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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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师塔的宿舍颠覆了费索迩伽对“房间”一词的惯常认知。
浅绿色小门后只有一个可容二十余人落脚的平台，剩下的都是空荡荡的空间——这座宿舍塔的内部竟完全是空的。费索迩伽甚至可以看到大概相隔五百米远的高塔另一侧内壁上趴着一只褐色斑纹小壁虎，因为她和它之间没有任何遮挡物——连地板都没有。除了高塔内壁之外，这里只有石台。无数圆形石台悬浮在空中，上面有着或透明或漆黑的倒“U”形圆罩，还有几个石台只能看到罩子。费索迩伽最初以为这些罩子是多出来的，后来仔细看去才发现它们其实也和石台相连，只不过那些石台不知为何呈现为透明状态。
“这是神灵的杰作。”卡亚轻声说。
没有人能质疑她的话——一整个掏空的只有外墙的塔壳，没有倒塌，没有倾斜，没有裂纹，甚至它还被用于居住——这种事非神力不能解释。
“酷毙了……”雷瑟塞亚惊叹地咂了咂嘴，“这可比实验塔那几间无聊的卧室刺激多了。”
“问题是我们要怎么过去？”拉梅尔脸色发白，“这里可是八层，我们和石台中间什么都没有。”
“而且还有高度差。”费索迩伽冷静地分析，“最容易抵达的石台位于我们斜下方三米处，我有把握能跳上去，并且可以继续跳跃到另外至少五个石台上。但是这里还有两千多个无法触及的石台，而且法师塔不可能让所有人都用跳的。”
“所以你的结论是？”雷瑟塞亚挑了挑眉。
“我认为石台移动起来可能要比我们方便得多。”费索迩伽笑了笑，“我是说，既然它们可以轻而易举悬在空中，那么可以随意移动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不是吗？”
“完美答案。”卡亚平静地说，“现在请你们拿出荣耀徽章。地面上有一些七芒星凹槽，把徽章扣进去发起冥想，法师塔会为你选出最适合你的石台。”
雷瑟塞亚迫不及待照做了——费索迩伽怀疑这会是她今天唯一一次兴高采烈遵照卡亚的话做事。她看着拉梅尔也掏出徽章扣入地面，忍不住多问了卡亚一个问题：“卡亚导师，如果有多个人同时召来了石台……房间难道不会弄混吗？”
“不会。”卡亚摇了摇头，“每一个石台的外壳都只有主人才能开启。每个人的感知只能对应一枚徽章，相应的，每一枚徽章也只能对应一个人的感知。徽章和感知的组合是法师塔辨识身份的重要依凭之一。
当你拿起一枚徽章并成功使它记住了你的感知特点，它就会改变颜色，并且从此以后只因你一个人的感知发生改变。同样的，当新学徒把徽章扣入地面的那一刻起，属于她的石台就已经把她的徽章和所对应的感知记录下来了。每个石台同样只会为一位主人服务——除非主人死亡或者被大法师塔除名。”
两个石台以匪夷所思的灵巧与平台接轨，雷瑟塞亚和拉梅尔很快就找到了各自的宿舍。费索迩伽掏出自己的徽章，却没有急着召唤宿舍平台。
“卡亚导师，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只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她斟酌着开口。
“这要取决于具体是什么事了，姑娘，不同的事办起来花费的时间也有所不同。”卡亚向来无焦距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聚焦了一下。
“我有一匹马，她现在在雷德里拉小屋的马厩里。”费索迩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脾气不太好，而且喜欢偷吃东西，可是索瑟瑞似乎没有马夫，所以我得亲自照顾她。雷瑟塞亚说这件事可以请导师帮忙，所以我想问问您有没有时间帮我去雷德里拉把她带过来。”
“哦，举手之劳。”卡亚点了点头，“我会把她放在塔顶花园里。那边有法师塔的地图，你可以在那里找到通往塔顶花园的路线。”
费索迩伽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了过去，浅绿色小门旁边的墙上确实刻着一副类似于俯视图的东西。
“非常感谢。”
“这个动作。”卡亚把右手按在心口上，“如果你要表达对帮助者、授予者或者解惑者的感激——这就是法师的感谢礼。”
费索迩伽按住心口向她行了一礼，终于安心拿着自己的徽章召唤石台去了。
石台与石台之间并无造型上的不同，费索迩伽的石台也不例外。她伸手碰了碰石台的黑色外壳——触手冰凉坚韧；用力按一按，似乎还隐约有点弹性。她在石台侧面找到了一个七芒星凹槽，正好可以把荣耀徽章放进去。徽章进去之后，凹槽外出现了一层和黑色外壳一样的薄膜，将徽章罩在了里面。费索迩伽再次伸手碰了碰外壳，这次她的手直接穿了过去。
她走进宿舍，不由再次为法师塔的鬼斧神工深深叹服——外表看上去最多只有十平米左右的圆形石台，其内部却藏着一间一百平米左右的大房间。从外面看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外壳，从里面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她刚好看到卡亚离开宿舍塔，浅绿色小门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以费索迩伽的耳力竟然什么碰撞声都没听到。
看来外壳有隔音功能，她想。不过这里离平台太近了，最好能去高处看一看。
雷瑟塞亚的石台已经高高飞了起来，她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外壳和石台都调成了透明的。和雷瑟塞亚的毫不在意相反，拉梅尔的石台谨慎地降到了更接近地面的地方，石台维持着原本的颜色，外壳则由最开始的透明调成了隔绝外部视线的黑色。联想到荣耀徽章的使用方法，费索迩伽对着石台和外壳发起了冥想——这两样东西的温度是出乎意料的温和，倒是房间里有个凉飕飕的东西，方方正正宽阔平坦，上面还落着温度稍高一些的几样物体……唔，似乎……是床？
