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尘埃王座（原名：费索迩伽）》冥想永恒

36、chapter 35

　　冥想课位于大法师塔四层的圆形教室，和基础课在同一个地方。费索迩伽再次推开17米高的巨大红门，顺着灰褐色环廊来到楼梯口——这次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去塔顶花园的次数多了，第一次上课的圆形教室反而显得有些陌生。班德亚已经到了，这个金发姑娘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向费索迩伽挥手。于是她走过去坐到了她的身边。

　　“今天早上天放晴了。”班德亚说，“去吃早餐的时候，我看到罗萨从大法师塔出来。他总是起得很早，如果有太阳就会带他那颗宝贝罗萨藤上塔顶花园晒太阳。我告诉他太阳如果真的出来了，那么在哪里都能晒得到阳光，他没必要抱着那么沉重的花盆爬几千节楼梯特意去晒太阳。但他坚持认为塔顶花园的阳光要比下面暖和一点，虽然他自己也承认他感觉不到任何差异。”

　　“哦，是的，他在那里，我看到他了。早晨我去看我的马——你知道，我有晨练的习惯。”费索迩伽想起了早上不愉快的经历，“不过我觉得……我可能哪里冒犯到他了。”

　　“不，你没有冒犯他。”班德亚肯定地说，“冒犯他的八成是你的身份——一个该死的伏兰卡贵族——这是他的原话。”

　　“……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典故。”费索迩伽望着班德亚，“我记得伏兰卡贵族只有白子、马库斯公爵和非曼伽达信徒可以得到入城权。”

　　“那倒是真的。罗萨没什么机会接触到活生生的伏兰卡贵族，但那并不妨碍他讨厌他们。”班德亚眨了眨眼，“梅德玛伊特导师跟我妈妈说起过这件事，我只听到一点，好像是罗萨伊特的妈妈死在了伏兰卡。”

　　“谁死在了伏兰卡？”拉梅尔在她们旁边坐下，“我妈妈说3005年到3009年那四年有很多法师都死在了伏兰卡的奇迹之城，她总是以此为由阻止我成为法师。”

　　“但你还是来了。”班德亚说，“我听说过你妈妈，她的杂货铺里有全索瑟瑞最好的羊皮纸和羽毛笔。我妈妈说她嘴硬心软，她的第一个孩子坚持要当药剂师，她没拦住；第二个孩子坚持要当农民，她没拦住；第三个孩子坚持要去放羊，她没拦住；最小的孩子坚持要当法师，她还是没拦住。”

　　“噢……听起来好像很悲伤。”拉梅尔皱起了眉头，“可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一定是因为你太专注了。”班德亚瞥了一眼拉梅尔胸前的徽章，那上面第一个评价就是专注，“‘如果你太过专注于冥想，你就会渐渐遗忘其他的感觉’，《哈克赛笔记》囚牢篇。”

　　拉梅尔咬了咬指甲，没有说话。

　　费索迩伽也沉默了。事实上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一场发生在伏兰卡都城的战役会有这么多索瑟瑞法师参与？

　　她不由想起八岁那年在拍卖会上的见闻，越发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背后很可能存在某种隐情。

　　女孩们的谈话没有继续下去，一个纤瘦的身影从楼梯上走下，有一位学徒发出了惊愕的呼声：“噢，不！怎么会是她？”

　　“安德莱雅导师怀孕了，今年我会替她上课。”少年人独有的嗓音在中心空地上扩散至全场，卡亚用她黑沉沉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视下面的学徒，“如果扰乱了你们任何一位的逃课计划，我感到万分抱歉。”

　　学徒间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噢，我们真是太幸运了。”班德亚轻快地说，“赛科说安德莱雅导师的课很无聊，而卡亚导师从来不教冥想课。”

　　“有什么区别吗？”拉梅尔显得有些疑惑，“我是说，都是导师，都是冥想课……应该不会有很大差别才对。”

　　“导师的风格是不同的。”班德亚摇了摇头，“赛科说，安德莱雅导师习惯理论解说，她喜欢把理论从过程到结果一一说明，然后一步步带着学徒尝试实践。卡亚导师很少直接说出结论。她习惯给出谜题，只在过程中提供一些必要的引导，学徒必须自行寻觅答案。”

　　拉梅尔似乎还有疑惑未解，但卡亚轻轻拍了拍手掌，教室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感慨时间结束，姑娘们，现在我们开始上课。”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约有巴掌大，颜色暗沉，“这节课叫做冥想课，也就是说，我要告诉你们如何使用你们的感知。”

　　“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如何使用感知探知世界了吗？”对面传来疑惑的声音。

　　“是的，姑娘。”卡亚并没有否定她的说法，“但探知只是感知的基本能力，它还不是感知的终极力量。”

