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chapter 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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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八点五十，费索迩伽来到了生命塔。这座塔距宿舍塔比影塔更近一些，入口位于六层。
推开那扇绿色大门，层层叠叠的青色藤蔓在门后形成了一道天然帘幕。费索迩伽撩起藤蔓，踩着一地柔软的杰罗亚草叶踏入了这座生机勃勃的神奇塔楼。
第一次经过这里的时候，她的第一感觉是走进了一座空中花园，仔细观察之后却发现自己站在树上。生命塔内没有楼层，只有一棵巨树从中贯穿，无数粗壮的枝干向四面伸展，茂密的枝叶像地面一样结实厚重，在法师脚下形成层层叠叠的繁复地形。从这里可以清晰无比看到外界的景象，除了入口处那道碧绿色的大门，费索迩伽在塔内找不到任何墙壁的痕迹。
但最神奇的还不是这点——数不清的粗壮古木、千奇百怪的植石菌类、婉转啼鸣的鸟儿和它们的巢穴就这样在一棵树上繁衍繁荣，仿佛它们赖以生存的并不是一棵树，而是一片肥沃结实的土壤。
雷瑟塞亚当时的解释是，生命塔原本就不是一座塔，而是一棵树。这棵树原本是从精灵神维斯塔维安的生命之树上剪下的一截枝叶，维斯塔维安把这截枝叶作为礼物送给了术神罗奥，罗奥把它种在了法师的圣地，以神力构筑成一个玄妙的树塔小世界。
这是一个可以通过重重循环自给自足的庞大系统，葱郁繁荣的景象让费索迩伽不禁想起昨天在人类的过去课上看到的那片丛林——静谧的树林悄然立在她身后，然后米西亚巨龙忽然下掠，一口火把这一切都喷成了焦土。
怪不得精灵与龙族甚少有交集。费索迩伽想。精灵喜欢茂密繁荣的森林和多姿多彩的生命，而龙族则偏爱一把火把它们统统烧毁。
材料与药剂是第一堂学徒与初级法师同上的课程，和“人类的过去”一样由梅德玛伊特导师负责。老法师让学徒和初级法师分别结组，法师负责带领学徒在塔内四处探秘，并向学徒讲解沿途遇到的植物及矿石。
初级法师的材料知识足以担当学徒讲解者，学徒们提出的疑惑也能帮助法师深入理解已有知识，这种学习方式对双方来说都是很好的提升机会。比起前两节课的刺激，这堂课简直可以用平静无波来形容。然而雷瑟塞亚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她和麦斯费兰德与一位初级法师结成了一组，罗萨伊特依旧没有出现在她们身边。
拉梅尔找到了其他搭档，费索迩伽则接受了班德亚的邀请。为班德亚解答疑惑的是班德亚的姐姐——初级法师赛科德亚。接着费索迩伽很快明白了雷瑟塞亚脸色难看的原因为何：据班德亚说，罗萨伊特也在她们这一组。
“这是个好消息，他惹火了雷瑟塞亚。”班德亚轻快地说，“他说他至少一个月内都要和我们一组。我姐姐在药剂方面偏向于实用类，罗萨伊特却是个全才。”
费索迩伽注意到她用了“我们”，她觉得自己可能无意中交到了一个朋友。
“罗萨伊特的材料与药剂课成绩似乎很好。”她若有所思。
“哦，当然。罗萨伊特有个外号叫‘万种材料目录’——注意离那玩意儿远点，它有时会作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举动。”班德亚拉着费索迩伽小心翼翼地绕过了一株两人高的巨花，“如果不是性别天赋限制了他的发展，我相信去年他就已经通过正式法师考核了。你知道，唯一一个允许学徒介入的专修职业是药剂领域，他决定如果今年依旧考不上正式法师，那么他就转修药剂师。”
“真可惜。”费索迩伽谨慎地打量了几眼高大的花朵，沿着班德亚走过的痕迹前往她姐姐的所在——听说是在这一层的中央巨树下面。
“这没什么。他只是不幸生错了性别，又没有继承万能的天赋血脉。”班德亚的语气十分轻描淡写，“人类领域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人都在经历类似的不幸。不知道你在伏兰卡街上闲逛的时候会不会回头？我敢保证，假如你偶尔回头看看，你一定能收获不少叹息感慨的目光。”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不过我没怎么注意。我只知道，比起倒霉的小苏娅，我在这方面确实还算幸运。”费索迩伽耸了耸肩，“她是订婚后出生的孩子，凯斯克里认为这是丑闻，所以他决定把她留在家里，杜绝一切与法师塔接触的可能性。”
“真不敢相信……他在浪费整个人类领域的天赋资源。”班德亚差点被脚下一棵长着爪子的植物绊倒，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旁边一棵笔直的大树。
“你没事吧？”费索迩伽扶了她一把。
“感觉像是擦破了皮。”班德亚捏了捏手掌上一块蹭得半掉的皮，好像想看看能不能挤出血来，“然后怎么样了？”
“……她的天赋对泰伦特姆来说只是一般，至今尚未领悟任何斗气。”费索迩伽眼睁睁看着一点红色慢吞吞从班德亚掉皮的伤口里渗了出来。
“既然她是你妹妹……”班德亚皱着眉吹了吹擦破皮的手掌，“那么她应该还小，你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领悟斗气了吗？”
