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空山》凤楼饮宴

18、第 18 章

　　入冬有一阵子了。夜里，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早上起来拉开窗帘，天地一片洁白，惊的他满心欢喜。
　　雪对于他来说很奇怪，虽是空山每年都会下雪，但年初雪，都会让他惊喜万分，乐此不疲。

　　青荷寺已经整理妥当，有不少的香客陆续而至，香火旺了不少，也有了人气。
　　他在院子里将雪扫成堆，看着三三两两的香客撑着伞走在石阶，想那念缺的一片赤诚也没白费。
　　他停下动作，拄着扫帚站在崖边看一片苍茫，心里起了一丝惆怅。此去经年，故人何在。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但在他看，自己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然而自己在这世尚且是年轻，但也已不知等了几世，找了几世。冗长的岁月里，自己似乎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执着的等待着一次重生。
　　他呵出一口白气摇摇头，白雪皑皑，太容易让人联想。

　　中午天气放晴，阳光照在雪上刺眼。青荷寺里香客三三两两的说着话，有的跪在佛前虔诚的祈愿。他走进门，见大家都忙着，便自己在寺里转悠，仔仔细细的瞻仰着佛祖慈眉善目的脸庞，嗅着空气里躲也躲不掉的檀香。小胖和尚冒冒失失的撞上了他，抬头看他笑。
　　‘施主安好。’
　　‘小师父这是急着去哪啊？当心摔着，下雪了地滑。’他拍怕小和尚的脑袋。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笑笑，‘斋堂快开了，我饿的....’
　　听完他笑不停，随即听见有钟声响起，这是他不曾听过的。
　　‘这是？’
　　小和尚转头看看，高兴的说，‘斋堂开了，钟楼鸣钟呢。’
　　‘钟楼，我怎么不曾看见寺里的钟楼？’
　　小和尚小眼睛眨几下说，‘钟楼就在青荷池的后面，主持没带您去过么？那钟楼年岁久远了，工人们翻修的时候可仔细着呢，主持经常去那，一待就是好久，也不知道干什么。啊~~~我要去斋堂用斋了，施主可去看看，说不定主持在呢！’说完欠身后跑开了，想是真的饿了。
　　他抬头仔细听着钟声悠悠然，不知不觉的跟着声音走去了。

　　一夜的雪，寺里的一切都盖了白顶，通往青荷池塘的小径印着一串脚印。
　　他走上前，绕过池塘，往树林深处走。不怪得以往没有注意，越是往里，树木越是浓密了，就是雪天，不注意也不会察觉。

　　小径深处，他久久伫立。
　　听说过，白日梦么。
　　这座钟楼出现在眼前时，恍然将他拉入了他的梦境，感觉一阵沉闷压得心脏疼痛。天旋地转间，看见一模糊的身影在他眼前，转身向他伸出手，人影虚虚幻幻，是他。一定是。一定是....他想喊，却叫不出声。只一人钟楼前的雪地里大口的喘着粗气，直至跪坐在地上。
　　‘施主，你怎么...？’睁眼时，念缺已在眼前，一脸关切的神情里，夹杂着些什么。
　　他晃晃头让自己清醒，发现自己还在钟楼前，只是不知何时失去的意识。
　　‘贫僧刚去鸣钟扫塔，出来时见施主晕倒在这，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他忽然不知该如何讲起此事，面色惨白。
　　‘施主还是先去禅房休息吧，雪地里太凉。’
　　‘额...好。’
　　念缺将他扶起，掸去身上的薄雪，‘施主可是没吃饭就上山了？想是饿的吧？’
　　他愣神，随后摇摇头。跟着念缺往回走。

　　钟楼里，澄鹤长吁一口气，靠在窗棂，满脸疲惫。
　　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若是冲出去扶起他的人自己，该多好。他多想去问他看见了什么，是否想起来了什么，多想去问问他，是否想起自己，是否想起过去。若不是刚才念缺拉着，自己估计早已毁了这几世苦苦寻找的结果。
　　三生石上，刻三生。找一个人，若是三世未有结果，那此缘就算是断了。已经三世了，这是最后的机会。澄鹤手里拿着那玉柄拂尘，紧紧的攥着。这是他留下的，唯一契机。

　　‘施主吃些东西吧，贫僧刚从斋堂拿来的。’念缺端着小米粥放在他面前。
　　禅房里点着水沉，头疼少有缓解。
　　念缺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说些什么。
　　‘大师...他在附近。’他笃定的说。
　　这话似乎没有让念缺做出太大的反映，只是淡淡的问，‘哦？何以见得？’
　　他疑惑的观察念缺的神情。有什么但又说不出。
　　‘我看见他了，就快看见了，就在刚才，我看见他向我伸手，我刚要上前，就没了知觉。他一定在附近。’
　　念缺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小米粥冒着白气。
　　‘大师，池塘后的钟楼，为何不曾告诉我？’这才是疑惑的关键。他抬眼看念缺，这才是他疑惑的关键。一座寺庙有个钟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当日带他转寺，走到青荷池塘就离开了，不曾提及钟楼的一切。
　　念缺笑笑不答。
　　‘大师可是知道些什么，不肯说与我？’念缺一定知道什么，这句话在他心里已经很明确。
　　禅房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良久，念缺长叹一声。
　　‘哎，世上一切因果，都讲究时机。时机未到，贫僧即使知道什么，也对施主没有任何帮助。既然施主执着于月下红尘，那便要耐的住性子。还有，那钟楼...施主还是不要去了，于施主自己没有好处的，若是时机成熟，一切真相大白，便能明白贫僧的意思。’说完双手合十，出了门。

　　执着于，月下红尘嘛...若是他在，那我便等。