费索迩伽把感知集中在石台和外壳上，当初推开蓝门时的感觉再次重现——细小的粒子在感知中加速蠕动，不过与蓝门的重量变化不同，石台和外壳带给费索迩伽的感受是一切尽在掌握。
——她可以控制它们飞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可以控制它们的颜色变化，甚至可以控制对它们的形状进行小范围微调。
她控制石台飞上大约十二三层的位置，斜下方有一位学徒正躺在自己全方位透明的宿舍里呼呼大睡。费索迩伽刚飞上来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位的存在，无意中瞥到对方大大咧咧骑着被子的睡相，不禁脸上一热，控制着自己的石台又升高了几层。
仔细确定过石台周围确实没有全透明的邻居，费索迩伽这才有空认真打量自己的宿舍。此时此刻她脚下正踏着一小块可供换鞋的空地，上面摆着衣帽架和鞋架。除了这一角小地方之外，其余地面都铺有纯色无花的浅棕色地毯。除了地毯之外，这间房间看起来完全与舒适无缘：它的边角处摆着一张横躺竖躺都可以睡三人有余的半圆形石床——没有铺任何东西的、只放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的简陋石床。除此之外，费索迩伽连一张桌子都没有看见。
不管怎么说，这里至少应该有一张书桌。她伸手摸了摸下巴。法师塔似乎并不缺纸，也就是说导师们很有可能会给学徒们留作业。费索迩伽至今记得小时候那位家教先生给孩子们布置作业的情景，阅读书籍，论述分析，发表看法……她和瓦里尔的精灵语教师更是抛下了一整部《精灵修辞》，要求他们对里面的修辞手法进行分类论述。
她正想着，床对面就出现了一张带书架的书桌和一把木椅。书桌上放着羊皮纸、墨水和一本书。它们出现得极其自然，仿佛这一切本来就是理所应当，它们一直都在那里，而费索迩伽的思考只是使之现形。
费索迩伽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惊讶了，她脱掉那双泥里来水里去的靴子，踩着柔软的地毯来到桌前，桌子上那本书正是《精灵修辞》。这本书看起来就像新的一样，翻开书页还能闻到隐约的墨香。
她放下《精灵修辞》，在脑子里默念出了另一本书的名字。这次她眼睁睁地看着精灵修辞上方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轮廓，紧接着就像有人拿着显形刷刷掉了一层看不到的隐形粉，颜色、封面图案、标题一一浮现，正是她默想的书——《哈克赛笔记》。
拿起那本《哈克赛笔记》翻了翻，这次书页上出现了明显的旧痕，不再像前一本那样崭新得令人惶惑。排除掉自造物的可怕想法，费索迩伽暗暗松了口气。她刚刚的举动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想：这些忽然出现的书应该是来自法师塔内部，而非凭空创造的产物。
书上的旧痕证明了她的想法：这些书应该有固定的来源，比如一间种类齐全、书目繁多的巨型图书馆。
崭新的《精灵修辞》几乎不能证明什么，这本书本来就属于比较冷僻的类别。它主要讲述的是精灵语中的各种高级修辞，仅仅学习精灵语绝对用不到这本书；而如果要研究精灵语的语法，高级修辞中又大部分都是不符合正规语法的通常被称之为“特例”“例外”“非常规”“文学艺术化”的东西……总而言之，除非专门研究精灵文学，无论是学语言还是研究语法它都完全派不上用处。
而《哈克赛笔记》就完全不一样了。费索迩伽特意挑了这本书验证猜想，因为这本书是人类领域家喻户晓的名著，在法师塔这样的公共场所中依旧保存如新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她摸了摸手中书的封面——法师塔这本仅仅是有旧痕而已，已经算是保存十分完好的了。泰伦特姆王都主宅里的那本已经被几个孩子彻底翻烂，中间丢页折痕不计其数，其破损程度可令读者一头雾水晕头转向，完全看不懂哈克赛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撕书这种事他们这几个贵族后裔确实不大下的去手，丢损的那些书页主要是管家之子莱多尼的杰作。不过最后承担责任的依然是她这个倒霉的恶魔之子——没办法，仆人的孩子根本不被允许触碰书籍，不管是私自把书给仆人还是撕毁珍贵的书籍，这个黑锅总得有人来背。
彼时费索迩伽是家中最受排斥的对象，诸如黑锅这样的东西大家自然都是默契无比有志一同往她身上扣的。她对这类事情印象最深的是，这些黑锅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成为她童年生活永远无法洗掉的真实污点，每次一发生矛盾就会有人理所当然把这些黑锅当成她本人做过的事揭发出来，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似的。
费索迩伽摇了摇头，没有让不愉快的往事在自己脑子里停留太久。她把书放下，拿起那瓶墨水晃了晃，墨色的液体在瓶壁上漾出了一层层深浅不一的黑色。
应该是53希尔一瓶的普通墨汁，对法师塔来说价格刚好。
一张纸条忽然从她眼前飘落，费索迩伽顺手把它捞到手中，发现那上面用极为规整的字体写了四行信息：
时间：下午三点
内容：基础课
地点：大法师塔四层圆形教室
发起者：卡亚·撒格蒂斯·诺克斯
这大概是法师塔用来提醒学徒重要事件的纸条。对于一位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新学徒来说，课程安排自然也在其列。盯着这张字条看了一会儿，费索迩伽想起罗萨伊特曾说过今天下午会有一堂卡亚导师的基础课……她掏出怀表看看时间，现在才七点刚过，离第一堂课还很遥远。
但是现在她饿了，她需要吃饭。费索迩伽摸了摸肚子，那次错过午饭可真是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chapter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