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chapter 38 ...
-
女孩穿了一身式样简朴的长裙，头发高高挽起，在头顶盘成一个简单的圈。她有着北方人的白皙皮肤，一对翠绿的眼睛和一头漂亮的亚麻色直发，笑起来就像旱季的太阳一样干爽热烈。
平心而论，西梅尔·多克萨并不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至少她的小眼睛和大嘴巴一点也不符合人类传统上对美人的判断，脸上的几点麻子更是令她的相貌减色不少。但是作为多克萨家族的女孩，西梅尔的直爽果断依旧吸引了不少小贵族男孩傻乎乎地追在她身后跑来跑去。
“嗨，瓦里，你还差半分钟就迟到了。”一个黑发女孩晃了晃手中的怀表，“我哥哥说这次调查时间很重要，所以把他的怀表暂时借给我用了。”
这是□□拉·康斯琉——现任康斯琉公爵最小的妹妹。她有一头黑色直发和一双浅蓝色眼睛，虽然语气很活泼，但曾出现在□□拉脸上的最激烈的表情也不过是浅笑而已。
“绅士应该提前五分钟到场。”西梅尔说。
“哦……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瓦里尔的表情有些困惑。他掏出怀表看了看，上面显示离出发时间还有五分钟……
西梅尔凑过来看了一眼，“肯定是你忘记上弦了。现在它慢了五分钟。”
“大概是吧。”瓦里尔不大确定地说。泰伦特姆家的孩子时间感都很强，一般不会出现忘记上弦这种事。他想了想，把表收起来，牵起了旁边布鲁斯特的缰绳。
白马打了个鼻响，不耐烦地转了转耳朵。
“出发吧。”□□拉骑上马，下达了出发的指令。每一次公爵家族成员的行动都由队伍中的康斯琉为首——这已经是个惯例了。
□□拉的马是灰色的，耳朵比一般的马要短。瓦里尔记得这是冰原马的特征之一——不知道康斯琉家是怎么跨越一整个迪菲兰公国从奥肯多冰原弄来这种耐力惊人的好马的。与灰马的不起眼正相反，西梅尔的坐骑是一匹红马。瓦里尔认得这个家伙——它的主人是西梅尔最年长的一位哥哥。他曾在王都之战大展身手，战后被誉为伏兰卡第一骑士。
那时候瓦里尔正和一对弟妹坐在回城的马车里，而那位伏兰卡第一骑士则站在八位公爵和众多功臣之间，同那些天之骄子们一起沐浴在民众敬仰的目光之下。
“她叫蓝鸟，我记得她。”瓦里尔策马上前，和西梅尔并肩而骑。□□拉的马跑在他们前方一个马身的地方，马蹄踩在奇迹之城的大路上，步履轻快地向城北跑去。
出城之后，□□拉还要负责三人的警戒问题。虽然在伏兰卡境内出事的几率微乎其微，但此行毕竟有宝贵的天赋血脉参与，他们不得不谨慎行事。如果队伍里有“耳目”或“斧头”两大暗爵家族的成员，那么□□拉就不需要辛苦了。但现在不行，为了及时发现周围环境中的可疑痕迹，她不得不全神贯注绷紧神经。
“很多人都认得她。”她身后的两人还在闲聊，“我哥哥骑着她上战场的时候她才8岁，现在她已经过了可以上战场的年龄。”西梅尔拍了拍红马的脖子，“于是他就把她给了我。”
多克萨家的孩子实在太多，所以在孩子的培养上也就不像泰伦特姆家那么精致。这个公爵家族常常像某些贫民窟居民一样让他们的孩子反复利用同一资源，比如做哥哥的觉得银怀表对自己没什么用处，他就会把表送给弟弟，这样父亲就不用额外出钱再给弟弟定做一块表了。情况类似的还有马匹：最精英的战士可以拥有自己的战马，等战马老了就送给对马要求没那么高的其他成员代步。
瓦里尔记得西梅尔的嫁妆清单上就有一匹马，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蓝鸟。
但是这个话题该怎么接下去？
——哦，我知道，你们家孩子太多了，所以你只能用你哥用剩的老马陪嫁？
他相信不会再有比这个更糟糕的回答了。
——亲爱的，至少她还可以跑？
不，不，听起来简直像个傻瓜。
——你的马确实很有名？
很好，然后接下来话题可能有三个走向：继续聊马，开始讨论战争，或者转而谈名气——说不定还能扯到西梅尔的那个英雄哥哥身上去。见鬼，这几个都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而且，和一个出身多克萨的未婚妻谈战争？这可真是个再糟糕不过的主意。
“苏娅也没有马。”最后他只好没话找话，“但是艾兰娜有。她的马叫风语者，和埃里克的闪电是同胞兄弟。日神保佑，他们今年才9岁……”
西梅尔笑了，“你的话里有浓浓的酸味，瓦里。你不受重视，你的宝贝妹妹也不被宠爱，而那两个小家伙却从小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承认吧，你在嫉妒他们。”
——噢，是的，承认吧，你和这姑娘永远也不可能聊出什么好话题，瓦里尔破罐子破摔地想。青梅竹马的未婚妻简直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你，西梅。”他叹了口气，尽量不显露内心深处的烦躁，“你太直白了，而我是如此的……”
