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尽已皆愁》慕习羽

2、第二章 她的曾今

　　自此之后，胡府上下都知道了，家里的小姐自投湖自尽被救起后，醒来就得了失意症，府里每个人看着我的表情里都夹杂着一份怜悯。夫人每天都来我的房间，讲故事般的告诉我关于那个她曾经的事情，从小时候的娇俏可爱到长成少女后的秀丽袅娜，她的每个变化，每个心思都被母亲收入心里。这样的母爱我也有的，可惜不在这里……此刻，我的妈妈正以如何心情面对着我的离去？这个问题每每想起来都会使我揪心……
　　我沉默迷茫的表情让她停止了讲述，她看着我，细心的梳理着我耳旁的乱发，耐心的说：“娘知道，钰儿一定是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不用心急，慢慢来……”。我点点头，不再多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残忍，如果我早早告诉她，你面前的这个“女儿”身上流着你的骨血，但却依附着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她会怎样呢，还会像现在这样周身充溢着无法化开的悲伤吗？抱着希望痛苦总比彻底绝望来的幸福……
　　小橘扶着我坐到梳妆的镜子前，我还是无法克服看见镜子里那张脸时的恐惧。强迫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颤抖的伸出手扶向陌生的眼，陌生的鼻，陌生的唇……这是“我”啊，多么细致的五官，天生的一派风流聚于眉稍，万分风情流转于眸间，苍白的脸颊反而更衬托出弱风扶柳之姿，“红颜薄命”多么名副其实……
　　“为什么我会投湖？”我问向看着我发呆的小橘。这几天来，夫人带着我回忆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但却绝口不提这次事故的起因，这让我觉得大家都在蓄意隐瞒着什么。
　　“小橘不知道……小姐，你不要问了，问了小橘也不会说的” 她的回答加深了我的疑虑，“小姐……既然都忘了，就不要再去想了，这样不是很好吗？何必再让自己伤心呢……” 担心的语气让我觉得温暖，真诚的关心啊，现在幸福着的是我，要感谢的应该是“她”吧……“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可以放心栖身的地方”，我在心里默念。
　　“小橘，我只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变得现在如此狼狈。即使那是一段不堪的过往，但如今已物是人非，我仅仅只是在收拾遗落的记忆罢了，不会在陷入其中了，你放心好了。”我保证着握住她的手，希望我的坚定可以传达给她。
　　她迎上我的眼睛，在探究我的释然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良久，垂下了眼眸。“其实，夫人不希望小姐再想起那件事的，怕小姐再做糊涂事……”她望向我，等待着我的承诺。
　　“不会了，我发誓。”我微笑着打消她的顾忌。
　　“哎……”她轻叹着，把事情娓娓道来，“夫人的外甥，也就是表少爷，和小姐从小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不觉长大后，感情渐渐变成了男女之情。可是婚姻大事岂容自己做主，我们胡府虽算不上皇亲贵胄，但也是名门望族，小姐的婚姻连老爷夫人也不能擅自主张的，一切都得由大老爷做主。不久前大老爷说要把小姐许给御史大夫陈大人的公子，您誓死不从就投了湖，幸好被及时发现了，要不……”讲述这段历史时，她的神情黯然，想来她和她的小姐感情很好。
　　“大老爷就是娘口中的大叔叔吗？”我细问，对那段儿女情，我不想知道太多，但对那位如此强制的大老爷还是很好奇的。
　　“是啊……我们大老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胡相呢，普天之下除了当今圣上，有谁敢得罪我们家大老爷。”自豪而又略带势利的语气，从这个小丫头口中说出，总让人无法生气。看来不管到哪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永远都不会错的。
　　“那如今是哪朝哪代呢？”对有这么个亲戚，我有些激动，怎么说也算个高干子弟了，这在我自己的世界是可望不可求的呢！
　　“小姐，您这次真是糊涂的厉害了。现在是大明朝，洪武十三年啊……”说完无可奈何的看着我。
　　“洪武十三年？胡丞相？”我重复的念着，有一些转瞬即逝的念头就是抓不住，没由来的担心起来。
　　见我喃喃自语，小橘生怕我又发了什么糊涂心思，赶忙打断我，“小姐，时间尚早，去花院里走走吧，不要旧伤未愈又憋出病来了。”话还未完，已连扶带拖的把我往屋外拉去。

　　阳光很舒服，轻风微微，花香清馨，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嘴角扬起笑容，满园春色让我暂时忘记了处境的艰辛。我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欣赏着沿途的花木。贪婪的想把这美景细细揉碎了，装入眼里带走。
　　远处飘来若有若无的笛声，虽然不懂音律，但还是可以听出丝丝怨恨和悲伤隐在飘忽的旋律里。不由停住脚步，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小橘看我停下专注的听笛声，立刻紧张起来。
　　“小姐，园子大着呢，往前去吧，不然怕是天要黑了。”催促着我迈步。我奇怪于她突然的慌乱，“就听一会儿，你知道吹笛的是谁吗？”我淡然的问。好一会儿都没有回答，不由看着她，“是表少爷，吹笛子的是表少爷。他不久就要去郑州了，据说大老爷给他谋份差事。”
　　“哦……我们走吧。”怪不得她那么小心了，原来是那个偷了她们家小姐心的男子啊。
　　有感于我的平淡，小橘吃惊的看了我一眼，但立刻就露出了放心的笑容，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容，我不禁又有流泪的冲动。关怀一圈一圈的把我围在中间，我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