直纯良的人类会令他倍感压力。
恶是力量，善也是力量。——这句名言已经被阿罗格的祭司在祭典上念叨了五百多年。
费索迩伽很想出去亲身体验一下雷克多小镇的篝火节，但他及时想起自己其实是在逃亡途中，理应更紧张严肃一点，像庆典这样轻松活泼的事情显然不该出现在一个逃亡者的行程表上，因为那会放松人的神经。于是他转身回了房间，躺在硬邦邦的床上，盯着房间黑漆漆的天花板静静发呆。
忽然有什么东西朝脸上飞了过来，费索迩伽伸手一接，一阵淡淡的果香提醒了他他抓住的是什么东西。清脆的咬裂果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费索迩伽几乎不用想就能准确描绘出黑暗中的那个人影。
高挑、修长，五官是北方种的深刻优美，皮肤和眸发却与无星无月的夜空相差无几——阿修尼娅·蒂亚贝鲁，蒂亚贝鲁家族的一家之主，也是费索迩伽的亲生母亲。
费索迩伽不难想象自己的白子身份从何而来。阿修尼娅是个毫无疑问的三黑，原本像这样的三黑女孩长大之后起码有99%的可能成为白子，但她偏偏是那1%的例外——直到现在她依旧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大波浪卷发，整体的暗色调使得她的露齿一笑显得格外灿烂无邪。
或许白子血统和小概率事件都属于某种意义上的可遗传物质，费索迩伽想，否则为什么白子血统会在作为男孩的自己身上体现出来？
“白子”这种东西有着独特的性别偏爱，一百个三黑的女孩有九十九个成年后会变成白子，但一万个三黑的男孩也未必变得了一个。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费索迩伽和他的生母都不巧赶上了小概率事件。
“塔克安萨瑞的水果，15奈瑟希尔一个。虽然贵了点，不过味道还不错。”阿修尼娅露齿一笑，费索迩伽感觉屋子似乎比刚才亮了一点。
大概是错觉吧，他想。
手中的水果是淡黄色的锥形，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果肉在嘴里融成一股凉丝丝带着点清甜的汁液，当它顺着喉管滑进胃里，费索迩伽不免有点怅然若失。这果子的口感很不错，如果能多嚼几口就太完美了。可惜，15奈瑟希尔相当于一个普通人家两年左右的收入，大部分平民一辈子都守着铜币希尔过日子，银币西瑟已经是比较罕见的稀有物品了。像奈瑟希尔金币这样的东西向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费索迩伽作为泰伦特姆家的私生子，每个月的零花也不过5西银而已，要想获得一枚奈金，他起码得整整20个月不支付任何额外开销。
他三口两口吃掉了果子，随即想到自己已经吃掉了300个月的零花钱。
300个月是什么概念呢？在一年只有旱雨两季、每季只有4个月份的人类领域，300个月就是整整三十七年半的时间。如果按天来算，每个月45天乘以300个月，结果将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数字。
如果一辈子都赖在泰伦特姆家吃月例……费索迩伽想，他恐怕已经吃掉了自己小半辈子的零花钱。但这永远不会发生了。现在他已经离开了泰伦特姆家族，正在奔向一个神秘的、深不可测的未来。
始作俑者此刻正站在他房间的阴影里面，试图用灿烂的微笑点亮黑暗的空间。
费索迩伽从床上爬起来，中规中矩地向她行了一礼，“母亲大人，夜安。”
“夜安，可爱的小斐卡。”阿修尼娅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她那神秘莫测的速度一直是费索迩伽头疼的对象。“我来是要告诉你，索瑟瑞已经同意了你的避难申请。我已经跟阿曼德谈妥了，只要能通过初级测试，你就可以进入法师塔成为一名正式学徒。”
“法师塔？”费索迩伽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大人，“可是我没有任何法师基础……”
“哦，你会有的。”阿修尼娅漫不经心地丢给他一本小薄册子，“这是《基础冥想》，按照默斯特的脚力，再过半个月你就能到达塞菲尔镇。只要在这半个月里达到正常学徒水平的三分之二，法师塔就会对你敞开大门。”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有些迷信泰伦特姆的天赋，妈妈。”费索迩伽看了看手里的《基础冥想》，“但是我不觉得我能在半个月里学会冥想——您知道，冥想需要天赋，而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更擅长这些事。鉴于我并没有领悟到任何一种特殊斗气，我的天赋在泰伦特姆中只属于中下等，而法师……除了偶尔几个天赋卓绝的男孩能勉强通过初级法师考核，即使是天才也很难在这方面有任何建树。”他冷静地说，“也许埃里克可以，但我一定不行。”
“不，你一定能行。”阿修尼娅笑了笑，“迷信泰伦特姆天赋的其实是整个人类领域啊，斐卡。”她定定地望着费索迩伽的眼睛，“你得明白，法师塔一点也不喜欢搅进这些你追杀我我追杀你的事情里去，唯一能令她们妥协的只有令人惊叹的天赋。”
费索迩伽沉默片刻，把那本小册子收了起来。现在他没有选择了。
“刚才您说半个月？”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我没记错，虽然空行兽禁止携带宠物和坐骑，但飞篮是可以的。乘坐飞篮前往塞菲尔只需要三天时间。”
“嗯哼，假如你不介意被登记身份的话。”阿修尼娅摊了摊手，“蒂亚贝鲁家族的产业主要在南方，而且我们也不像泰伦特姆那种大贵族可以拥有多个家族飞篮，所以飞篮只能用在最‘重要’——至少看起来是最重要——的事上。谨慎起见，我不想在没有合理理由的情况下动用家族飞篮。”她顿了顿，继续说，“鉴于你没有乘坐公共交通的经历，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乘坐公共飞篮是需要用身份徽章进行登记的。而这部分的登记并没有针对任何个人或组织的保密措施，凯斯克里只要勾勾手指就能把乘客名单弄到手，进而猜出我们的全部计划。”
“所以我不能这么做。”费索迩伽了然，“默斯特恐怕要劳累半个月了。”
“她会很高兴的。”阿修尼娅笑了，“她是个精力十分旺盛的小姑娘。”
费索迩伽不觉得这位三天前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母亲大人会和自己的马很熟，不过他明智的没有开口。他得承认阿修尼娅的话完全正确：默斯特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在不能尽情驰骋的无聊岁月里，她把大部分精力用于四处捣乱折磨可怜的马夫。
“到了索瑟瑞之后，先去一趟塔克安萨瑞小屋。”最后，阿修尼娅说，“有些事情，我认为有必要在你进入法师塔之前告诉你。”
“我明白了。”费索迩伽点了点头，脑中闪过的却是刚刚那颗15奈金的果子，以及行囊里好不容易攒下的两枚金币。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