『阴暗。』西梅尔做了个嘴形，而瓦里尔没有看到。
“是的，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也不喜欢你，瓦里。”她懒洋洋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你那个黑乎乎的小弟弟。虽然他的皮肤是黑的，但他的心可比你亮堂多了。”
费索迩伽？
瓦里尔耸了耸肩，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了。他又想起了信的事情——费索迩伽，也不知那家伙现在收到信没有。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因为失去为他洗衣做饭的佣人不光彩地死在了人类领域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在瓦里尔脑中一闪而过，他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一点也不想记起那件事，所以他又把它压了回去。
希望他还活着，不过死了也不错。瓦里尔心情复杂地想。
被他记挂的人并不知道长兄复杂的想法，此时此刻她正拿着那本《夜光蝶之歌》坐在图书塔的休息区里。笔尖流畅地在羊皮纸上画下一组组图画般的草木符号，笔上的羽毛随着书写的动作微微颤动。
费索迩伽正在抄一首精灵语赞美诗——
『人类遗忘了远古的誓言，掠夺者的齿爪暗中窥探，科赛托的后裔举起长剑，光芒刺眼，泪流满面；
当赛达之血日渐凋零，当梅塞达拉隐没极寒，当奥尔比遗落所有传承与传说，当人类忘记了门塞加斯兰；
失落的预言，风中消散；
赞美诸神——永恒的神国费尔赛奥兰。』
她蘸了蘸墨水。
『收敛了张狂爪牙的烈焰，失去了坚硬光泽的鳞甲，莫麦拉收拢漆黑的骨翼，昂首向天，绝望哀叹；
战士擦亮了冰冷的矛尖，法师的风音如同情人轻喃，欢庆与祭奠之焰燃彻半天，劫后黎明悄然展颜；
泛黄的纸卷，笔痕深镌；
赞美吾神——伟大的精灵之神维斯塔维安。』
——《夜光蝶的歌声》，关于赞美诗。
这是一首典型的颂神诗，虽然书上只节选了两段，但费索迩伽完全可以想象出其他段落的主题——记录历史，赞美神灵。
费索迩伽一直很喜欢赞美诗，尤其是咏诵传奇的赞美诗。一小时时间不足以让她看完全书并写出一份针对全书的读后感，所以她决定以这段赞美诗为主题写一篇有关传说和史诗的猜想。
『真实成为历史，历史变成传说，传说湮灭无痕。』她用精灵语把这句话写在了开头，『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传说曾经是真实，又有多少传说被当作无稽之谈抛却和遗忘。』
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授课的萨维利伽导师和满脸懵懂的学徒，费索迩伽继续写道：『假设出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我们之中的某一位幸运儿在她的一生中创下传奇，然后被载入史册，那么她最终也会变成后人口中虚无缥缈的传说。那些没有亲身经历这个时代的人会猜想，会臆测，会用自己的想法揣度并试图还原传奇人物的原貌。』
刨去其他历史不谈，仅仅关于五百年前屠龙之战费索迩伽就听到过不下十个版本——几乎每个人都对那场战争有自己的解释。瓦里尔认为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巨龙根本不存在，所谓屠龙只不过是先民对当时部落首领某次狩猎行动的盲目崇拜和无限夸大而已。苏娅觉得屠龙有可能确有其事，只不过龙的恐怖被夸大了——她曾看过一本专门剖析恶龙传说的书，作者是一位在动植物方面很有研究的学者。他认为先民所说的龙应该就是□□上一种名叫“米其其亚”的巨型蜥蜴，该蜥蜴体表覆满青黑色鳞片，口中能喷出一种高温火焰，前肢和身体之间有一层肉膜，可以进行短程滑翔。其中公蜥蜴从头顶到脖颈长有一串角质刺，恰好和史诗中对米西亚巨龙的描述十分吻合。该书作者认为，假设从未见过这种生物的先民恰好遇到一只个头特别大的米其其亚蜥蜴且历尽艰辛才把它杀掉，那么先民很有可能在想象中对这种生物进行无限夸大，最后形成“恶龙”意象。
苏娅完全接受了这种说法，费索迩伽却对此不置可否。
按照瓦里尔的话说，她是他们家最天真的一个——整个王都主宅里只有费索迩伽一个真的相信世界上存在巨龙。
“这是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睡前故事角色。”瓦里尔如是说。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chapter 3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