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chapter 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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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塔之内一片漆黑。
为芙拉日记耽误了五分钟，按照时间来看，她推门而入的时候课程应该正好开始。然而事实是费索迩伽并没有在塔里看到任何人——没有人，没有声音，有的只是一片黑漆漆的墙壁和空旷的死寂。
黑门在她身后合拢，最后一点光线被隔绝在影塔之外。费索迩伽再次环视四周，优秀的夜视能力告诉她这里确实除了墙壁之外什么也没有。就在她怀疑学徒们已被导师带到了其他地方的时候，四周的情况忽然变了——阴影在眼中渐渐拉长、凝实，光面移动拼接，粗糙的表面、光滑的脉络、枯涩的黄叶，轻抚脸颊的微风、婉转悦耳的虫鸣、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转瞬之间，她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丛林。
虽然是夜晚的森林，但良好的视力使得一切尽收眼底。费索迩伽觉得她现在的视角似乎有点怪怪的，仔细观察一番，又低头看了看，她发觉自己好像是变高了。
不，不是好像，现在她至少比平时高了十厘米，而且……
她看到了小臂上的银色软甲——这可不是她身上应该出现的衣物。
还没想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费索迩伽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是时候离开了。
于是她迈动脚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在一座没有路的原始森林里开始了未知的旅程。
不……不是未知。费索迩伽想起来了，她这是要去试炼。
——可是这不对劲，很不对劲……你是来上课的，怎么会是试炼？脑子里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我是来上课的，这节课是……是……她忽然发现她想不起课程的名字，但她却没有为失去这段记忆感到焦躁——与之相反，费索迩伽觉得自己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平和凝定，就像她从不会、也不可能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忧心。此时此刻她决定要去进行一次试炼，但即使是试炼结果本身也无法撼动她平静从容的心境。
成功抑或是失败，她并不在乎具体的结果。只不过现在到了应该做这件事的时候，所以她就去做了。
费索迩伽体会着这种奇妙的感觉，很快来到了森林边缘林木稀疏的地带。头顶一片庞大的阴影压下又抬高，背后忽然传来林木燃烧焚毁的声音。她下意识开启冥想，感知毫不费力捕捉到了至少数公里范围内的事物——小到一千米外断壁残垣上趴着的一只绿头苍蝇，大到头顶三千米高空中的那场对决……噢，是的，一场对决。
三千米的高度令高空中的龙与人类在地面生物的肉眼之中显得微不足道的渺小，费索迩伽没有抬头，但她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一场屠龙之战。这条龙通体漆黑，截去长长的龙尾身长约有一百二十余米，脊骨狰狞地顶出三根细长锐利的骨刺，看特征应该是刚成年的雌性巨龙。她的鳞片在阳光下微微泛红，属米西亚火龙种——这种龙的龙焰短促而散乱，温度最高的位置可以把人体瞬间烧成一坨惨不忍睹焦炭，最低的地方却连一块木柴都点不着。
龙的对手是一个血统仅苏醒四分之一的伪人类和一个全身罩在斗篷里的未知生物，伪人类初步判断为四十多岁的成年男性，穿一身亮银铠甲，手中一柄巨剑有两米多长。他不是法师，却毫无阻碍地漂浮在空中与龙族对峙，那个神秘未知生物则悠悠荡荡飘在他身后五十米左右——两人的体积与庞大的巨龙相比简直渺小得像两粒尘埃。
——这是屠龙之战……脑海里的声音被压抑到了极点，却依旧固执的不肯放弃最后的阵地——原来这就是……科斯加说过的……第一人称课程。
科斯加——一个具体的名字。就像一把解开谜题的钥匙一样，随着这位可敬可爱的泰伦特姆家庭教师被从记忆中挖出，费索迩伽忽然找回了自己全部的记忆：她名叫费索迩伽，现在正在上课。这节课名叫“人类的过去”，上课地点是漆黑一片的影塔。所以现在她并没有身处于丛林之中——这里没有泥土，没有树，没有巨龙，也没有伪人类和神秘未知生物。
费索迩伽在沉浑悠远的钟声中睁眼，身边是躺倒一地的学徒。