“我12岁领悟斗气，那是月历3009年。苏娅比我小三岁，今年正好12岁。”费索迩伽看着班德亚努力挤出更多的血隐约记得瓦里尔也有这个习惯。
“可以解释得更具体一些吗？根据这些就下定论似乎有点过于草率。”班德亚伸出舌头舔了舔伤口，“嘶，有点疼……”
“对于别人来说，只凭这些或许无法判断苏娅的天赋是好是坏……”费索迩伽慢吞吞地说，“但我的斗气比较特殊。我用斗气检查过她的身体状态，她要想领悟斗气至少还需努力四五年时间。”
“……真是不走运。”班德亚轻声说。血被舔掉之后很快又流了出来，她忍不住又舔了一次。
“大概是因为命运不会把所有好运都给一个人。”费索迩伽一晃神，不小心陷入了一大丛生有细密毛刺的细藤里，“苏娅在另外一些方面远比我要幸运。有时我都不太确定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它们似乎永远伴随着好坏两个方面，评价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哦……这倒像是真的——小心那些毛芽，它们总是热情过头。”班德亚看了她一眼，“我是说，如果你幸运，你现在就不会出现在法师塔，但如果你不幸……你也不会有机会来到法师塔学习。”她低头，小步跳过了一截粗壮的树根，“不过我不太确定命运是不是真的会平衡人类的幸运值……关于你和你的妹妹们……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个备受宠爱的妹妹——天赋千年不遇的那种。艾兰娜·泰伦特姆，人类领域天赋最高的孩子，她真的很有名。”
“……哦，我没想到她这么……有名。”费索迩伽从毛芽中解脱出来，视线扫过了树荫下的一棵龙鳞草，“艾丽的确是我妹妹。她比较……唔，比较得天独厚。”
噢，是的，得天独厚，费索迩伽想，她简直都快忘记艾兰娜那个幸运的孩子了——泰伦特姆家族最小的孩子、凯斯克里的小甜心、蕾因纳夫人的小宝贝。
她一步跳上巨木粗大的树根，暂时摆脱了地面五花八门的藤本植物。
比起被一棵龙鳞草打乱了全部生活的费索迩伽，艾兰娜的一切都像黄金一样稳定而闪耀——她拥有好得令人发指的天赋，拥有愿意把她宠上天的父母亲人；她可以在家族封地上无忧无虑地成长，也可以轻易获得所有她想要的实验材料。
艾兰娜不需要为获得食物和教育奔波劳碌，不需要背负家族责任的束缚，不需要为每天的学习苦恼，她甚至不需要像一般贵族少女一样为未来的婚姻幸福问题发愁——泰伦特姆家的婚生女向来只有一个未来：来到法师塔成为一名自由自在的索瑟瑞法师。
艾兰娜，艾兰娜……费索迩伽在心中默念妹妹的名字。艾兰娜的命运之线始终坚定不移地指向巅峰和自由，她拥有一切别人拼尽全力去抓却依旧遥不可及的东西。
“我姐姐说她在索瑟瑞城里看到过艾兰娜，传闻说她明年就会来法师塔。”班德亚说，“人们都说她是天才中的天才，我很好奇她是什么样的女孩。”
她的话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班德亚奇怪地看了费索迩伽一眼，发现她正盯着树荫下的一株龙鳞草，不知在想什么。
“那是龙鳞草。”她歪了歪头，“你和它有什么不解之缘吗？我记得伏兰卡的贵族教育里并不包括材料与药草。”
“我本来不可能记得它的。”费索迩伽耸了耸肩，“但它是一种高级血缘试剂的原材料。授予仪式之前他们说坚树皮歉收，要用高级血缘试剂代替普通血缘试剂，我一时好奇，就去查了一下资料。”
“哦……我听说过那件事。那可真是一场孽缘。”班德亚慢吞吞地说，“高级血缘试剂可以测出具体的亲属关系、双方的年龄和性别。而普通血缘试剂只能展现出是否有血缘关系……以及血缘关系的亲疏。”
“年龄和性别……呃，在一盆水里展现？”费索迩伽有些惊讶。
“……我没有见过，”班德亚沉吟，“书上说，年龄可以从某几种特定关系线的长度判断出来，而性别……好像女孩子的血脉线颜色会比较浅亮一些。”
性别……费索迩伽想起阿修尼娅的话，性别和追杀具有某种必然联系。
他们的讨论没有继续下去——费索迩伽看到巨树下一个二十三四岁的金发美人正在朝她们招手。她迅速把不愉快的思绪赶出脑海，跟随两位讲解者的脚步，再次将自己投入到无穷无尽的知识海洋之中。
材料与药剂课结束之后，费索迩伽迎来了学徒生涯的第一个长段休息。她带着诸多与艾兰娜、血缘试剂、材料和药效有关的思绪回到宿舍，发现书桌上多了一封信。
那封信的信封用叶徽之盾火漆封口，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致我亲爱的小斐卡：
塔克安萨瑞小屋，我请你吃午饭。
——没有署名。
费索迩伽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十分了，按照索瑟瑞过午不食的传统……
她把书放在书桌上，随手把短剑揣在袖子里，匆匆推开宿舍塔的浅绿色小门，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塔外。但不管她的速度再怎么快，当她来到塔克安萨瑞小屋的时候，分针已然不可避免地指向了数字10。
十分钟可以吃完一顿午餐吗？
她已经不想再考虑这个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chapter 3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