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老》禄小言

13、第十三章 燕平庄婚宴

　　于是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沐攸辞背着包袱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趁着夜色翻出锦绣山庄的墙，并追上了一早出发停在半路等她的恪大帅哥一行人。
　　没过几天，锦绣山庄庄主的义女因为白庄主不同意她私下谈恋爱要棒打鸳鸯，当即拍桌和义父一刀两断，追着同样丰神俊朗的绝世美男子情郎一路私奔而去的消息立即在各大江湖八卦小道上传了个遍。
　　“反正他都不要你了，甩了他吧。”林邵桐听到第一百零八个极其离奇却没人知道其实是最接近真相的八卦版本后十分激动的冲着沐攸辞感慨道，随即收到某人大白眼无数个。
　　被甩的明明是我好不好，让你再揭我伤疤，可恶。
　　江湖这些年果然太平静了吧，自己这样的小角色也能红遍一条街啊。
　　看来，这些日子，为了江湖伟大的娱乐事业，她也算贡献了一份不小的心力……

　　正气鼓鼓的跟在恪非临后面，却突然看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似是从主人跟前得了令，一路小跑着跑到了他们面前，有礼的鞠了一躬。
　　“这位公子可是姓恪？”小厮唇红齿白，倒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何事？”恪非临冷冷看了他一眼，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俊脸。
　　“我奉我家主人的命，请公子与诸位朋友去庄上一聚，过几日，还请赏光参加我家主人的婚宴。”恭敬的递过一份请柬。
　　“你家主人是为何人？”一双深邃漆黑的星眸平静无波，却似能将人完全看透。
　　“家主燕平庄庄主燕肖。”小厮垂着眼，认真答道。
　　“知道了。”接过请柬，微一颔首。
　　又装酷，沐攸辞在后面偷偷默默不平着，这张脸的表情未免也太不丰富了，人家可是大喜的日子，就算不指望他能笑一下，也该和气点不是。

　　随着小厮一路来到燕平庄前，便看见一个芙蓉佳丽婷婷立在门处，眉目婉约，盈盈一笑，皓齿朱唇：“我当初就说过，婚宴当日一定宴请公子，如今刚好在市集巧遇，自然不能不倾情相邀。”
　　沐攸辞上下打量她，原来是熟人啊，还是个大美人嘛。
　　“不敢。”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面色平平道。
　　“公子可真是见外，想当初多亏公子仁义，轻禾可是一直都感恩在心。”说罢便走上前来，双手扶上轮椅后背：“今日能许得燕庄主这样的好人家，也都是公子的恩惠。”

　　“什么意思？沐攸辞偷偷戳了戳身边的林邵桐：“敢情你家公子还当过红娘？”
　　“呸。”林邵桐轻啐一口，神色尽是愤懑不平：“早知是娶这个女人，决计不会接下燕肖的请帖。”
　　“怎么？你和她有旧仇？”
　　“她原是公子的未婚妻，却攀上了更好的靠山，单方面毁约，还极尽言语羞辱，只道公子是个残废，配不上她，当初看上慕云阁势力硬凑上来的可是她自己，若非这是她父亲亲下的婚书，他老人家又于我们有恩，需得照顾颜面……本想等风波过去，也莫要耽误人家女孩子一生，却偏偏她赶不及要倒打一耙，竟然故意给公子下烈性毒药，还特意让自己的父亲来敬酒。”说罢，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又不能即刻发作，只是把关节捏的吱吱作响。

　　沐攸辞有些愕然的睁大了眼睛。
　　恪非临……莫说烈性毒药，便是烈酒怕也不能多沾，纵然内力深厚，削骨蚀心之痛，如千针密遍全身每个角落，怕比毒药发作更让人痛苦百倍。
　　偏偏他又是个极端隐忍的性子，必然解过毒后也只是把自己关起来独自承受剩下的一波波疼痛来袭，那样的日子，会有多难熬？
　　九死一生，大概也莫过于是。

　　“公子也要早早定下人家才好，免得蹉跎韶华。”安轻禾并不知被赵平阳抢去的便是此人，一边推起轮椅，做出淑良贤德的温软样子，一边神色却带着些许嘲笑。
　　这样的废物，纵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却永远只能呆在这小小的轮椅上，又有哪个女子甘愿一生就这么伺候着，虚掷青春？
　　恪非临薄唇紧抿，却没有理她。
　　若是从前，他必然冷哼一声，不轻不重的反驳回去，现在，却突然没了那样的心思。
　　什么也不能做，便也意味着，能爱，却不能给。
　　因为给不起，便只能远远在一边看着，连争夺的机会也不曾有，便注定是个输家。
　　不甘心。
　　却给不起想要给出的幸福。
　　指节握出一片青白，眸色沉沉难辨：
　　九殊草……