“欢迎回来，孩子们。”一个和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费索迩伽坐起身，看到黑暗的塔身里静静站立着一个穿一身亮银色法师袍的中年女子，“别在古人的思维中沉溺太久，我们已经下课了。没有提前到的孩子可能没听到我的解说，所以我会再为你们重复一遍。”她略微顿了顿，似乎在等待那些犹自迷茫的孩子从历史中清醒过来，“首先，我是梅德玛伊特导师，负责所有位于影塔的课程。这座塔由通晓一切过去的‘过去的大贤者’亲自建造，因此它能让你们亲自体验一些历史片段。
“课程不是由大贤者亲自主持的，所以我无法掌控任何具体细节——包括时间地点和记忆的主人。不过为了你们的健康着想，过去的大贤者已经抽走了所有极恶过去，因此，你们不用担心看到某些内心扭曲的穷凶极恶之徒的记忆——我知道那东西有多可怕。
“关于体验记忆的规律……”梅德玛伊特故意放慢了语调，“唯一已知的提示是：初入者一般容易看到与自己最相似的一位先祖的记忆。我猜，我们大多数人的祖先都不是什么闻名遐迩的英雄传奇……”梅德玛伊特笑了笑，“所以这次的课后任务是写一篇历史猜想——根据你们所感受的内容。孩子们，记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历史的真实就隐藏在种种细节之中。
“最后，下一节课的上课地点是生命塔，就是你们第一次去宿舍塔时经过的那个充满植物的塔楼。”她用一种轻松愉快的语调为这节课画上句点，“还有什么问题吗，孩子们？”
“我有个疑问，梅德玛伊特导师。”费索迩伽缓缓说道，“我觉得我只在记忆里度过了短短五分钟，可这里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噢，孩子，你真问到了点子上。”梅德玛伊特愉快地说，“在记忆里度过的时间取决于回溯者本人的能力、历史人物的能力和回溯本身的难度。让我们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如果你是一只蚂蚁，而你的回溯对象是一只生活在五百年前的巨龙，那么很遗憾，你可能只会感到眼前一花……然后就回到了我们可爱的影塔。”
“也就是说，增强我的能力，选择能力差的回溯对象，或者拉近回溯年代——这些都可以延长我在记忆里停留的时间。”费索迩伽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的。”梅德玛伊特点了点头，“说真的我很好奇，能把两小时缩成短短五分钟……如果不是你的祖先太厉害，那就一定是与你相似度最高的那位祖先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依照常规标准——也就是回溯者与回溯对象能力相当时，五分钟离不可回溯只有五十年的距离。”
“可是如果是这样……我有一个问题。”黑暗中传来了另一位学徒的声音，“我们能不能用两小时经历更长时间的记忆？”
“答案是不能，孩子。”梅德玛伊特答道，“即便你是巨龙，而回溯对象只是一只蚂蚁，你也不可能停留比两小时更多的时间。”
人类的过去课最终被学徒们的讨论延迟了十分钟。当费索迩伽蹬掉靴子脱下外衣开始享受日落时分的私人空间时，怀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五点二十五分。
没有晚餐的黄昏分外清闲，她凭着脑子里对屠龙之战那部分史料的记忆完成了梅德玛伊特导师的课后任务。在这期间她的书桌上又新增了一个法师塔特产防火烛台：该烛台使用的蜡烛是特制的，与烛台上的魔文组合后，蜡烛燃烧释放的能量几乎完全被用于照明。使用者可以随意把羊皮纸放在烛火上烤，却不必担心纸张被火点燃。
费索迩伽把手指放入那团烛光中试了试：这玩意儿的温度似乎比体温还低。
写完历史猜想后，她玩了一会儿烛台，然后拿出了芙拉日记和闲置着的另一本空白笔记本，在笔记本的扉页上用精灵语写下了一句话：我相信命运是存在的。
笔尖划动，费索迩伽熟练地勾动手指和手腕，把记忆里看到的龙与人对峙的场景画在了笔记本的第一页。然后她在图画下面加了一行精灵语注解：月历2437年，屠龙之战，刚成年的雌性米西亚火龙，未知生物，四分之一血统苏醒的伪人类。
对物种的判断不是她自己的知识，应该源自于那段记忆的真正主人。费索迩伽想起那毫不费力的千里感知，忍不住对百年前的历史浮想联翩——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她的祖先是个十分强大的法师。但是她穿着银色软甲，所以应该具有一定的武者能力。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是一位女性，而且皮肤是黑色的。
和她最相似的一位祖先……费索迩伽单手撑着脸颊，盯着笔记本上的图画陷入了深思。
出乎意料的追杀，神出鬼没的阿修尼娅，每次深入漆黑山腹都会出现的隐隐躁动，日记本提到的造神计划，先祖记忆里的不知名试炼，屠龙之战的真实情况……当然，还有冥想和规则的秘密。
未知事物越来越多，而你还在原地踏步。费索迩伽心中渐渐升起一种急迫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chapter 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