　　感知的终极力量是什么？

　　学徒间响起一小阵嗡嗡声。

　　“你知道答案吗，班？”拉梅尔似乎陷入了苦思，“第一天入塔的时候，卡亚导师带我们去宿舍塔……还有煅体课。我还记得她的水罩，还有把我们拉回塔顶花园的力量。当时我以为那是法师的其他手段……难道这些都是通过冥想做到的？”

　　“很遗憾，我不知道。”班德亚摇了摇头，“妈妈和赛科拒绝向我透露冥想的高级功能，她们有志一同地认为那是学习的乐趣。”

　　费索迩伽没有说话。她想起《基础冥想》上提到的冥想可以改变物质，但她无法确认这到底是不是冥想的终极力量。

　　嗒，嗒，嗒。一阵奇怪的声音忽然响彻全场。

　　嗡嗡声小了点，学徒们疑惑地互相对视，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费索迩伽仗着优秀的听觉能力第一时间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圆形教室的中心，空旷的地面上只站着一个人。

　　卡亚左手拿着某种块状物体，右手执着最初从口袋里取出的那个小玩意儿，神情专注而认真。

　　“班，那是什么？”费索迩伽轻轻碰了一下班德亚，伸手指了指卡亚手中的小东西——那是一个扁形物体，颜色发黑，大体形状有点像没有柄的战斧。此时此刻，卡亚正握着这个袖珍战斧的斧身，将刃口部位对准了右手中的块状物。

　　嗒，嗒，嗒。右手战斧划向左手块状物，卡亚的动作十分轻巧，但发出的声响却显示出了每次撞击的分量。

　　“噢，那是什么？”班德亚紧紧盯着卡亚的动作，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很多学徒已经注意到了卡亚的行为，教室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卡亚抬眼看了看，所有人的视线都已经聚集在她身上。

　　一阵密集连续的嗒嗒声响起，这次费索迩伽看清楚了：无数细小的火星飞溅跌落，渐渐在卡亚脚下汇成一朵火苗。卡亚把她那神奇的点火小道具收回了口袋里，左掌轻按，火苗便迅速升至她的掌下。然后她轻轻抬手，掌心一翻，火苗就在她的手掌中跳跃起来。

　　“这是通过冥想做到的？”费索迩伽听到了雷瑟塞亚的声音。她听起来似乎有点惊讶。

　　“是的，姑娘。”卡亚简单地肯定了她的猜测，“火星在通常状态下只有一瞬的生命，因此普通人点火必须通过易燃物做媒介。他们没有别的办法留住那些转瞬即逝的火星。而法师不需要媒介，我们只要多打几下，就可以收集到足够的火星聚成一颗纯净的火种。”顿了顿，她又说，“但这也不是冥想的终极力量。”

　　卡亚用右手食指点了点那束火苗，手指缓缓向右侧伸展开来——源源不绝的火焰以火苗为原点向右拉成一条长长的火线，然后她在虚空中水平画了个圈，一个小小的火圈便在指下成形。卡亚并没有就此停手。她继续指挥着火焰在空中跳动，学徒们不由屏住呼吸，一只火焰小狮子在她们的注视下一点点出现在了半空中。

　　狮子尾巴一挥，作为源头的火苗挂在狮子尾巴上离开了卡亚的手掌——至此，这只小狮子已然完全成型。它落在地上懵懂睁眼，摇摇晃晃站起身，空地中蹒跚了几步，然后迈开步子绕着卡亚转了一圈。

　　卡亚挥了挥手，几粒火星从狮子毛上悠悠飞落，一只火焰蝴蝶在空中扑闪成型。

　　小狮子很快发现了自己的新伙伴，它好奇地伸爪去碰，蝴蝶忽闪着翅膀飞到了高处。

　　接着，一场狮子与蝴蝶的追逐游戏在空地上展开——费索迩伽终于明白为什么圆形教室需要有那么大的场地了。跑，跳，扑，跃，狮子的每一个动作都活灵活现。随着它的每一次动作都有额外的火星悠悠落下，渐渐在它身后成长为一大片火焰草坪。

　　狮子很快长出了鬃毛，蝴蝶被大狮子一爪拍落。然后在蝴蝶跌落的位置，一棵火焰小树迅速抽芽成长。大狮子后退几步抖了抖鬃毛，无数灌木随着它抖毛的动作在空地上落地生根。

　　花开了，这里又有了新的蝴蝶。小树长成了大树，几声欢快的鸟鸣在茂密的枝叶间响起。树上窜下一只金色的火焰松鼠，高高翘起的尾巴毛发蓬松，每一根毛都是跳动的火苗。

　　学徒们摒息凝神看着这场神奇的展示，直到一声清脆的指响传来，所有这一切瞬间化为滚滚热浪消失在空气之中。

　　费索迩伽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冲得向后一仰，旁边有几位学徒甚至仰面栽了下去。

　　“这就是高级冥想的基本要领——寻觅，提纯，控制，释放。”卡亚平静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