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尽已皆愁》慕习羽

3、第三章 人情冷暖

　　还是不习惯和胡家人一起用餐，一日三餐照例送到我的房间里。圆桌上放满了各式精细的食物，小橘拿着筷子每样一个夹入我的碗里。拨弄着碗里的东西，感慨着自己的奢侈浪费，夹起一个放入口中咀嚼，香味立刻在口舌中漫散开来，挑逗着食欲，我愉快的享受着这全天然绿色的美味。
　　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拉住站在我身边的小橘，“你坐下和我一起吃吧，好多的，我一个人也吃不下，浪费多可惜啊。”
　　不可思议写满了她小巧可爱的脸，挣扎着摆脱我的手，“小姐，小橘谢谢您的厚爱，但是主仆有别，这是万万不可的。再说，等小姐用完餐后，小橘自会去用餐的。”
　　“我不管，你以后就陪我一起吃吧，我不习惯一个人吃饭的，有你陪着我可以吃的更多也说不定啊。”我宠溺的看着她，她的灵巧和贴心让我打心底想对她好呢。
　　不知何时，她圆圆的大眼睛里已经注满了泪水，一个不留意就会滑落。我吃惊的想着难到我哪里说错了吗？突然她在我的面前跪了下来，“小姐对小橘的好，小橘铭记于心，只盼小姐能快快好起来，和以前一样……”
　　“现在的我不好吗？”我有些失神的问，虽然知道自己是个顶替的，但还是不愿听到否定的声音啊。
　　“不是的，现在的小姐也很好，只是现在的小姐不常笑了，总是深锁着眉头，这样子小橘看了很难受啊，如果小姐有什么苦可以和我说啊……只要能让小姐开心，小橘可以做任何事的。”一句温柔的诺言凝聚了千言万语。
　　我抚去她的眼泪，拉她起来，“我答应你，以后开开心心活着，现在来陪我吃饭吧！”一筷子菜已经送入她的口中，看着她又要涌出的泪，我故作生气的说：“再哭我就不饶了哦。”
　　“小姐还是和以前一样，生气总也装不像。”破涕为笑的小脸，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一定要尽力让周围的人幸福，这不仅是为了那个香魂已逝的胡莘钰，也为了报答他们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爱惜。

　　我努力适应着这里的生活，家人的宽容给了我很大的安慰。这天，我在屋里看小橘做女红，别看这个丫头才十四岁，可那双手灵巧的让人妒忌，同一个花样，我照着李妈妈的指导绣出的样子和她绣出的那真是天壤之别，有时天分这东西由不得你不叹服。这时，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小姐，老爷请您去前堂，大老爷来了，说是要见您。”极有条理的说完，站着等我回话。
　　“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我应着，心里却压抑起来，也许是做贼心虚，我很怕见现在的父亲，此刻又来了个大老爷，也就是那个传说中权倾朝野的丞相。不放心的来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娇容，拿起梳子，梳理略有松散发髻。
　　小橘看出我的不安，“小姐，大老爷是来探望小姐的，也许……会再提那件婚事……但是老爷一定不会应的……”知道她的担心，我苦笑一下，她不懂我真正的担心。其实我是怕那个叱咤风云的叔叔会不会火眼晶晶一眼看出我的伪装？而后又想，就算看出不妥又如何，他又不是道士，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妖孽啊。想到这儿，我挺了挺胸带着小橘向前堂走去。
　　前堂我从未去过，如今看来倒是气派的很。无论是赤红的梁柱还是厚重的红木家具无不述说着主人家雄厚的实力。在首位上坐着一位大约四十七八不怒自威，个子高，身形精瘦的男子，他的左下手的位上坐着父亲。
　　我径直走上前，曲膝行礼，“叔叔，钰儿给您请安。”
　　“起来吧。”没有音调的起伏，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叔叔吗？
　　我瞥了一眼父亲，自从那天“不认亲”后，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呢。相较于那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父亲是那么的云淡风清。
　　“你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吧？”虽是询问，却语气霸道容不得人反驳。
　　“是的，这些日子调养的差不多了，谢叔叔关心。”不卑不亢的回答，让对方不由的皱起眉来。
　　“看来是养的不错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前些日子我与你父亲商量过的，关于和御史大夫陈大人的公子的婚事就这么定了，过两天他们就会把聘礼送过来，你就在家安心休养，待嫁吧！不要再给我生出什么事端来。”冰冷的声音里透着威胁。
　　我转头看向父亲，他黯然的看着门外发愣，想来他也无力改变什么，要不那天也不会发出那样的声音了吧。对他，我充满了怜悯，做为一个父亲却无法保护自己的女儿，只能屈从于淫威下，想来他的心情也不会好受吧……
　　“叔叔，钰儿有一件事始终不明白。叔叔已经权倾朝野，普天之下除了当今圣上，又有谁可以奈何您？为何还要用钰儿来拉拢权贵呢？”料到他听了这话一定会惊怒，但我无惧。
　　“大哥……”听到父亲的叫声，随即下腭传来的剧痛，使我皱紧眉头，可是眼睛还是直视着他。他眯起的眼睛透露出危险的信息，但我赌得起，他舍不得杀我，不是因为我是他的血亲，而是因为我还有利用的价值。
　　“哈哈……，钰儿这病怕是不轻吧！我胡某需要拉拢人吗？放眼天下有几个可以入我眼的？姑念你年轻妄言，这次就不追究了，若有下次，即使我是你叔叔，也决不会手下留情。”手下加重的力道是警告。
　　我揉着吃痛的下巴，看着这个狂妄暴虐的男人，心里想着：你如此跋扈，长此以往圣上如何容你，不知道哪天安你个罪名，把你灭了，看你还能嚣张几时。想到这儿，我突然记起了什么，现在是大明朝的洪武十三年，他是胡相，岂不是就是胡惟庸，那么今年他不是就要被定为逆贼灭九族了吗？
　　“哈哈……”我娇笑着走近他，“叔叔的话钰儿都记住了，钰儿的身体着实要好好养养，怕是需要好些时日呢！钰儿是胡府的人，怎能以带病之躯嫁入夫家给胡府丢脸？望叔叔能将日子往后延些，待钰儿康复后，一定欢喜待嫁。”美人的笑容对任何男人都具有感召力，这个精明的男人，若有所思的端详着我，猜度着我前后的变化，但目光已不似方才那般犀利。
　　“欢喜待嫁吗？好，我就依了你。真正是红颜祸水啊……哈哈……” 看来我的回答还是让他满意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嘴角浮出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其实闪现结局的那刻，我的心都快要停止了，九族啊，这里的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包括本不该属于这里的我。我很快就要再死一次了，无奈的想着，命运真是捉弄人啊，多活的这几个月其实是我赚到的不是吗？但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那么无辜，为了这个权利熏心的疯子而丢了性命不值得。我该现在通知他们吗？他们会信吗？
　　感到被细心的拥入怀里，才发现父亲不知何时已经在面前。“你如果不想嫁，爹可以让啸儿带你走，只要你幸福就好……”低低的声音坚定有力，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猜得到，因为父爱不管穿越几千年永远只有一种解释。
　　“女儿嫁……爹，不用担心的。”我平静的表达着自己的观点，“女儿不会让爹和娘为女儿伤神的，所以……对我……爹也不用觉得亏欠了什么。”
　　我向父亲屈膝行了一个礼，然后快步走出了前堂。其实他没有做错，只是做的晚了，这样的决心如果早早的定下，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