　　沐攸辞见没人答话，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什么话，这么一枚大帅哥，竟然被说得没人要一样，一个个还都保持沉默个头啊。
　　于是，反应快过思考，她一已经十分没有逻辑性的跳出去了：
　　“什么早早定下人家，你没瞧见他已经成亲了吗？你自己都还没能嫁出去呢还在这边操心别人娶二房的事！看什么看，本小姐就是！你待怎样？还不把爪子从我家相公轮椅上拿开！”

　　恪非临有些错愕的睁大了眼睛，等明白过来，随即又恢复了那张面瘫脸，却忍不住有狠狠扶额的冲动。
　　她真的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就算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也实在……

　　太过胡闹。

　　安轻禾也是被吓了一跳，而后仔细瞧了瞧这个突然瞪着眼睛蹦出来的小丫头。
　　不施粉黛，眉清目秀，灵动出尘，倒也算有得倾城容颜。
　　就是性格与长相……
　　似乎不大般配。
　　这样的女孩子，会甘心嫁给这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不过，瞧她怒气冲冲的样子，倒的确有几分像是听到别人要给自家相公说亲，急红了眼的新婚小娘子。
　　心下犹疑不定，倒是真的乖乖松了手，要把轮椅转交给她。

　　“哼。”狠狠斜了她一眼，沐攸辞一把抢过手来，竟就大摇大摆的无视新任庄主夫人直接进了山庄。
　　什么嘛，看看看，需要盯着她看那么久吗？
　　她不就说了句……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成亲……二房……相公……
　　惨了，她好像因为一时冲动，说错了什么很严重的话……貌似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小攸，我有一种预感。”林邵桐凑上前来，十分认真的看了看发泄过后已经完全处于大脑当机状态的沐攸辞，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今天过后，那个传遍大街小巷的流言很快就会被坐实了，而且，”
　　他顿了顿，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什么早已珠胎暗结，什么家门不幸暗遣出门会传的更加离奇更有看头。”
　　“林邵桐。”一侧传来恪非临沉静的嗓音，却让正在眉飞色舞的某人结结实实出了一把冷汗。
　　杀气，绝对有。

　　“几位就请在聚贤苑小住，几日后等人到齐，再来参加我与阿肖的婚礼。”随行至一处院落，安轻禾温和说道，似乎并不生沐攸辞的气，也未曾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刻薄，只当一切并未发生一样。
　　这个女人真是太厉害了，沐攸辞暗暗咂舌，却还是没法用同样的语气回复她，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也只得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却是恪非临微微点头示意了，因为仍是面色无波，倒显得度量涵养好上很多。

　　原来面瘫还有这样的用处，沐攸辞扁扁嘴，暗自嘀咕，下次我也学学看好了。

　　在燕平庄闲来无事，沐攸辞便常常四处转悠，期间见过燕肖几次，是个谦和有礼又不失雍容之气的人，但因为未来庄主夫人的缘故，她还是在心里偷偷给他扣上了伪君子的帽子。
　　穿过羊肠小道，便是一处亭榭隐在假山之中，她沿着青砖而上，立在亭里，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实在是赏心悦目。
　　远远的，沿着小道走过一个人来，绿衣双髻，举手投足，扶摇弱柳般动人。
　　沐攸辞揉了揉眼睛，当即十分高兴的向下面招手喊道：“小烟，小烟。”

　　柳如烟抬起头，见到沐攸辞，先是一愣，随即十分欢喜的一路小跑溜上假山来：“小攸，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做客参加婚礼的呀，你呢？”
　　“你知道公主被劫的消息吗？”
　　“当然知道。”
　　“刚好我有个表哥是江湖中人，我怕被皇上迁怒，就拜托他帮忙连夜逃了出来。”拉着沐攸辞在亭里坐下，娃娃脸上满是遇到故人的喜悦：“反正在哪里做婢女不都是一样？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你。”
　　“是啊，我也没想到。”沐攸辞高兴道。
　　“可惜，我正要去帮忙布置新房，晚些日子再去找你可好？”抬眼看到不远处一对婢女路过，冲自己摇手，柳如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嗯，反正我还要在这里住上些日子，到时候介绍我的朋友们给你认识。”
　　“朋友们？”
　　“是啊，别担心，都是很好的人，你见了就会知道了。”沐攸辞眨眨眼，笑吟吟的推了推她：“快去吧，莫要让别人久等。”
　　“那我先走了，改天见。”
　　“改天见。”一蹦三跳跑到亭口，冲下面挥挥手。

　　这家伙，还是那么爱装，瞧那副楚楚动人的样子，分明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嘛。
　　某人笑着撇撇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同她一般，在外人面前十二分的一本正紧。
　　只在亲近的人面前翘起尾巴，不再遮掩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